第65章 六五

「呃，我……該怎麼稱呼你。」沈涵與秦瑜森面對面坐下后，發現稱呼上有點小問題。

在獲知了對方為男性之後，那句娘就有些叫不出口了。

「嗯咳，其實……」秦瑜森難得露出些尷尬來，「那什麼……嗯……」

抬頭看一眼沈涵。

沈涵：我就靜靜看你怎麼說。

秦瑜森低頭，伸手倒茶，「咳，喝茶，喝茶，軍師的茶葉還不錯。」

沈涵：「……」

「咳，好吧。」秦瑜森說，「其實……嗯，其實我不是你娘。我是說我不是女人。」

廢話。

「嗯，但是咱們也是血親……」

聽到這，沈涵就忍不住開始多想。雖然說男人生子這種事在沈涵的觀念里有些……出格，但是在現代有關男人生子的報道也不是沒發生過，只是他一直不清楚是真是假，且也沒放在心上。

如果真的……咳，如果他真的是秦瑜森生下來的……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他消化消化……大概也能接受……

吧。

或者……

嗯，他是秦瑜森和別的女人的兒子，然後抱到沈家？

秦瑜森一眼就看穿沈涵在亂想什麼，連忙打斷他，「咳，不是你想的那樣，那個……嗯，輩分上來說，咳，我是你侄子。」

沈涵：「……」

沈涵：「啊？」

有點呆。

秦瑜森低頭：「抱歉，因為……嗯，年輕的時候……不太懂事，不想承認一個……嗯，不想承認你所以就沒有糾正。當然！後面我是真的把你當兒子的！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了是吧！你也看得到啊！」

沈涵：「……你別激動，慢慢說。」

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咳，」秦瑜森也發覺自己有些過於激動了，坐好，端直身子，努力回到平常的狀態，「本來我這輩子都不打算跟你說的，雖然他們都說有些事還是讓你知道比較好。但我覺得……你既然已經與那些事無關了何必摻和進去……」

「我名字是秦瑜森，但我還有另外一個名字，秦錚。」秦瑜森說道這，停下來等待沈涵的反應。

沈涵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思量一會兒，猛的一愣，驚訝的有些失聲，「逍遙王！？」

秦瑜森點了點頭，表情也嚴肅了許多。不見方才的激動，也不見平時的隨意。

「對，逍遙王。我還記得你小時候說過這個稱謂有些俗，本來我覺得很正常……」

說起逍遙王，就不得不說一說本朝朝堂與江湖的關係。江湖玉沈，朝堂逍遙。

沈家與朝堂有關係，而逍遙王與江湖有關。二者均是江湖朝堂之間的紐帶，算是維護國家穩定的分子。

雖然說，江湖人不得插手朝堂事，朝堂自然也是相對不管江湖事。但這世界上形形□□的人，總有那麼一兩個不按規矩來。

其他還好，一旦起了擾亂治安的苗頭，就是這二者上場了。

只是不同的是，沈家是歷年來逐漸形成了與朝堂的連接，在江湖上形成了威望。而逍遙王則不同。

逍遙王同樣是一代傳一代，且必須是王族出身。換句話說，秦瑜森是逍遙王，那麼等於說，他身上流着的與本朝皇帝一樣的血。

而且，逍遙王的地位，可比沈家在江湖的地位要高多了。

有多高？

逍遙王本身沒有什麼權利，但是到了關鍵時刻，強行將皇帝摁下去了都不好說。在王族裏，逍遙王平時沒什麼發言權，但是關鍵時刻，他說一，其他人說的就都不算數。

遊離於京都之外，卻又處在核心。

沈涵一直覺得這樣的制度很奇怪，更奇怪的是，逍遙王這麼大的權利，還讓別人知道了他的特殊……但是並沒有在江湖上見到過，甚至除了文字資料，他就再沒有聽說過有關逍遙王的事。

本以為也許是誇大了，畢竟這樣的身份對於皇帝來說頗具威脅，當權者怎麼能忍得住頭上吊著的那把刀呢？

但是沒想到，逍遙王就是秦瑜森。

他記得他一開始還可憐了下當任逍遙王秦錚，這樣的身份看上去厲害，實際上卻一點都不會好過。

然而現在換成了秦瑜森……

秦瑜森這些年一直過的很隨意，難道是他看錯了？

看見沈涵的眼神，秦瑜森毫不優雅的翻了個白眼，「當時你說逍遙王可憐的就想說了，我才不可憐，我是整個王族裏最自由的人了。」

沈涵默默移了移。

秦瑜森：「你什麼意思？」

秦瑜森：「誒，算了，我先跟你說清楚，免得你以後上位了犯蠢。」

沈涵愣了一下，「上位？我？」

秦瑜森點頭：「對啊，不是你是誰。」

沈涵懵逼了，「我什麼都不知道啊，好歹是個王爺這麼隨意好嗎？」

秦瑜森：「我們歷代都是這樣培養的啊。每一任逍遙王都是從小養在江湖裏，到承襲王位之前都是什麼都不知道。我當初也是這樣。」

沈涵想起了秦瑜森藥王谷傳人的身份。

秦瑜森翻了個白眼，「你還好咯，我可是被瞞到了及冠才知道誒，而且知道的第二天詔書就下來了。」

沈涵心裏疑惑一堆一堆的，「這麼做，不會出問題嗎？」

秦瑜森：「不會啊。從小養在江湖，自由自在慣了，回去當一段時間王爺就會覺得拘束，然後又會回到江湖咯。我們都是這樣。不過我以前就有點擔心，因為你從小就不愛出門，會不會回了京城就不出來了……」

沈涵黑線，「不是你們讓我沒事不要亂跑么。」我就乖乖窩在家裏練武習醫咯。

秦瑜森驚訝的睜大眼，「哈？這樣嗎？我沒說過吧。我看你小時候就挺聰明的，璨今還說可以早點把你扔、送回去，好免了、呸，我就可以輕鬆了。王兄有事沒事就讓我回京城幫他擋箭，很煩的好不好。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回去就給王兄寫信，你也啟程回去吧。」

沈涵阻止他，「等等，你是不是有什麼沒說。」

秦瑜森疑惑：「嗯？」

沈涵看着他的眼，「雖然我知道了我的身份，暫時還有些暈，但是……」

……怎麼叫人啊。

「但是你還沒告訴我，我父母是誰，他們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要女……哦這個算我的錯。」

秦瑜森靜了一下，才緩緩道：「你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不好嗎。」

沈涵安靜的看着他。

突然，沈涵開口道：「我父母……是不是跟衛無深有關。」

這次，他在秦瑜森臉上看到了顯而易見的驚訝、失措。

秦瑜森：「你不、啊！啊！啊！」

沈涵：「……你是不是瘋了？」

能不能不要再破壞他心目中娘親的形象了……認了這麼多年的娘轉身一變成了……成了侄子，他心很累的好嗎？

現在還跟似乎破開了牢籠一樣，完全顛覆了他心目中那個美麗善良大方溫柔【霧】的娘親形象……果然失去了才是最好的嗎？

秦瑜森瞪他，「到底當了你這麼多年的娘，你怎麼翻臉就不認人了，尊敬呢！」

沈涵面無表情：「我一想到你是男的而且是我侄子我就尊敬不起來，而且你穿的男裝謝謝。」

秦瑜森進來的時候就是一身男裝，啊不，應該說是恢復男裝。

從畫面上來說，沈涵無法強行把這個平胸素顏男美人腦補成之前那個艷麗的娘親。

從氣質上來說……

好吧，沈涵現在知道為什麼之前覺得秦瑜森有時候動作慢悠悠的了，估計是不習慣吧……

這麼多年了，居然還不習慣……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定穿着男裝吧……是吧……

但是如果在這之前秦瑜森穿男裝，他會認為他是男人嗎？

沈涵：……

好像不會。

只會覺得……一胸不平，何以平天下，娘親穿什麼都是極好的。

對，某方面來說沈涵就是這麼……護短。

沈涵：心好累。

回想之前無視秦瑜森的種種不對勁，現在看來只覺得……愚蠢。

沈涵捂臉。

秦瑜森：「你捂臉幹嘛。」

沈涵：「拜託你，好歹我也是個少年，能不能不要再毀滅我心目中對娘的形象了。」雖然實際上他已經成年不知道多久了。

秦瑜森在之前的歲月里淡化了沈涵母親的形象，現在又實力破壞他之前自己塑造的娘親形象，沈涵已經不記得自己娘……呸，自己媽媽長什麼樣了。

有點小悲傷。

秦瑜森：「……呃。」

沈涵：「無論你是出於什麼考慮，至少讓我知道我父母長什麼樣吧？」

秦瑜森：「……」

秦瑜森沉默了一下，才緩緩道：「好吧，其實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畢竟對方是沖着你來，你早晚要知道的……」

之後，秦瑜森給沈涵講了一個愛恨情仇國讎家恨的故事。

沈涵的親爹，是十六年前死於那場京城動亂的黎王。那場動亂具體為了什麼，現在幾乎沒人知道了，只知道後來皇帝登基，清掃了許多人，朝堂之上幾乎五成官員落馬，其中一成被打入天牢秋後問斬。

黎王名秦黎，沈涵如今的輩分是秦錚的王叔，秦錚與當朝皇帝秦鐧同輩，秦黎便是皇叔公。而秦黎本身就是那一輩最小的一個，也是最特殊的一個。

秦黎之前的歲月，秦錚作為晚輩並不清楚。但是，秦黎在二十歲的時候，取了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很美，真的很美，但是因為身份的問題，兩人之間也磋磨了一段時間。

最後秦黎還是娶了她。

他不繼承王位，當時也不需要娶一些女人來平衡關係穩定朝政，又是上一任皇帝最小的兒子當朝皇帝最疼愛的弟弟……因此也就同意了。

本以為婚後會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卻沒想到三年無子。秦黎是個王爺，壓力可想而知。

就連皇帝，也忍不住多次提到納側妃的事。

而等到第三年，秦黎唯一的王妃終於懷孕了。

但是事情遠不止如此。

王妃原本是從江湖來的，師出鶴蘭，同時還有一個師弟。王妃出江湖不久，就遇上了秦黎，后二人經過種種事情兩情相悅，喜結連理。

但是誰也不知道的是，師弟也喜歡秦黎。

直到王妃懷孕。

而王妃分娩的那一晚，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具體的事情，誰也不清楚，除了他們三個，和當時在場的下人接生婆。只知道最後，秦黎中毒身亡，王妃殉情而亡，而師弟不知所蹤。

只有那個孩子活了下來。

其他人都死了。

但事情遠遠沒有結束。

隨後，京城發現了敵國姦細，有人遞上了當朝大臣通敵賣國的證據……

而那個唯一活下來的孩子，也時不時遭到刺殺……

沈涵：「所以，我的名字其實是秦清，對嗎。」

秦瑜森點頭。

沈涵：「那個師弟，就是衛無深？」

秦瑜森點頭。

沈涵：「我還有個疑惑，你不是說他喜歡……黎王，那為什麼要殺他。」

秦瑜森：「他怎麼想的誰知道呢？但是有人說，可能是他原本準備在王妃分娩的時候毒殺她，沒想到被黎王發現，阻止他，卻自己中了招。王妃知道之後，悲傷之下，自盡而亡。」

沈涵沉默良久。

「我還是覺得哪裏奇怪……」

秦瑜森：「……」

秦瑜森：「當年的事誰又說的清楚，現在……原本我們是打算將衛無深解決，你什麼都不知道就好，但是……」

沈涵：「但是卻沒想到我會想這麼多？」

秦瑜森：「是。」

沈涵：「……那、那沈璨今呢。」

秦瑜森：「……他跟你沒關係，他只是幫我而已。」

沈涵：「……難怪小時候那麼嫌棄我。」

秦瑜森眼神遊移：「……咳。」

沈涵：「無論如何，這麼多年還是要謝謝你。以後，我還是直接稱呼你的名字吧。」無論叫侄子還是叫娘，都感覺怪怪的。

秦瑜森：「咳，好。你……可以說一下你的打算么？」

沈涵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無論當年的真相是什麼，他既然沖着我來，我自然不可躲避。那麼，順便解開我心中的疑惑，也是好的。」

秦瑜森猛地站起來：「不行，那樣太危險了！」

沈涵不說話。

秦瑜森開始轉圈。

「沈璨今到底死哪去了……這種時候居然不在……」

「嗯？」

說曹操，曹操就到。

沈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