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野豬嶺的新山神

「砰！」周小寶被一輛皮卡車撞飛，騰空的身體又撞在路旁的山神廟上，轟隆一聲，小破廟隨之倒塌，煙塵瀰漫，破磚破石頭把他壓在下面。

周小寶哼哼幾聲，極度痛苦，卻喊不出任何聲音。

剛才，他的腦袋撞在泥塑神像上，鮮血洶湧而出，流得滿臉都是。由於失血過多，意識逐漸模糊，掙扎幾下，也沒能從廢墟下面爬出來。

只是誰也沒有留意，他的鮮血流到神像碎片上時，神像眉心有一顆黃豆大小的灰色珠子，被血水子一浸，從泥塑神像中脫落，瘋狂吸收他的鮮血。

當灰色的珠子吸飽鮮血，變成一顆紅色珠子時，竟然神奇的飛起，瞬間鑽進周小寶的眉心，消失不見了。

「啊喲！」周小寶眉心猛然劇痛，慘叫一聲，徹底昏迷。

一道微弱的紅光，以肉眼難見的速度，從他身上蔓延，瞬間遍佈整個野豬嶺區域。

嗡的一聲，附近的幾座小山驀然一震，山林中的鳥獸發出喜悅的叫聲，如果有人仔細觀察，可以發出它們頭沖周小寶所在的位置，點頭三拜，這才恭敬的散去。

周小寶的意識迷迷糊糊，好像來到一片煙霧瀰漫的地方，看不穿天，看不清地，隱約只能看到狹小的場地中間有一座小廟，龜裂的腐朽橫匾書有三個古樸的繁體字：「山神廟」。

「死了不該到陰曹地府報道嗎？我咋來了這旮旯里？死前一日游么？」周小寶滿腹疑惑，心念一動，瞬間飄了過去，出現在山神廟前。

廟不大，似乎只能放下一座泥塑神像，這神像盤腿坐在神龕里，全身灰濛濛的，沒有一點光澤，像是泥巴塑造的。只是神像五官模樣，咋看咋像自己。

神像面前，擺有一個泥塑香爐，香爐上刻四個繁體古字：「有求必應」。

香爐里插有三根奇怪的透明粗香，像實驗室里的玻璃試管一樣，裏面是鏤空的。每根都有拇指粗，高約一尺，標有細密的刻度，每根都有三十三個刻度標記。

最左面的粗香已經盛滿五顏六色的煙霧狀物質，中間那根粗香大約有二分之一管透明狀的液體，而最右面那根粗香大約有三分之一管金色的液體。

「這是啥地方？這是啥東西？這到底是咋回事？」周小寶習慣性的撓了撓頭，摸上去好像也是真實的，只是剛才明明出了車禍，自己的腦袋撞在山神廟的神像上，腦袋爛了一個大窟窿，現在怎麼好好的，一滴鮮血都沒有？

正在疑惑，突然從廟裏飛出一本薄冊子，表皮有幾個豎寫的大字：「野豬嶺山神日誌」，旁邊有一排小字，寫着「一級山神周小寶」。

「一級山神周小寶？咋是我的名字？難不成我被車撞死了，就變成野豬嶺的山神了？」周小寶又緊張又興奮，忍不住翻開冊子表皮，裏面只有一行小字，寫着，「庚寅年春，周小寶得野豬嶺山神珠傳承，特晉陞為一級山神，望福澤山林，庇護領地子民，勤勉修行，必有位列仙班之日。」

周小寶正想進一步探索這個古怪的區域，卻感覺有人動自己的身子，念頭一閃，便回到現實世界。全身疼得依然動不了，也睜不開眼睛，但能聽到周圍的聲音。

此時，肇事司機趙胖子已經被鎮派出所的警察控制住，鎮上衛生院也來了一輛麵包車，正把周小寶往車子上抬。

周小寶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被果園老闆趙胖子撞了。那輛柴油皮卡帶着特有的噪音，像咆哮的怪獸，把自己撞飛，正好撞在旁邊的山神廟上。這個簡陋的小廟宇，瞬間崩塌，自己倒在廢墟上，意識模糊，聽到熟悉的人驚慌叫嚷，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當時依稀聽到小夥伴鐵蛋和二牛的憤怒叫罵聲，他們把肇事的趙胖子拖下車，打了一頓。在小工頭老滿叔的勸解下，這才罷手。不知是誰撥打了鎮衛生院的電話，救護車這時候才到，正把自己往車上抬。

努力睜開眼睛，只睜開一條縫隙，剛好看到被警察控制住的趙胖子，正鼻青臉腫的哭嚎著，請求警察再給他一次改正的機會，下次開車肯定不喝酒。還口口聲聲的保證，會賠償自己一大筆錢，哪怕把這個果園賠給自己都行。

把果園賠給自己？周小寶腦袋嗡嗡直響，疼痛欲裂，有些難以思考，但直覺上，認為這個果園不能要，是個燙手山芋。想要張嘴告訴父母，卻難以控制臉上的肌肉，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隱約能夠聽到父母壓抑的哭聲，以及醫生安慰他們的言語，說雖然血流了不少，但沒有實質性的傷害，生命特徵非常平穩，心臟跳動堅強有力。等到了衛生院，需要做進一步的檢查，如果腦袋沒撞出嚴重問題，很快就能出院。

聽到這話，周小寶不知道父母安心沒有，至少他自己安心了。似乎在心底長長吁出一口氣，原來老子沒死啊，傷得也不重，還做上了野豬嶺的山神。

想到這裏，周小寶也顧不得提醒父母不能要果園的事，眼皮非常沉重，精神也極度疲累，一陣恍惚，又陷入昏迷。

周小寶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纏得像木乃伊，全是白色的繃帶，胳膊腿都動不了，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梳着羊角辮，趴在病室窗戶邊的桌子上寫作業，正是妹妹周雨晴。

「老妹，怎麼是你……守在這裏？咱爹咱娘呢？」周小寶用沙啞的聲音，虛弱的問道。由於臉部肌肉僵硬，說話都不太清晰，非常吃力才能發出聲音。

小女孩先是一愣，然後驚喜的轉過頭，興奮的尖叫道：「啊，哥你總算醒啦，你再不醒過來，咱爹娘都要哭死了。你這一昏迷就是七八天，可嚇人啦。」

「啥？我昏迷了七八天？」周小寶驚訝的問道。

小女孩興奮的叫嚷着，不等周小寶再說什麼，便跑出病房，去喊醫生了。

等主治醫生跑過來和他交談之後，周小寶才知道自己這次有多危險。

腦震蕩有輕微的淤血腫塊，如果再不醒，就要轉到市裏進行手術。

肋骨斷了五根，四肢有不同程度的骨損傷和肌肉損傷，內臟移位……總之，傷勢很嚴重，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能醒過來，就是山神爺保佑。

「山神爺保佑？呵呵，豈不是我自己保佑自己？」周小寶笑了笑，讓妹妹給自己喂些溫糖水，便閉上眼睛休息。

妹妹周雨晴說要去鎮中學，找當教師的母親劉鳳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

周小寶全身不能動，只好由著老妹的性子來，隨她安排。

他所在的地方叫蓮花鎮，處在長白山邊緣，是一個三面環山一面環水的偏僻區域。

由於四面都是高山，把這個小鎮子襯托得像個小盆地，可以稱得上是東北的小江南。冬季最冷的時節，外面零下三四十度，這個小鎮也有零下十度左右，堪稱奇迹。

這裏的村民大多信仰山神，不管是逢年過節，還是進山打獵挖草藥，拜一拜山神才能安心做事。當然，也有的村民信奉黃大仙和狐大仙，在這裏，宗教絕對自由，沒人會指責你什麼。

鎮子總共有五個大村落，分佈在鎮子五個方位的山林間，聽說從高處看，這五個村落像盛開的蓮花一樣美麗，均勻分佈，非常漂亮。所以，鎮子才叫蓮花鎮。

這個傳說無人考究，連鎮子裏年紀最大的老人也說不出真假，似乎從他們爺爺的爺爺輩開始，鎮子就叫蓮花鎮。

周小寶的家在周家屯，鎮子最北邊的一個村子，野豬嶺就在他們村裏北邊。趙胖子創建的果園，屬於周家屯村的山地，算是野豬嶺最外圍的一座向陽小山坡，大概有五六十畝。

周小寶在這個果園裏打工六七個月，一個月只有千把塊錢，但好在離家近，可以隨時幫家裏乾重活，倒也沒有計較太多，其他人也是類似的情況。

只是干這麼久，總共才拿三個月的工資，果園老闆至今還欠他三千多塊的工資。

出車禍那天，是村裏的爺們向果園老闆趙胖子討要工資，趙胖子中午喝了酒，正煩躁呢，不想給工人解決工資的事，駕車要逃。

由於車速過快，不小心撞到了周小寶，才有了後來的事。

想到這裏，周小寶嘆了一口氣，自己既然沒死，還不知道這起車禍該怎麼賠償。由於妹妹周雨晴太小，也講不清楚大人的事，所以剛才沒問她。

只是希望賠點現金，可不要把這個破果園賠給自己！

事情想多了，感覺眉心有些漲痛，正要再進那個古怪的山神廟場地，研究一下怎麼當山神，就聽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母親和妹妹氣喘吁吁，魚貫而入。

「狗剩，你總算醒了，娘都快擔心死了。」劉鳳英是鎮中學語文老師，氣質溫婉，容貌秀麗，由於病痛和操勞，四十多歲的年紀，鬢角已染霜雪。

「娘，我沒事，這不是醒來了嗎？」周小寶咧了咧嘴，強行擺出笑臉，不知觸動哪個傷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氣。

「別逞能，你傷的啥樣，娘能不清楚？」劉鳳英坐在床邊，和藹溫柔的安慰道，「不管咋說，你這條命算是保住了，一身傷慢慢養著就是。」

「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趙胖子醉駕撞人，已經被市公安局抓走了。除了最初交的五千塊錢住院費，警察也沒能從他手裏多掏出一分錢。不過趙胖子居然願意把他的果園賠給咱，轉讓手續都辦妥了，你爹替你簽的字。」

「啥？趙胖子把野豬嶺的果園賠給咱了？沒賠現金？他的皮卡車沒買保險嗎？」周小寶心中一驚，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焦急的問道。

「嗯吶，他的皮卡車什麼手續都沒有，連交強險都沒買，聽說還是什麼盜搶車，直接被市交警隊拖走沒收了，哪有現金賠付？不過你別急，聽市裏的專家評估，趙胖子這個果園現在值十多萬呢，都說咱家不虧。」劉鳳英安慰道。

「可是……這個果園賠給了咱家，那果園拖欠工人的工資誰來付，零零總總加起來，拖欠的工資有四五萬呢！」周小寶愁眉苦臉的說道。

劉鳳英臉色大變，驚叫道：「啊？簽協議的時候，我們不知道這事啊……當時我和你爹也沒仔細看合同……咱家不會被趙胖子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