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敗家娘們

88.敗家娘們

玉蓮生撥開一串紫藤,長平帝從後面走了出來,主僕二人一前一後上了一座小木橋。

「太子比朕的排場都大,朕都來了,他才到。想來,往日他便是如此怠慢兄弟的,怪不得老大總和他對著干,想來也是他擺太子威風在前。」長平帝淡漠著臉道。

玉蓮生不著痕迹的蹙了下眉,笑指著橋下水中的錦鯉道:「陛下您看,昭和郡王家的這條錦鯉可真肥。」

「一般。」沒得到玉蓮生的符合,長平帝有些不愉,淡掃了掃在荷葉下遊動的錦鯉就看向了別處,驀地透過假山洞看見了一閃而逝的緋裙影兒,想著那日在相國寺小道撞到懷裡的小人兒,那一霎的溫香,那一眼的驚艷,禁不住心緒浮動,裊裊生妄。

「太子除了帶著太子妃,他還帶著誰來了?」

玉蓮生一個激靈就反應過來,但他躬著身,垂著眼皮答,「奴婢不知。」

長平帝已尋著那道緋色的倩影追了上去。

玉蓮生跺了跺腳,也趕緊追上。

這邊,素蘿將梅憐寶引到話齋前的花架下,道:「有什麼想問的你就問吧。」

「不是跟著行腳商跑了?怎麼還是給人做了妾?」看著一身青衣,素容蒼白的梅憐珍,梅憐寶道。

「行腳商家裡有妻子,我被騙了。」梅憐珍慘淡一笑,「差一點就被他妻子害死在深井裡,幸好我偷了點銀子逃了出來。我走投無路就想回家,到了郊外卻遇上了草寇,差點被欺辱,幸得六皇子打獵經過,將我救下,我便、我便給自己編了一個身世,趁機留在了六皇子身邊。但凡有出路,我實在無顏回家見父親。」

梅憐寶默然。

多年不見,姐妹之間已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梅憐寶又道:「六姐姐呢?」

「死了。」

這一瞬,梅憐珍眼睛里的悲痛沒有瞞過梅憐寶的眼睛,想了想不禁嘲諷道:「這也許就是我們姐妹的命。」

梅憐珍伸手摸向梅憐寶,梅憐寶退後一步,皺眉看著梅憐珍。

梅憐珍苦笑,「多年不見,我只是有些想你了。在家時雖吵吵鬧鬧,可離了家,是真的想家了。我在外面……罷了。」

「你生病了?」梅憐寶道。

「是啊,病了,病入膏肓沒救了。」梅憐珍再次伸手,摸向梅憐寶的臉,這次梅憐寶沒躲,「小七長開了,更美了。」

「得了什麼病?昭和郡王沒給你請太醫嗎?在這裡,你過得可好?」梅憐寶接連拋出三個問題,問出了梅憐珍的眼淚,梅憐珍拉著梅憐寶的手,道:「跟我走。」

「去哪兒?」

彼時,長平帝從一側小徑里鑽了出來,「何人家的女眷?」

梅憐珍僵了一下,往前走了一步遮住梅憐寶,「婢妾,昭和郡王的夫人。」

「婢妾,太子的夫人。」梅憐寶微抬頭,驀地看見了長平帝掛在腰間的龍頭玉勾。

梅憐寶藏在袖子里的手一攥,心裡已然確定,上輩子那個在禪室里欺辱她的男人就是皇帝。

如若今生他在打她的主意,她不介意再殺他一次!

「起來吧。」

長平帝對梅憐珍道:「朕有些渴了,奉茶來。」

梅憐寶心頭一緊。

梅憐珍捏了捏梅憐寶的手,輕聲道:「婢妾領命。」

尋著緋影追到此處,果見是這小女人,此刻長平帝就想,既然太子有心給他施美人計,他若不笑納一回,豈不是白費了太子一番苦心。

望向半開著門的書齋,長平帝給玉蓮生使了個眼色。

玉蓮生猶豫了一瞬,在收到長平帝壓迫的眼神時,玉蓮生往前走去,「寶夫人,請到齋里說話。」

「聖上乃為太子之父,婢妾是太子的夫人,勉強算您半個兒媳婦,瓜田李下,婢妾不能從命。」

長平帝對梅憐寶的興趣卻更濃了,笑著搖了搖手中玉骨扇,「你對太子倒是忠貞。」

望著花架下的石桌石凳,長平帝又道:「既如此,就在此處說會兒話吧。」

玉蓮生忙用袖子擦了擦石鼓凳,請長平帝坐下。

「你也坐吧。」

梅憐寶板著臉,蹲身一禮,「婢妾是來參加昭和郡王的婚宴的,請恕婢妾不能從命。」

欲擒故縱?

長平帝一笑,眼角皺紋堆起,又問,「可讀過唐代詩人白居易的《長恨歌》?」

這般明晃晃的調戲,氣的梅憐寶臉色發青,壓抑著火氣,梅憐寶搖頭,「婢妾不學無術,不曾讀過,倒是讀過《禮記》,裡面有一句話是翁媳不雜坐,不同椸枷,不同巾櫛,不親授。」

長平帝聽罷,仔細思索,忽的明白過來,梅憐寶這是化用了《禮記》中「男女不雜坐,不同椸枷,不同巾櫛,不親授」這句,他卻不惱,反而哈哈大笑,「有意思,你這小人兒可真有意思。怪不得太子選了你,原來你不僅有臉啊,學識也不錯。朕對你越來越感興趣了。」

彼時,孟景灝匆匆跑來,遠遠的就高聲道:「兒臣給父皇請安。」

長平帝拉下臉,「敗興。」

當孟景灝走到近前,見孟景灝的玉冠都歪了,似笑非笑的看著孟景灝,「太子,你的儀態呢?匆匆跑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朕把你的夫人怎麼著了呢。你說是不是?」

孟景灝心裡窩火,面上不顯,還笑道:「父皇說的哪裡話,兒臣只是想念父皇了,算算,咱們父子也有兩個月沒見了,不曾在父皇跟前盡孝,是兒臣的過錯。」

長平帝正從梅憐寶身上得了興趣,並不想戳破孟景灝的伎倆,便假作不察孟景灝的美人計。

意味深長的笑道:「以前都是你『孝順』著朕,也累了,該換老四『盡孝』了。」

孟景灝拱手,笑道:「順著父皇之心,憂父皇之憂才是真孝順,有四弟替兒臣盡孝,兒臣很感激。」

琢磨著孟景灝的話,長平帝冷笑了下,心想,果真是用心不良。

當著孟景灝的面故意盯著梅憐寶看了幾眼,以給孟景灝傳遞一種信息「朕已經上鉤了,你的美人計已經生效了,把美人拱手送上的時機到了」,做完這些之後,長平帝起身,「罷了,朕乏了,回宮。」

背對著孟景灝,長平帝微露諷意,卻又隱隱期待。

長平帝一走,梅憐寶就軟倒了,孟景灝一把接住,打橫抱起,面如覆霜,對張順德道:「告訴太子妃一聲,孤有感不是,帶著寶夫人先回府了。」

「是。」察覺孟景灝渾身煞氣外涌,張順德嚇的戰戰兢兢應下。

窩在孟景灝的懷裡,梅憐寶感受的最深切,她本想進進「讒言」,挑撥一下他們父子關係的,都嚇的把話咽回去了。

一路從昭和郡王府出來,坐上馬車,孟景灝都一言不發,只是把梅憐寶抱在懷裡,緊緊的不撒手。

梅憐寶咽了咽口水,想開口說點什麼,卻在他冷郁肅殺的神色里,又把話咽了回去。

這一刻,在馬車封閉的車廂里,只有他們二人的情況下,孟景灝毫不遮掩渾身的殺氣。

他生的本就壯碩,坐在榻上也比梅憐寶高,此刻殺氣外泄,冷臉冷眼,梅憐寶除了犯慫還是犯慫,倒是把她心裡對皇帝的惱恨驅散個乾淨。

孟景灝獨自消化了一番怒火后,緊繃的身軀漸漸放鬆下來,彷彿已經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撫著梅憐寶的青絲道:「你放心,今日你受的委屈不白受。」

危險解除,梅憐寶也放鬆下來,暗戳戳開始進讒言,臉埋在孟景灝的胸膛里,帶著哭腔道:「他是皇帝,你是太子,他為父,你為子,他若真要對我……你又有什麼法子呢。章哥哥,你可知他問了我什麼混賬話,他竟問我『你可讀過唐代詩人白居易的《長恨歌》』,長恨歌講的不是唐玄宗和他兒媳婦楊玉環的故事嗎,他想做什麼?當時他還想請我到書齋裡頭去說話呢,我死也不去,可嚇死我了。」

「不怕了。」孟景灝拍著梅憐寶的背脊安撫她,「再忍一段時日。」

「忍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啊,章哥哥,我死也不離開你。」梅憐寶趁機表真情。

「不會,孤,我也離不開你了。」

本來只是幾分假意,聽著他這麼說,梅憐寶反倒是眼神空洞了起來,將臉重新埋到了他的懷裡,默然無聲。

片刻,她肩膀抽搐,默哭了起來。

孟景灝心疼的了不得,哄著道:「孤倒寧願你哭出聲來。現在孤知道了,孤寧願你張牙五爪或者嚎啕大哭,也比你不出聲強。罷了罷了,你若還氣不過,心裡害怕,孤讓你咬一口如何?」

抽著鼻子,梅憐寶根本不抬頭。

孟景灝就笑道:「你肯定把鼻涕都擦早孤的衣襟上了,你可知道孤這一件四爪龍袍要耗費多少銀子,你哭一回就廢一件,敗家娘們。」

最後一句話竟是學了市井的下里巴話。

梅憐寶嘿嘿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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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再為家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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