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痴女兒(四)

43.痴女兒(四)

一時,分尊卑坐了。

梅憐奴像個丫頭似的縮在羅漢床後頭,跟藍玉等人站在一起。

梅憐寶斜靠著百蝶飛花的引枕,將雙腿也抬了上來,展了展杏黃繡花鳥登枝的百褶裙蓋住繡鞋,只露出尖尖一點碧玉,一派張狂嬌艷態。

「數月不曾見了,父親可還忙著給我生妹妹?」

梅嚴德被問的惱羞,「阿寶你這是想做什麼?」

「閑話家常罷了,哪裡就想做什麼了,即便想做什麼,我又能做什麼?」梅憐寶垂下卷翹的羽睫,把玩著自己的手指,唇畔拉出一條笑痕,帶著嘲弄的味道。

梅宋氏卻覺得梅憐寶這是為她打抱不平,很是高興,大著膽子幽怨的瞪了梅嚴德一眼,對梅憐寶道:「娘的心肝,娘知道你想給為娘出氣,可這大喜的日子,說那些晦氣。再說,自從你們漸漸大了,你父親早就改了,這些年他再也沒納過新人。這麼些女兒,你父親最疼你,他雖是對不住我,卻是從來都沒對不住你,心肝,算了吧。」

梅嚴德赧然的保證道:「竟是為了你母親。父親向你保證,以後也絕不納妾了。這些年也的確是對不住你母親了。當著阿寶的面,父親給你母親陪個不是。」

說罷,梅嚴德就站了起來,給梅宋氏作了個揖,逗笑道:「為夫這裡請娘子原諒了,原諒為夫年輕時的輕狂風流。」

把梅宋氏弄個大紅臉,忙忙的站起來避讓不受,「老爺你這是做什麼,妾身哪裡受得起。」

梅嚴德就抓住了梅宋氏的手,脈脈溫情的望著她,梅宋氏捂住臉,跺腳道:「當著孩子的面你玩什麼把戲,快正經些吧。」

後面站的那些美姨娘個個偷撇了嘴。

梅憐寶拍著巴掌笑,「好,好啊,看著父親母親這般的恩愛我就放心了。」

打量著已經把所有女兒「賣」出去的親爹,她得說她親爹是個極為俊美的男人,她的一雙勾魂攝魄桃花目正是隨了他。

又去看梅宋氏,一張紅粉嘟嘟的唇最是吸引人啄吻,也是個難得的美人,而她梅憐寶則繼承了他二人最美的五官。

這是給了她生命的父母,見了他們,彷彿再多的恨與怨都能消弭,都能一笑泯恩仇。

這一刻,她拒絕去想上輩子那些污爛的事情,她想享受一下一家人在一起的溫馨。

「七姐姐,既然行完了君臣之禮,是否該行家禮了?」梅金寶一板一眼的看著梅憐寶。

然而總有一些人會扯破她違心黏貼出來的窗戶紙,梅憐寶打了個哈欠,「今兒寅時就起了,又坐了一路的車,我有些睏倦了,父親,我的院子收拾好了嗎?我想去歇息片刻。」

梅嚴德站起來道:「都收拾妥當了,讓你母親領你去。」

梅宋氏滿臉笑的招呼道:「跟著娘去你的院子,咱們娘倆說會體己話。」

「七姐姐,那、那我呢?」梅憐奴趕忙走出來。

「父親都眼巴巴瞅你好大一會兒了,你沒眼看啊。趕緊的你們父女說會兒悄悄話去吧。」梅憐寶嗤笑,甩著帕子徑自走了。在她爹心裡,怕是曾經被厭棄的梅憐奴早成了一塊肥肉,奸商逢著毒蠍子,且看他們怎麼撕扯,誰輸誰贏。

話說回來,上輩子她爹可是做到了吏部侍郎,她被定罪時,他爹還大義滅親來著。

但她覺得,梅憐奴遲早會對付梅嚴德,連她,梅憐奴都恨,不可能不恨梅嚴德。

家裡還是記憶中的樣子,她爹有錢,向來不吝花費。

梅宋氏指著小徑兩旁的紅楓,「一入冬,花大多都凋謝了,你爹嫌家裡枯的慌,就讓人去深山裡移了這些紅楓栽在家裡,你別說,當雪落在上頭,白的白,紅的紅,也是極美的一景。你爹前些日子還邀了朋友來吃酒賞楓。」

「你的院子娘沒讓人動,裡頭的一針一線,一磚一瓦都是原來的樣子。你入了太子府,娘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每每想你時都去你院子里瞧一瞧,坐一坐。」說著話,梅宋氏便哭了起來,眼圈通紅,情真意切。

梅憐寶相信這時的梅宋氏都是發自真心的,可她卻無法感動。只僵硬的道:「快別哭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梅宋氏見梅憐寶沒有落淚不禁埋怨道:「你個沒良心的死丫頭,做了夫人也是我的女兒,一進家門就給你親娘下馬威,真是欠揍。」

「我且等著。」梅憐寶昂著頭,打從火紅的楓林里走過,神色幽幽艷艷。

且等著,今生誰又欠教訓。

冬日的陽光灑在她的腳下,她又笑了,浮浮沉沉,冷冷艷艷。

梅宋氏也知道今時今日,自己的女兒身份不同尋常,便把心裡的不快放下,道:「你大姐、二姐、三姐、四姐都回來了,回頭你見見,不可失了禮數,免得讓她們編排你發達了就不認親戚。你爹的話在理,以前你們在家時不管怎麼鬧騰,那也是姐妹間親香,不足記恨,現在你爹費盡心機的把你們都嫁入了豪門大戶,你們姐妹就都要相互扶持擰成一股繩,才能不讓那些貴女們小看了去,不敢輕易惹你們。」

見梅憐寶一副神遊天外,高高在上的樣子,把梅宋氏氣個不輕,「你到底聽沒聽心裡去?你這性子都是我和你爹慣出來的,早知你有這造化,絕不嬌慣你這張狂樣兒,一點也不穩重,張牙舞爪,一看就是個蠢的。你跟那個狗娃學學也行啊,嬌嬌怯怯的,女人看不上,可男人喜歡啊。」

「我的親娘啊,閉上你的嘴吧,讓我清凈會兒。」梅憐寶給伺候的太監使了個眼色,便出來兩個將梅宋氏高高架了起來。

「你敢這麼對我?!」梅宋氏震驚了,看著倆高壯的大太監卻也怯了,她真真切切的意識到,她的女兒已不僅僅是她的女兒了,羽翅已硬,隨便揮揮就能戳破她的血肉。

在心裡卻把梅憐寶想成了白眼狼,親女兒都成了白眼狼,梅宋氏一陣心痛。

梅憐寶笑著又來拉梅宋氏的手臂,示意太監放梅宋氏下來,親親熱熱的道:「和母親玩笑呢。」

又是這樣一句!

梅宋氏卻再也不敢真當這是玩笑。

翻手覆手,整的她心裡惶惶,這德性不正跟老爺一個樣兒了嗎?!

「母親乖乖的順著我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走,咱們娘倆逛逛花園子去,我想著父親有幾盆綠萼梅吧,我也喜歡,就都給了我吧。」

「這、這得問你父親。」梅宋氏惶惶道。

「是該跟父親說一聲的。」

從楓林小徑里出來,前面便有一個被鎖住的月洞門,門后曾住著五姐姐和六姐姐,她們是一對雙胞胎,卻「病死」了,梅嚴德是這麼跟外面人說的,可家裡人都知道,五姐和六姐是因為不想去服侍一個老頭子,跟著個行腳商跑了。

姐妹里,她倆算是最傲氣的,並不太慕榮華富貴,想嫁人做妻,原本就不太願意給人為妾,更何況梅嚴德那次給她倆找了個老頭,就算再有權勢,也還是個老頭,她倆看不上,就存了逃出家門的念頭。

到底也是逃走了。

她是不會告訴梅嚴德,放跑她倆也有她一份功勞,在這件事上,她們姐妹幾個唯一一次做到了齊心協力。

那會兒共同被父親責罰跪祠堂,空曠陰森的祠堂里,卻充斥著安靜平和的氣息,那也是難得的一次姐妹聚在一起,不爭不鬥,不犯口舌,還能一起吃飯,一起默默的笑。

枯藤攀爬了月洞門,將月洞門層層捆綁。一個穿著紫綾襖兒,百褶裙,身段玲瓏的女子立在門外懷想著誰,眸光水艷多情,瓊鼻玉膚,花樣兒容貌,待她轉過臉,整個臉龐就那麼撞入他的瞳孔里,使得他頭皮一陣發麻,這是大皇子在清醒時,第一見到,沒有掩藏自己容貌的梅憐寶,華艷的彷彿一桌山珍海味,令人蠢蠢欲動。

梅憐寶也看見了大皇子,卻在他的眼睛里看見了男人慣常看她所有的垂涎目光,嚇的一慌。

草草一禮,直帶著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堆了一些箱子、盒子,小倩在廊子下煮茶,小櫻在屋裡安置梅憐寶慣用的日常物件。

「把殿下賞賜的禮物分下去,咱們立馬回太子府。」一進屋,梅憐寶就急匆匆道。

小倩扔了蒲扇,忙過來勸道:「夫人莫要魯莽,才來就回,讓人瞧著不像話。」

「你懂什麼,再不走,我就毀了。」梅憐寶已嚇出了一頭冷汗,她最怕的就是這樣,上輩子毀在大皇子手上,這輩子莫不是還得栽,不不不,她不認命!

走走走!

她若走,梅憐奴肯定也走,就壞了孟景灝的引蛇出洞之計了,小櫻急得團團轉,卻笨嘴拙舌不知怎麼勸,「可、可是。」

正好,此時梅憐蓉她們來了。

同為夫人,梅憐蓉可並不覺得梅憐寶比她尊貴多少,帶著大姐梅憐薈,二姐梅憐芷,四姐梅憐菱就闖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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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再為家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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