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惡人」先告狀

31.「惡人」先告狀

月落烏啼雪散,暗間的門從裡面打開了,孟景灝走了出來。

剛打了一會兒盹的張順德立馬驚醒,躬身靜待。

抬眼看看廊前被雪完全覆蓋的小徑,小徑兩旁被雪壓彎的叢竹,蜿蜒著伸展向遠處燈火通明處。

孟景灝忽然問,「這是哪兒?」

張順德獃滯了一下,立馬道:「回稟殿下,這是體和殿偏殿暗間。」

「都走了嗎?」

張順德答:「散了有一會兒了。」

孟景灝斂去眼底對自己的一絲厭棄,邊踏雪前行邊道:「把梅憐寶安置到隨園,在今夜之前她就是被孤放在隨園,惹了孤不喜的寶夫人,聽懂了嗎?」

張順德忙點頭,雖然詫異於怎麼把離端本殿最遠的隨園給了寶夫人,但心裡早已明白,在太子喊出那句「你想對孤的寶夫人做什麼」時,太子就決定保下那位了。

「孤還有一位住在暮雲齋的梅夫人。」

「是的,殿下。」這便是給梅侍妾也晉陞位分了,到底還是對那位憐惜不改嗎?

「孤還用得著梅憐寶,你讓人去收拾一下隨園,把控住府里的口舌。」

張順德又趕緊點頭,「是的,奴婢會把一切都辦好。」心裡不禁想,隨園雖離端本殿最遠,也許久沒住過人了,但到底殿下還惦記著吩咐他去收拾,可見心裡確確實實是有寶夫人的。

「你速去辦孤交待你的事情,孤去太子妃那裡坐坐。」內院的事情到底還要給太子妃一份尊重。

看著太子大步遠去,張順德忙催促執傘守衛的太監們跟上,他自己則帶著徒弟往回走,雙手交叉往袖子里一鑽,唉聲嘆氣道:「殿下的心思越發難猜了,我實是估不準寶夫人在殿下心裡的位置。」

福順卻高興的手舞足蹈,「管他什麼位置,在殿下心裡有位置就是好事啊。師傅,太好了,寶侍妾,呸,早就是寶夫人了,寶夫人苦盡甘來了呀。」

「我竟收了你這麼個傻徒弟。」張順德又是重重嘆了口氣。

「這麼著,咱們師徒二人分頭行動,你先伺候寶夫人,我去辦其他事兒。」

福順忙不迭點頭。

有端本宮大總管親自監督,隨園很快就收拾了出來。

一盞盞精緻的宮燈被掛了起來,門口高掛的是兩盞圓肚流蘇燈,是喜慶的紅色,庭院迴廊上掛的是黃亮的水仙燈,屋裡頂棚上的大盞八角流蘇系珠燈被重新點了起來,把整個屋子照的錦繡輝煌的。

正堂,正中靠北牆的位置立著一座八扇屏障,每一扇上都繪著令人垂涎欲滴的蔬果,屏障下還放了一張黃梨木刻八仙過海的羅漢床,下首,左右兩邊各安置兩張四腳靠背椅,椅上有鑲紅毛邊白底綉著百花的搭墊,每張椅子還配了一個腳踏,屋子正中間放著一個三角鎏金瓷香爐,此刻正有裊裊白煙透過獸耳蓋飄了出來,香氣幽暖。

「做了夫人到底是不一樣啊。」梅憐寶打量片刻興奮的道。

攙著梅憐寶的福順咧著嘴笑道:「這才哪兒到哪兒,您往寢房裡再看看。」

小倩小櫻兩個小丫頭便自覺的到前面去將帳子掀高,免得梅憐寶還要低頭避過。

說話間,主僕幾個便進了寢房。

最顯眼的當屬那張紅木海棠雕花床,真是無一處不精緻,還有配套的那床帳子,看不出是綢是錦,只是打眼一瞧就覺得華貴,紅繩系著一對玉勾,兩旁墜著顆粒滾圓的玉珠,帳子裡頭掛了香囊玉佩,床尾還整整齊齊摞著兩床紅錦被,梅憐寶一下就撲了上去,在裡頭打了個滾。

「這才是我的床呢。」梅憐寶哈哈笑起來。

福順得意的道:「您喜歡就好,師傅把布置您院子的權利交給了奴婢,奴婢去庫房抬東西的時候專挑了好的,還不違制,可把守庫房的老王頭心疼著了。」

梅憐寶踢掉繡鞋,盤腿在床褥上坐著,看著福順笑道:「算你小子有良心。」

福順嘿嘿傻笑。

梅憐寶這才看福順順眼了許多,心裡對他也少了些防備。

寢房門口忽然傳來咳嗽聲,梅憐寶等人往門口一看,孟景灝走了進來,那咳嗽聲就是張順德發出的。

福順、小倩、小櫻忙下跪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你們都下去吧。」

「是。」

梅憐寶坐著不動,看著孟景灝哼道:「我真的生氣了。」

孟景灝皺眉。

「從人家身上下去就不認人了,把人家扔這麼遠的地方,哼!」梅憐寶一扭身,把個後腦勺對著孟景灝。

孟景灝只覺太陽穴猛的跳了一下,但現在還不是計較她什麼都敢往外說的時候,便呵道:「大膽,把臉正過來,你以為殺孟景湛未遂,你就沒事了嗎?弄不好孤都保不住你。」

新升了位分,新得了稱心如意的院子,梅憐寶才將將覺得日子好過呢,可不能把小命白白葬送,忙轉過臉來,討好的鋪鋪床沿上她弄出來的褶皺,「殿下累了吧,快坐呀。」

從體和殿到馨德殿,又從馨德殿馬不停蹄的來了隨園,他一晚上都把半個太子府踏遍了,的確有些累,便順勢坐下。

梅憐寶便哈巴狗似的圍著孟景灝轉,「阿寶給殿下捏肩呀。」

孟景灝睨了梅憐寶一眼,梅憐寶忙沖孟景灝眨巴大眼睛,孟景灝冷哼了一聲。

「明兒一早,早朝後,孤會先一步向父皇說明此事。」

梅憐寶靈光一閃,「哦,惡人先告狀!」

孟景灝氣的無語,抓過她按在懷裡,狠狠打了一巴掌,打的梅憐寶捂住屁股嗷嗷叫,「疼呀,疼呀。」

「知道疼就對了,下次還敢嗎?」

梅憐寶趕忙道:「不敢了不敢了,阿寶就一條小命。」現在是夫人了呢,雖然比不上文夫人是有正式的書冊誥命服為證的正四品,但她也是被視作正五品的,見正五品及以下命婦不用行禮。

孟景灝鬆開手,梅憐寶一骨碌爬起來往他懷裡一鑽,雙臂掉在他脖子上,怨道:「你也真下得去手,你個沒良心的,才……」

孟景灝一把捂住她的嘴,手心裡溫熱滑膩一片,觸感極為舒服,既不想聽那小紅嘴裡巴巴的往外吐艷詞,所幸就不讓她說話了。

「現在孤說你聽,你給孤記住了,明兒一早若皇後傳召你去問話,你就這麼說。」

梅憐寶呼扇呼扇睫毛表示會乖乖聽話。

於是孟景灝一邊說一邊鬆散了手掌,望著她水溶溶的眸子,禁不住就徹底鬆開了,大拇指開始摩挲那被他咬過吮過而顯得艷潤腫脹的小嘴。

小嘴微張含住那指尖,舌兒伸出來,尖尖的舔舐,集中在那一點上的癢感,通過那一點呼啦一下子麻遍了孟景灝的全身,孟景灝微顫了一下。

他驀地站起來,忘記胳膊上還躺著梅憐寶,梅憐寶驚呼一聲,孟景灝忙彎腰去抱,在梅憐寶馬上觸地的瞬間又給抱了回來。

梅憐寶樂的咯咯笑。

孟景灝把梅憐寶往錦被上一扔,真的是用扔的,他身材高壯,抱著梅憐寶像抱個大孩子,距離床褥有一定高度,往那一扔,錦被直接被壓塌了,梅憐寶「哎呦」一聲,道:「我的小細腰哦。」

「斷了斷了。」

孟景灝冷冷瞪了梅憐寶一眼,「明兒還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你那小命呢,少費些爭寵的心思吧。」

「這不是想賄賂賄賂殿下,讓殿下明天好為阿寶盡心嘛,殿下不要就算了。」梅憐寶掩唇打了個哈欠,開始脫襕裙,「那阿寶就自己睡了啊。殿下走好,阿寶不送你了,殿下之前弄的人家已經很累了。」

繃緊的弦「錚錚錚」斷個乾淨,孟景灝的腳就像是在床前的地毯上紮根了似的,瞧著她一點一點的把自己脫無可脫。

睡覺要脫到這個程度嗎?還是在這種季節!

不過卻在梅憐寶側身時看到了她青紫的後背。

那是?

孟景灝一把掀開錦被,摸向梅憐寶的後背,梅憐寶瑟縮了一下,轉過臉來就驚喜的看著孟景灝,「章哥哥你不走了嗎?」

「都這樣了,你就不覺得疼嗎?」孟景灝懊惱於自己的粗心。當時他就透過窗縫往裡看,就看見梅憐寶主動吻了孟景湛,他又氣又失望,恨不得殺了這對狗男女。然而只是瞬間,旖旎的氣氛一轉,老大卻突然猛烈的錘擊她,他驚了一下,再反應過來時就看到老大要把她往牆上狠撞,他頓時就慌了,踹開門就闖了進去,幸好,幸好在那千鈞一髮之際他死死拽住了孟景湛。

「疼啊。」梅憐寶委屈的癟嘴,「可阿寶也好睏,睡一覺再管它也不晚。」

孟景灝這才發現,她暗藏在眉眼之間的那抹疲憊。

都已如此,她見了他卻極盡的討好,這一刻孟景灝就覺得身體里某一個地方狠狠抽搐了一下,又疼又酸。

「好,你睡吧。」孟景灝自己都不曾發現,這一刻的他是怎般的溫柔。

梅憐寶是真的很疲憊了,從被打落梨園,絕望於命運的不可改變,到她預謀殺死孟景湛,用的都是心力,那些掙扎和煎熬,也只她自己清楚罷了。

愛走走,愛留留,這是梅憐寶此刻的想法,往枕頭上一躺就真的睡去了。才打贏了一場命運之戰,她這會心寬的很,睡飽了,養足精神再接著「打仗」去。

孟景灝出去了一躺吩咐去拿軟玉化瘀膏和多拿幾個火盆過來,他自己則又回來坐下。

靜靜望著梅憐寶熟睡的模樣,陷入了沉思。

不一會兒小倩把軟玉膏捧了來,幾個太監也輕手輕腳的把三個火盆抬了進來。

孟景灝一揮手,又都下去了。

重新掀開錦被,孟景灝輕輕調整了一下梅憐寶的躺姿,讓她露出整個後背。

他發現,傷勢已經不是簡單的青紫,稍微一想也知道,孟景湛一個領過軍打過仗的大男人的拳頭之力,對於一個弱女子來說,哪裡承受的住。

她的臟腑是不是也被傷及了?

怎麼還能睡著?

就這麼不在乎自己的傷?

孟景灝有點生氣了。

他記得有一次冬狩,那時還小些,他在追趕一頭狼時,馬蹄被枯藤扳倒,他被馬甩了下來,肩膀先著地,摔斷了胳膊,被救起后最擔心的就是自己的傷,他怕自己落下殘疾被廢黜,更怕失去父皇的疼愛,他有很多怕的東西,所以迫切的希望自己快點好起來。

她受了這麼重的傷,卻要先睡覺,完全不把這傷放在心裡,有點她所做的那首歪詩的味道。

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他年葬何處。得合歡時且合歡,今生無悔來生悟。

她這首姑且算作詩的詩,完全就是一種逍遙快活,不顧生死的態度。

對,不顧生死。

只有不顧生死的人才會不在意自己傷沒傷。

連生死都不在意,又在乎傷做什麼。

難道她的這首詩不是為了蒙蔽別人,真的是她內心真實的寫照?

孟景灝突然按住心窩,眉峰蹙起。

「章哥哥,章哥哥。」她這樣普通的輕喚忽然就在他腦海里清晰起來,一遍又一遍,攪合的他神思都不清明了。

他極為不喜歡這樣。

將藥膏抹勻之後,又給梅憐寶掖好被子。孟景灝站了起來,往外走。

他並不打算留在這裡。

今夜他是睡不成了,還是準備準備明天怎麼擺脫老大的糾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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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再為家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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