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不可說(一)

113.不可說(一)

鎮國將軍府,月夜,忽的傳來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驚動了滿府的人,梅憐薈抱著肚子摔下了床榻。

寢房門被撞開,上夜的奴婢闖了進來。

梅憐薈驚惶的指著床榻,「老爺、老爺沒氣了。」

奴婢登時嚇白了臉,往床榻上一看就見,呂大雄瞪大一雙眼,僵立著一動不動。

「啊——」

奴婢連滾帶爬逃出了寢房。

梅憐薈覺得肚子好疼,額上冷汗直流,「來人啊,我肚子疼。」

可沒人理會她,忽覺下腹墜疼,有液體從身子里流出,她摸了一把,摸出了一手的血,「孩子,我的孩子……」

她抬頭四顧,室內空無一人,又慌又怕,淚流不止,「來人啊,救救我的孩子。」

片刻,鎮國夫人衣衫不整就跑了進來,撲到床榻上一看,推著呂大雄慌白了臉,「老爺,老爺你醒醒。」

手指往呂大雄鼻息下一探,已經涼透了。

鎮國夫人「啊」的一聲大哭出聲,「老爺——」

「夫人,夫人你救救我的孩子。」梅憐薈一手護著肚子一手爬向鎮國夫人。

鎮國夫人留著淚,傷心欲絕,揮手就給了梅憐薈一巴掌,「你這吸血的妖精,是你害死了老爺。來人啊,將這妖精亂棍打死!」

——

御史大夫府。

梅憐菱緩緩睜開眼,驚覺枕畔夫君沒有一絲人氣,看著閉目安詳睡著的鄔彬,梅憐菱試探著推了一把,「三郎?」

鄔彬不動。

梅憐菱心下一涼,一骨碌坐了起來,使勁推了鄔彬一把,「三郎你醒醒。」

鄔彬眉目清俊,小鬍子只微微晃動了一下,依舊不動。

梅憐菱一下子變了臉色,手指哆嗦著摸向鄔彬的身子,又僵又冷。

梅憐菱屏息,面白如雪,又趕緊去試鄔彬的鼻息,也是冷的……

「三郎……」淚骨碌一下子從梅憐菱雙眼裡滾了出來。

梅憐菱愣了一下,遂即凄厲哭喊出聲,「三郎——」

——

皇宮,空殿。

一個戴著鐐銬的死囚和梅憐珠滾到了一起,梅憐珠躺在冰冷的地上,任由死囚在她身上衝撞,整張臉被裹的密不透風,只露著一張如黑洞的嘴,她大聲的歡叫,叫著叫著,放生悲哭。

——

孟景灝站在太液池邊,望著黑黑的水面,忽的跳了進去,雖之前孟景灝就囑咐過一遍,但還是把提著燈籠的張順德、梅蘭生、劉勰三個心腹近侍嚇的夠嗆,急切的關注著水面,生怕孟景灝在水下遇上什麼不測,焦慮的等待著。

水下,烏黑一片,孟景灝就從梅憐寶落水的地方開始向四下里摸索。

就這麼,換氣、入水,換氣、入水,半個時辰后孟景灝爬上了岸。

梅蘭生個兒最高,趕緊將一張後背綉著盤龍的玄色披風裹到了孟景灝身上。

孟景灝抬頭,眉目帶笑,「阿寶沒有背叛朕,阿寶沒有背叛朕。」

低聲念叨了兩遍,孟景灝哈哈大笑一聲,笑聲止立即下達命令,「張順德,拿朕手諭召左右武衛秘密入宮。」

「是。」

「梅蘭生,去鎮國將軍府和御史大夫府,將梅憐薈、梅憐菱都帶來見朕。」

「是。」

「劉勰,帶人秘密搜宮,密道口除了太液池底之外,必定還有別處。另,告訴皇后,讓皇后將后妃都召到她宮中,沒有朕的手諭,不得外出走動。」

「是。」

「還有一事。將宮中所有太監宮女都篩查一遍,凡是前朝遺留下來的或者和前朝有牽連的,不論功勞大小,不論年少,全部抓起來關到一處。」

「是。」三位心腹近侍神態肅然,恭聲應是。

——

圓月懸空,空里流霜。

遠處山巒如魅影,近處,梅憐寶一身白紗裙,在月色里起舞。

紅衣的和尚,盤腿坐在樹下,腿上放著一張古琴,他看著舞姿曼妙的梅憐寶,秀顏帶笑,彈琴伴奏。

琴聲淙淙如流水,山高水闊,意境空靈。

梅憐寶舞步移來,雙袖一甩跪到他面前,傾身,隔著古琴和他面對面,靡靡而笑,「君玄璧,情動否?」

琴聲止,君玄璧輕撫梅憐寶的容顏,「只一支舞可是真心為我跳的嗎?」

「是,真心為你跳的。」梅憐寶跪坐下來,眸色傾城。

「那你便贏了。」

「想知道什麼問吧,你問,我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君玄璧寵溺的看著梅憐寶。

梅憐寶慘笑了一下,「竟忽然不知從何處問起了,彷彿一切真相我都已知了。」

「那便我說,你聽,可好?」君玄璧摸了摸梅憐寶的頭。

「好。」

君玄璧波動了一根琴弦,琴弦發出「錚」的一聲鳴。

「父親說,那一年你父親欠了一身債走投無路了,要賣女兒,他見你父親相貌俊美,便起了意,正好那時父親需要一個清白的家世落腳,就和你父親達成了交易,你父親肩負著光宗耀祖的祖訓,聽說事成之後能封侯拜相,就動心了,後面你父親可憐你們姐妹雖後悔了,可已經晚了,父親給梅金寶下了毒,那是你家的獨苗,你父親萬死都要護著的。」

「是啊,為了金寶,犧牲了我們姐妹又如何呢。」

梅憐寶低頭,瞥見君玄璧身側放著一把匕首,她假作跪累了,換個地方挨著君玄璧坐下,將匕首藏到了裙下。

君玄璧唇角彎了彎,抬手摟住了梅憐寶,「夜露風涼,我這樣抱著你可好?」

梅憐寶虛與委蛇,笑點頭。

「還記得你喝過很多年的芳華湯嗎?那湯里加了一種藥丸,名叫丁香顆。」

梅憐寶驀地攥緊了手,臉上笑的絕艷無比,還念起了那首詞,「曉妝初過,沈檀輕注些兒個。向人微露丁香顆,一曲清歌,暫引櫻桃破。羅袖裛殘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綉床斜憑嬌無那,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丁香顆、檀郎,原來是這樣用的。出自神龍帝所留下的那本《鳳求凰》嗎?」

「你猜到了,真聰明。」君玄璧讚揚的看著梅憐寶。

梅憐寶呵笑,「所以神龍帝在話本中提到了那句『相愛如中毒,我中你之毒已深,我知你也中我之毒已深,至死不求解』,指的是這本《鳳求凰》對嗎?」

「不錯。《鳳求凰》中的藥方多是雌葯和雄葯一起用才是劇毒。」

「神龍帝真是個有趣的帝王,心思奇詭又精怪,鳳求凰,鳳求凰,可真是殊途同歸。」

「可惜我資質愚鈍,只煉成了幾種罷了。」

梅憐寶笑著諷刺,「只煉成幾種就逼的孟氏父子兄弟,相互猜忌,怨恨,反目成仇,若讓你全煉成了,奪天下不是輕而易舉嗎?郡王和尚,你這腦袋怎麼長的呢?可惜白瞎了,不往好地方使。」

君玄璧撫弄著梅憐寶的頭髮,笑而不語。

「白梅林中,我曾聽秦國公說過,女子服用檀郎后,男子死狀如馬上風,女子則會壽夭,我不曾服用檀郎,只中了丁香顆之毒,可會壽夭?」

「壽夭,活不過三十歲,所生孩子,生來帶著血毒,體質脆弱如紙,易病,早夭。你五姐、六姐所生的孩子就是如此,我騙她們說,我能給她們的孩子解毒,只要她們聽我的吩咐,她們就信了。」君玄璧笑著道。

梅憐寶已是咬牙切齒,面上笑的越發妖艷蝕骨,「你這和尚長了一張佛祖臉,說出來的話,誰能不信呢?她們可不知道,你和尚皮下裹著的是一尊魔。」

「還是阿寶看的透我,我心甚慰。」

「……丁香顆有解嗎?」梅憐寶垂眸,看著火堆,低聲問。

「五年喂成毒種,毒入骨髓,無解。」眸中有一閃而逝的痛,君玄璧秀顏帶笑。

「原來如此,我們姐妹不止是你們的美人計,還是殺人刀,原來如此。為了復仇奪國,你們君氏祖孫父子也真是煞費苦心了。」

「儘力罷了。為了方便行事,我父親有時會扮做你父親,利用你父親商人的身份,來去京都外地,部署安排。」

梅憐寶冷呵了一聲,又弄清楚了一件事,「所以我父親有時待我們寵愛憐惜,懦弱無能,有時又冷漠無情,精明狡詐,真精妙的布局啊,孟景灝輸在你們手上,不虧。只是,我還有一事不明,一開始就讓我成為孟景灝的愛寵,再給我下檀郎害孟景灝不是更神不知鬼不覺嗎,怎麼還要再利用一個梅憐奴?」

君玄璧看著梅憐寶,笑而不語。

「只是為了給梅憐奴一個從棄子變成活棋的機會?你有那慈悲心?」

「我不想。」

「不想什麼?」梅憐寶追問。

君玄璧便看著梅憐寶笑。

梅憐寶卻忽的哈哈大笑,「你別告訴我,你看上我了,不想看到我和孟景灝恩恩愛愛。」

君玄璧不語。

笑聲戛然而止,梅憐寶抬手就給了君玄璧一巴掌,「我從來不知,愛一個人就是要利用她的。你不配。」

君玄璧依然含笑。

梅憐寶甩開君玄璧,從他懷裡掙出,站起,冷睨著他道:「你敢殺入皇宮,像當年聖祖屠戮你們君氏一族一樣,屠戮孟景灝嗎?」

君玄璧抬頭看著梅憐寶,「你是在蠱惑我去殺孟景灝?」

「是。」

「為何,你就不怕我真殺了他?」

「我愛上的男人天下第一,你能殺了他才怪,一定是他殺了你們。」

笑顏綻開,君玄璧道:「只怕孟景灝都沒這個自信。被你愛上的男人肩上的擔子真重,做不到皇帝,成不了天下至尊,都不敢擁有你。」

梅憐寶昂起頭,傲氣嬌艷,「我梅憐寶乃天下第一絕色,自然要天下第一的男人來配。」

君玄璧低聲淺笑,「所以,我要去和他爭這天下第一。」

「帶著我去,讓我看看你們誰是真正的天下第一,誰贏了,我與誰相好一輩子。」

君玄璧又笑了。

佛祖一笑,亦是傾天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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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再為家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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