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各有所獲
牛欣欣和姚千書關於陣法的討論,持續了整整十天十夜,仍無停歇之意。
余之歸十成里只聽得懂一兩成,還是陳五潤點撥的。
他才知道,將馭獸陣法與傀儡三者結合,這幾位前輩已經研究數百年了,並且小有斬獲。
余之歸又驚又喜,自覺向陳五潤請教。後者也不藏私,幾乎有求必應。
只是陳五潤有一件事不甚滿意。
他看著余之歸的修為,搖頭:「元嬰啊……之歸,你何時可以再進一步?」
余之歸微微思索:「不知在南仙界,馭獸師的晉境可與陣法師一致?」
西仙界的時候,他頭兩次晉境在朱雀林隔離罩內,未曾感受天雷之威,第三次有席長天護持,輕易渡過,因而無從判斷。
來到南仙界,難不成要兩位前輩幫他護法么?
陳五潤道:「那你便速速先學了。」
他帶著余之歸來到一間石室之內,指著第一排架子:「這是基礎陣法。」
指著第二排架子:「這是基礎煉傀。」
指著第三排架子:「這是基礎馭獸。」
余之歸正想著有基礎必有中級,誰知陳五潤隨後手一揮,第四排到第八排:「這是我等經驗心血。」
余之歸:「……」中間絲毫沒有過渡?看完最簡單的,直接跳到最難的?
偏偏陳五潤又安排任務:「你先看著,一個月……半個月罷,我抽查。出錯的話就讓陽阿跟雪虎睡,你自己睡地板。有我在,這裡不會出現任何一隻動物。」
他轉向余之歸:「先別惦記你那兒女情長,生死道侶跑不了,你自己不長本事,將來人家飛升你沒有,還是分隔兩地。」
對馭獸師而言,不能和靈獸一起呆著,比殺了他們還難受,簡直是最大的折磨。
在西仙界十幾年,儘管開頭艱苦,余之歸也幾乎沒什麼和飛禽走獸分開的時候。
這些都是小事。
陳五潤明明白白在催促他。
余之歸也清楚他的催促之意,遂點頭應承。
自從那時起,再無一刻敢懈怠。
時光如白駒過隙,匆匆而逝。
不覺已經過了一年。
和余之歸不同,席長天這邊,並沒有一位前輩教導,全憑自己摸索探尋。
在這一年裡,他的海上浮島已經炸了三十多次。在海底也炸過七八次。
值得一提的是,海上浮島最後一次解體,不是他炸的。
罪魁禍首是余球。
席長天忙起來誰都顧不上,連余之歸,連宗主,連弟子偶爾都會被拋諸腦後,更何況余球。
余球也安靜,只要有靈石,有玉簡,他就能毫無存在感地呆著。
一年時光,余球背了許多符陣,沒人教他,他也不管原理,統統死記硬背。
背得多了,見識也多,兩陣疊加,三陣疊加……也沒人打擾,他就以住處為中心,牆壁、地面、院落……漸漸鋪開,一直畫下去,直到最後畫了九個符陣,每一符陣都由一百零八小符陣重重疊加,九個符陣再重疊。
然而重疊以後,這符陣就不受控制了。
周圍靈石一下子褪色。
整個浮島顛簸著,裂開。
余球傻眼。
席長天看著浮島裂開,符陣殘餘痕迹,若有所思。
他之前便是一門心思琢磨修復之法,此刻看見余球弄出大陣仗,心中有所感悟,遂潛入深海。
海底早不是一片廢墟模樣。
數千個小傀儡人散布在深海行宮周圍百里,負責尋找殘留。
張茶茶也用馭獸之術,召喚海域中的魚群過來幫忙。
儘管水壓和水流將九成九的痕迹帶走,還能有所留存。
席長天憑藉記憶和張茶茶的玉簡地圖,將深海行宮地基一點點恢復原樣。尤其在獸欄一處。
他盯著寥寥無幾的陣紋,沉思著,下定決心。
符陣用於控制傀儡,傀儡能否反過來控制符陣?陣法,有有形之陣,有無形之陣。有形之陣藉助陣盤、陣旗、陣台指揮調度,無形之陣也要靠修為,藉助天地之力維持運轉。為什麼不能逆行?
之前他一門心思想的是恢復大陣,去尋余之歸,為什麼不能造一個逆轉的大陣呢?
修復壞掉的舊物件,往往要比直接做新的還要費心費力。原因無他,先要將該物件徹頭徹尾逐一檢查,找出各個損壞之處,再一一替換修復。往往非胸有成竹者,不敢隨意處理。
要知道,學藝不精,孤陋寡聞之士大有人在,不能理解原先製作者的意圖,將好的地方認作損壞,壞的所在認為完好,反而誤事。
即使大宗師,能找准關鍵,也不一定能修復好。須知有時材料更新換代,導致稀缺,還要挖空心思琢磨替代之法。
倘若製作新的,則完全不必顧忌那些,可以一鼓作氣,長驅直入。
——是了,就這麼干!
席長天是有材料而無陣法,與之相反,余之歸這邊,空有陣法而無材料。
余之歸這一年也頗不輕鬆。
他在東仙界時,修為已臻分神,那些御獸決自然難不住他。
他跟席長天學了近百年,又在西仙界耳濡目染,傀儡術也還好說。
至於這陣法,雖然馭獸和煉傀都用符陣,卻只佔陣法書的冰山一隅,是他最為薄弱之處。
但是不研究陣法,便不能飛升,更不能聯繫長天,余之歸咬著牙逼自己好好學。
一旦為了某個目的而學習,時間過得相當快。
直到陳五潤有一天忽然對他說:「道理你都明白了,出去實踐實踐。」他站在山洞之外,被明晃晃的日頭一曬,才發現自己一年裡都沒見過天光。
他被陳五潤派出門,「實踐實踐」是一方面原因。
另一方面,材料不夠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算大能,也沒法無中生有,憑空變出材料來給他練手。
牛欣欣和姚千書隔著畫陣,研究傀儡指,牛欣欣這邊說著,姚千書就在那邊動手煉製,小小一根傀儡指,所耗材料也有百種。
但姚千書那邊的材料過不來,余之歸自己不得不出去弄。
因此他被陳五潤丟出山洞。
至於地圖及南仙界各勢力分佈?
陳五潤呵呵笑著:「我們幾個老傢伙早記不清啦,之歸你便多擔待些。」
余之歸盤點自己的東西,特別寒磣。
土布粗衫一件,陳五潤之舊物,牛欣欣改短改瘦后,給他穿了。
儲物袋一隻,原本還有些積蓄,只是各種材料被他用來練手,已經空得差不多。
陣牌一塊,唯有通過陣牌,才能回到無名山洞。
最後就是嘯風踏雪兩頭雪虎,跟陽阿混得頗熟,平時也不在洞里,滿山滿野亂跑,地形比他都熟。
首要之事,先打聽修士地盤。
在打聽修士地盤之前,還是先找到活人再說。
余之歸坐著嘯風升到高空,舉目四望,莽莽蒼蒼,山峰連綿起伏,不知幾萬里。
只是這山型走勢乃是一窩死龍,不利繁衍,是以沒有任何大宗門看得上眼,將之收歸麾下。
余之歸心念一動,便掐了個手決,喚來四面八方的飛鳥,作為耳目。
手決打出去時,才發現自己在無名山洞裡那些時候,修為不知不覺竟然有所晉境。
余之歸微感喜悅。
他從鳥兒們口中得知,此處被稱為葬龍山脈,據稱乃是上古神龍之墓,雖可住人,也生長萬物,卻是一塊死地,毫無靈氣,更沒有什麼天材地寶。
余之歸點點頭,詢問何處有人煙。
飛鳥嘰嘰喳喳,告訴他山外有不少凡人的村鎮城市,余之歸便選定了一處它們口中最大最熱鬧的城池,拍拍雪虎腦袋,沿著一個方向飛了過去。
鳥兒們判斷城池大小的標準是什麼?
——飛行距離。
鳥兒們判斷城池熱鬧與否的標準是什麼?
——人多人少,人都在幹什麼。
泰鄴城。
葬龍山脈附近第一大城,城外十分熱鬧。
城高三十丈,城門口禁衛森嚴,許進不許出。
外野旌旗招展,戰鼓喧天,喊殺聲一片。
泰鄴城乃西北邊防第一重鎮,駐紮十萬邊軍。
余之歸遠遠聽到動靜,就覺得不大妙。
他飛得高了些。細細看去,旗幟各異,血流成河,死傷無計其數,怕是兩國交兵,正到緊要關頭。
余之歸微皺眉,他只想問個路探個底,可不想闖到凡人之戰裡面去蹚渾水。
於是他調轉方向,正要離開。
突然遠處飛來一團黃光,攔住他去路。
「這位道友。」
黃光散去,卻是兩名黃衣修士,站立在一枚巨大的羽扇之上。
余之歸目光立刻盯住了羽扇。
那是一枚法器,鐫刻陣法的飛行法器。
來到南仙界以後,他見到的第一枚陣法法器。
毫無疑問,這兩位黃衣修士,便是陣法師無疑。
「兩位道友。」見兩人只是金丹修為,余之歸稍微放心,在雪虎背上欠身行禮。
誰知那兩個黃衣修士齊聲質問:「這位道友,你窺探凡人戰場,卻是何意?」
余之歸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