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大長老放煙花
谷彧和余之歸只見余球微微張開眼睛。
然而,目光渙散,顯然並無意識。
余球眼皮又合攏了,繼續呼呼大睡。
「斯蔓,一定是斯蔓!」谷彧拍打翅膀,在房間里亂飛亂撞,「我感覺到了!感覺到了!她的魂魄還在!」
余之歸則微微皺眉。儘管不清楚平安扣之內暗藏何種玄機,余球體內產生何種變化,但這種種異常,牽扯到谷彧妻子身上,令他始料未及。
看來在閉關前,還要多耽擱幾日……咣當。
卻是余球手裡一直死死攥住的雄鷹傀儡,終於掉落在地。
余之歸彎腰撿起雄鷹傀儡。
他手決還未撤,自然而然,順手對傀儡也探查一番。
臉色有點變。
他再次檢查余球,有了朱雀神鳥做佐證,果然分辨出余球體內的殘留氣息,確實是一頭朱雀神鳥所留。
然而魂魄么……魂魄融為一體,在余球清醒前,余之歸也不知究竟誰佔主導,更不敢打包票醒來後會發生什麼。
這件事,還得麻煩茄雲殿。
雙向鏡里,張茶茶聽了余之歸形容,同樣沒辦法。
只好等余球醒來再說。
到是席長天,見余之歸這邊沒自己的事,默默回房間,繼續研究平安扣殘片去了。
余之歸拿著雄鷹傀儡,凝神思索。
他原以為楊浩軒無法將雄鷹回收符匣,是因為自己破壞傀儡,符匣又在撞擊時損壞的緣故,現在看來,不對。
谷彧算是在余球床頭扎了根,不錯眼珠地盯著余球。時不時翅膀沾水,潤潤嘴唇;扇扇風,讓屋裡不太悶;要余之歸要清水點心果子,整整齊齊碼在床頭;還鳴唱聽不懂歌詞的曲調——這還是余之歸第一次聽見它鳴唱。
谷彧說話時的聲音尖利難聽,唱起歌來,卻著實柔媚婉轉,五音俱全,便聽不懂一字一句又何妨,綿綿深情,簡直能從空氣中絲絲縷縷滲出來。
難怪一開始在朱雀林里,谷彧見到他會如此憤怒;在得知能夠出去時,又如此爽快;甚至就在半天前,余之歸還因為谷彧擅自將他的事情透露給《天網綸音》而稍微生氣,但是看到此時此刻它這副模樣,果真情深似海,那些小算計,真算不上什麼。
想想自己弱小時,為了踏上修真之途,不也一步一步算計過么?
況且,要說年紀,谷彧確確實實能擔一聲「前輩」,余之歸現在看著谷彧,什麼脾氣都沒了,反而湧上來擔心。
——給了希望再失望,比始終失望來,打擊更嚴重。
他小心提醒。
剛開了個頭就被谷彧瞪:「閉嘴,別吵!」
「……」余之歸默默閉嘴,退了出去。
余球在當天晚上醒來。
這次是真正的清醒。
醒了,就著原姿勢躺了會兒,手指動動,隨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往胸口摸。
胸口平的。
余球翻身坐起,搖晃了一下,目光四望。
看見床邊除了吃的喝的以外,有一個盛著東西的透明盒子,一頭金黃金黃的長尾巴雞,拍著翅膀沖他叫。
他對谷彧的激動鳴叫,置若罔聞。目光遲疑地逡巡,看到盒子就一手抓住。
裡面是毛色枯淡鮮血乾涸的松鼠屍體。余之歸將之密封,防止腐爛。
余球雙手哆嗦起來。
盒子落地,他抱著腦袋從床上滾到床下,從一邊滾到另一邊。
谷彧嚇了一跳,大叫著衝出去找余之歸。
待余之歸聞訊,拎著傀儡進來,正好和兩眼直勾勾的余球打個照面。
余球第一眼看到余之歸,似乎還有印象,點點頭。
第二眼看到雄鷹傀儡,撲過來要搶。
余之歸後退一步,將傀儡給他。
余球掐著鷹脖子就要往地上摔——被余之歸攔住。
後者拍動新製成的符匣,那頭鷹一張嘴,從口裡吐出吱吱喳喳的聲音。
余球受驚地一頓,隨後,他也吱吱叫了幾聲。
只見雄鷹頗為怪異地聳肩抖爪子,以完全不像鷹的動作,狼狽撲騰了幾步。更是發出完全不似鷹啼的聲音。
「這怎麼回事?」谷彧抓著余之歸肩膀,爪子都快戳進余之歸肉里了。
余之歸回答:「很奇妙的事。待會兒同你解釋。」他將符匣遞到余球面前。
余球傻獃獃地看著符匣,又看看手裡站都站不直的鷹:「……小球兒?」
原本以為自己需要解釋很久,才能讓余球明白的余之歸:「……」
小松鼠的魂魄沒散,不知怎的進入雄鷹傀儡之內,這件事簡直天方夜譚,但凡是個正常人,都沒法想象,更沒法理解。
余球不是正常人,不需要經驗,也不在乎常識,全憑直覺。
他抱著雄鷹傀儡,看看符匣,終於捨得抬頭看余之歸。
「它需要靈石支撐。」余之歸說,「魂魄很弱小,靈石不能斷了供應,不然再也沒救。」
余球點點頭,往自己腰間摸。
三塊成色非常不好的下品靈石,是他全部家當。
「……多久?」
「一顆,大約三天。」
余球目光炯炯:「你要畫符陣嗎?用靈石換。」
說話時,他瞳孔中閃過一道火光。
余之歸沒有忽略,谷彧同樣沒有。
余之歸問:「你想讓它變回松鼠么?」
余球說:「想。」
余之歸問:「我能教你,你要不要學?」
余球說:「學。」
余之歸點頭:「好。」
他教給余球使用符匣,余球抱著雄鷹傀儡,專心致志死記硬背。
瞳孔中依然時不時地劃過紅光。
兩頭雪虎湊過來,告訴余之歸,在余球身上感覺到同類的氣息。「同類」是「非人」的意思。
——朱雀神鳥。
儘管沒有斯蔓的神智,但那是斯蔓的味道。
於是,場面就變成余球寶貝著雄鷹傀儡,而谷彧寶貝著余球。
席長天還在研究殘片。
直到——余之歸的玉蛇傳訊傀儡響起南宮子銘的聲音:「那個,之歸啊……」
「宗主?」
「你們是不是該準備一下了?」
「準備?」余之歸有些茫然。
「明天傀儡大會第一天,評委需要露個面。長天記不住,他的金蟾傀儡又連接不上,我只好打擾你。」
「呃……」余之歸暗暗心虛,他光想著余球,也把傀儡大會給忘了。
想他和席長天還約定過,一旦祭拜完畢,趁著傀儡大會開始前幾天,去坊市遊玩一番呢。
結果意外接二連三,他就沒再想。席長天那傢伙可能沒忘,但自己派給他研究平安扣碎片的事兒,以他的性子,必定一板一眼廢寢忘食,於是他們兩個……
他們兩個還真不適合談情說愛啊。
余之歸想著,連忙向宗主保證,一定準時到場。南宮子銘也向他道謝,感謝他對大長老的照顧。
雙方截斷通話,南宮子銘鬆了口氣,大長老的道侶懂這些人情世故,真是可喜可賀。他對余之歸知情識趣表示滿意,順帶著,對恆升峰上硝煙瀰漫雞飛狗跳的場面,也有了更高的容忍度。
余之歸則接管了花生的控制權,傀儡船調轉方向,向著舉辦傀儡大會的清源山駛去。
此時距離清源山,還有百萬里。
此刻距離傀儡大會正式召開,還有八個時辰。
此時此刻,席長天眸中閃過一絲興奮,兩條傀儡臂上下翻飛,八臂力士傀儡敲敲打打,煉傀爐火焰吞吞吐吐。
平安扣殘片在檯子上擺著,煉傀爐內,符陣光芒閃成了一片,一枚圓環正緩緩形成。
……
這個夜晚,高空突然爆開一團明亮無匹的火光,灼熱刺眼,炳若日星。
這一異像足足持續了一炷香時分,才漸漸黯淡消失。
見者無不大驚失色,交頭接耳,有人云「客星出天庭有奇令」,有人云「將星將墜朝野不穩」,有人云「日月同升,牝雞司晨,此乃天下大亂」諸如此類種種猜測,也不知人間帝王為此斬了多少觀星士,換了幾茬欽天監。
然而真實則是……次日辰時,兩頭雪虎並幾隻傀儡,馱著一個中年漢子、兩個青年、還有個眼神直勾勾一看腦子就不太好的瘦弱男孩,出現在清源山清源城外。
男孩抱著個雄鷹傀儡,肩上還停著只長尾黃雞。
席長天試驗傀儡經常會爆炸,這句話絕非誑語。
尤其是他興緻上來,瘋狂煉製傀儡時,對周圍一切都置若罔聞。
這小小的花生傀儡船,委實禁不起折騰。
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是花生飛在高空,沒有造成更大範圍的傷害。
當然,船是毀了。
幾個人裡面受傷最重的也就是張十七,從高空墜落,不死也殘,還好雪虎及時接住他,只震斷了幾根肋骨。
有肉白骨靈丹在,張十七迅速恢復。
但他們一行人來到清源城門口時,被攔住了。
「傀儡大會今日召開,一切凡人禁止入內。」
凡人,特指張十七。
即便余球痴傻,也有鍊氣期修為。
「傀儡材料進城,需要評估價值繳納靈石。」
傀儡材料,特指而不限於靈禽靈獸。
即使雪虎和朱雀神鳥有主,且主人不打算售賣,也是傀儡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