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一條逍遙盲蛇乖順地從余之歸手上游過,從頭到尾。

余之歸將之摸過一遍,自然認出這蛇的類目。

而他也比較放心自己的視力了,盲蛇生活的地方,可不是暗無天日么。

只是不知它們怎麼捕捉到外界動物的。

而且還會給他換藥!

余之歸感覺若干條盲蛇鑽到他身下,將他抬起來。

有的負責將蛇蛻抽走,有的負責將新蛇蛻鋪好,上頭還放著黏糊糊的草藥。

在這麼艱苦的條件下,自己竟然沒有因為寒冷、感染和失血過多而死掉,簡直奇迹。

余之歸慶幸不已。

與之前驅使穿山黃龍不同,那些只是簡單的蟲類。而逍遙盲蛇無論從體形還是從心智來說,都不是他能隨便指揮得動的。

還好盲蛇們對他很親熱,至少願意做些簡單交流。盲蛇們能表達的意思比較多,余之歸得知它們有一個首領。正是首領命令它們這麼照顧自己。

——首領和你們一樣?

——一樣,也不一樣。

對於複雜一些的答案,它們顯然解釋不清。

盲蛇表示,首領很聰明,都是首領讓他們這麼做的,也是首領找到的葯。

余之歸於是大大誇讚了從未謀面的首領一番,盲蛇們非常歡欣雀躍,又舔了他一臉加一身口水。

全身都是。

因為他身上什麼也沒有穿。

之前的那件衣服早就沒了,余之歸除了裹蛇蛻和依偎野獸,就沒別的遮擋之物了。

幸好有黑暗打掩護,周圍也全是獸類,不然他得羞愧死。他可不像幾天前自欺欺人以為是幻境,被剝乾淨也覺得無所謂。

不過,想想那些渾渾噩噩的日子,真是恍若隔世啊。

余之歸幾百年來經歷過不少死裡逃生,從來沒有哪次像這樣這麼……脆弱。

一切推倒重來,這一次有幾百年的心境積累,只要修為跟得上,晉級不是問題。

他要飛升。

姚瞬雨拿他和席長天以及妖獸抵禦最末一道天雷,極有可能成功飛升到上界去了。他無論如何也要報這個仇!

至於如果他在上界找不到姚瞬雨也沒關係,只要苦練,等姚瞬雨成功飛升后再報仇也一樣,時間不是問題。

如果始終也等不到……那就是姚瞬雨沒扛過天劫隕落了啊。

自己還活得好好的,對方卻隕落。有什麼比這更痛快的事嗎?

只是自己的好友……

余之歸下意識地握了握拳。

他欠了他一條命。

拿什麼還?

又怎麼還!

「蒼天在上,我余之歸踏遍三千世界,也要找到席長天哪怕一絲殘魂。是人也好是獸也罷,便是草木山石,也要加以照料,令你重返人間。如半途而廢,身殞道消,萬劫不復!」

余之歸立誓已畢,心中便不由一震,這便是天道感應,誓成。如有違誓,天道自然降下懲罰令其應誓。

不過,余之歸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誓言完成之迅速,只在片刻之間。

就在余之歸立誓發願沒過多久,群蛇身體扭動,向一個方向紛紛作出臣服之勢。

它們的首領過來了。

比群蛇粗得多的信子在余之歸臉上拂來拂去,余之歸小孩兒的臉本來就不大,用力一舔差不多便蓋上整個臉蛋兒。

隨後又在他身上輕輕拂過一遍,似在查探。

余之歸感到微風陣陣拂面,舌信一伸一縮不時觸及到他面頰。可惜他聽不到蛇語,無法作出反應,只好先委託群蛇轉達自己的善意,得到回饋后,才小心地將一道御獸決打了出去。

他並不敢貿然行險,這不是一醒來萬事不明需要戒備之時。再有他能使出的御獸決,目前只是最為粗淺的,對靈獸之類絲毫不起作用,但靈獸畢竟有所感應。須知群蛇都漸生靈智,首領自然更加不可小覷,萬一蛇王以為他在挑釁,雙方因為一道御獸決產生裂痕,可就糟糕了,余之歸哭都沒處哭去。

果然,面對蛇王這樣的靈獸,粗淺的御獸決如石沉大海。

蛇王也發覺自己的嘶嘶聲和對方的反應不一致,舌信探索著,摸到余之歸耳朵,一口舔了過去。

余之歸只覺耳廓發癢,舌信根部粗大,然而末端極為纖細,靈活無比,直達耳道——被擋在外。

蛇王似乎明白了什麼,隨即又往他另一隻耳朵探去。

雙耳情形顯然一樣。

蛇信輕輕拍打他脖頸,仿若安慰。

首領很溫柔啊。

余之歸也微笑,扭過臉蹭蹭對方。

余之歸安心地在黑暗之中養起了傷。

渴了餓了,有鹿乳。困了累了,合眼便睡。身邊總有各種各樣暖呼呼的野獸以供依偎。有時候是香獐子,有時候是傻狍子,有時是黃羊,有時……不知這群盲蛇怎麼搞出來一窩兔子!

一條盲蛇圈定了傷口處不許越雷池一步,除了那裡以外,大中小兔子們將余之歸團團圍住,便似蓋了一張兔毛絨毯。

蛇王並不常常出現,但余之歸每次換過葯后,必定爬過來從頭到腳舔他一遍。

在黑暗中,肌膚相接,自然是判斷傷情最為直觀最為便捷的辦法。

余之歸漸漸能翻身,能坐起。蛇王來時要正趕上他精神好,一人一蛇還能抱成團,傳達些簡單意思。

傳達方式很簡單:叩擊。

雖然看不見蛇王的表情——一條蛇如果有表情,余之歸就是覺得雙方都很愉快。

能和他通情達理簡單交流,有自己的思想並迅速學會一種表達方式,余之歸認為這條蛇王至少屬於玄品靈獸。

靈獸四等,天地玄黃。最末等的黃品,靈智初開,宛如兩三歲孩童,馭獸師加以引導管教,便可溝通。上一等的玄品,靈智已成,行事自有方圓分寸。再上一等,地品靈獸,不需御獸決便可與人溝通,來去自由,這幾乎是天生天養靈獸能達到的最高品級。至於天品,乃馭獸師與靈獸共同努力,將之伐筋洗髓,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蛻變而成。

天品靈獸可望不可及。是以就連活了六千多歲的姚瞬雨,直到合體期也才有五頭天品靈獸。然而這已經足夠在東仙界橫著走。

至於余之歸自己豢養的天品靈獸,只有三頭而已。

蛇王雖與余之歸表現親近,但親而不溺,進退有據,這是余之歸判斷品級的依仗。

他覺得蛇王之前或許是有主人的,不然,這深山野林裡面,一條生活了千百年的盲蛇,怎會懂照料人一事?

還將他照料得十分得體。

蛇類身體始終冷冰冰,便驅使動物過來保暖。

蛇類吞生食,卻懂得給他哺喂鹿乳。

蛇王如果不是之前有人指點,又如何懂得這些?

然而蛇王的長信子在他臉上點點點,表示從來沒有主人,從來沒有和他一樣的人管著自己。

於是余之歸便不去想過去的事了,考慮眼下和將來才是正理。

飯來張口,衣來……哦,沒有衣,壓根連伸手這一項都省了,他沒有別的事可做,趁此機會不抓緊修鍊,真是糟踐時間。

然而修鍊又有難題。

其一,導氣入體。

便是捕捉天地間那一點靈氣,在體內盤桓駐紮,為修真之始。

能生長出靈獸的所在,必有靈氣,或者靈脈。

然而余之歸併沒有在這裡感受到靈氣。

這便不得不提第二個難題。

——經絡通暢。

靈氣飄蕩在天地間,如風如雲,無定勢,無常形。不同修真門派有不同心法口訣,俱是各自想法以周身穴道吸納靈氣,令其盤桓諸身,一方面洗滌經脈,健體強身,另一方面將之匯聚至丹田,儲存以為築基之用。

然而余之歸胸背受創,雖然僥倖未傷任督二脈,也斷了兩根肋骨,牽連幾處穴道。

這還不是最主要的。

他經脈不全,耳道先天便未生長。

需知,耳者宗脈之所聚。人體十二經脈,三百六十五絡,其血氣皆上於面而走空竅,別支走於耳而為聽。

足少陽膽經、手少陽三焦經、手太陽小腸經均有直入耳內的支脈。足陽明胃經、足太陽膀胱經的支脈也到外耳。

余之歸揉著自己的元寶耳朵,沉思。

以往不在乎,現在要開始修真,不得不重視。

——可惜沒有通絡蟲啊。

通絡蟲是一種比螞蟻還小的甲蟲,身體水滴狀,外殼淡綠色,十分堅硬。

顧名思義,這是用來疏通經絡的蟲類。

提升靈獸品級時,以靈氣為餌,引導通絡蟲疏通經絡,乃至為靈獸開闢新的經脈,在馭獸大師手上,算不得什麼難事。

只是整個過程痛苦了些而已。

想要更進一步,哪會不吃些苦頭。

——既然靈獸的經絡通絡蟲能開,人的經絡為什麼不能開?

余之歸被譽為東仙界怪才,不是沒有原因的。原因之一便是他想法往往另闢蹊徑,反其道行之,與常人迥異。

這是他認識席長天並且交為好友的重要契機,因為後者同樣思路奇特,不能以常理計。

別人以為席長天是瘋子,只有他相信對方的構想有實踐可能。

席長天也對他的想法拍案叫絕。

於是彼此引為知己。

正因為知己,席長天為了救他而搭上性命。

余之歸輕輕嘆息。

隨後開始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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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雙修道侶抽走魂魄怎麼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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