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誰怕誰

第三十九章 誰怕誰

一位穿筆挺軍裝、戴墨鏡的男人,倒背雙手昂然而入,後面還有個穿長衫戴禮帽拎箱子的跟班,瞧情形不像是來抓捕的,至少暫時氣氛不會火爆。沈春麗雙手握槍,忍不住用衣袖抹一把額頭冷汗。

下樓!只有親臨現場才能及時察覺危險,或許才能覓得一線生機。做出決定后沈春麗迅速把槍藏在腰間,照鏡子扯扯衣服,略微整理一下劉海。周圍的環境、彼此的力量,任何人都明白,如果對方來意不善,抓捕山壽行和她屬於瓦罐里抓王八——手拿把攥。掙扎都是多餘的,除非自盡。

樓下客廳里,鄭元龍端坐在主位上,臉色冷峻,看見沈春麗時眉頭擰成一個川字。鳩山壽行卻早早迎接到門口,穿軍服的男人還在院子裏就開始摘手套和墨鏡,距離老遠就向鳩山壽行伸出雙手,熱情和歡喜中明顯帶着做作,而且臉上有笑容,眼光卻如狐狸:

「邱先生,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如果不是貴管家今日找到我,我還不知到您來了,呵呵,攀上高枝用不着老同學啦。」

居然知道鳩山壽行的化名?會是誰哪?後面跟來的人顯然是日本鬼子的潛伏人員,負責居中聯絡!鳩山壽行說早有防備,看來並非吹噓,這樣的安排算得上奇葩,但也不能不佩服此人的心計。

沈春麗悄悄上前,期望能聽到點秘密。鳩山壽行先與對方握手,同樣熱情非凡,而且好像為了讓鄭元龍和沈春麗有所準備,應酬時明顯話裏有話:

「文韻老兄,今非昔比啦。在下仰慕得很,仰慕得很呀。」

文韻,準備叛逃的少將高官!

提心弔膽苦等這麼些日子今日總算露面!上門肯定是與鳩山壽行確認叛變的條件,或許還將涉及逃出重慶的路線,他畢竟是負責國民黨三軍的戰略規劃,那條路安全哪種方式可靠應該會有自己的意見。

穿長衫提箱子的人雖然號稱鳩山壽行管家,卻沒有進門,規規矩矩站在雨台下。鳩山壽行虛情假意寒暄幾句,回身沖沈春麗一歪腦袋,示意她去接洽。儘管昨晚沒有看清蘭州拉麵館那人的臉,但從身形判斷,此人非彼人。

所謂的管家見沈春麗走到門口,眼睛滴溜溜直轉,遞上箱子時還飽含深意地拍拍,然後一聲不吭轉身離去。不用猜都知道箱子裏肯定有秘密,沈春麗打算先送上樓,回頭卻嚇了一跳。

鳩山壽行拉着文韻,笑容滿面地介紹:

「這位是鄭元龍先生,此次來重慶多虧他百般照應。」

文韻照舊老遠伸出手,不知真假嘴裏一個勁兒嚷嚷:

「鄭先生,久仰久仰。」

傲岸的鄭元龍卻好不給面子,不理不睬不說,如廟裏佛爺端坐,臉色愈發陰沉、目光帶殺氣,手杖橫放在兩腿上,好像一把利劍。簡直有一言不合、血流五步的架勢。

眼前的局面不是自己可以應付的,沈春麗顧不得其他,拎着箱子疾步上樓,心裏卻對鳩山壽行的詭計讚嘆不已,應付這樣危機重重的局面,卻不慌不忙舉重若輕。

不費吹灰之力,鄭元龍果真被拉下水!

為什麼?

霸王硬上弓,把文韻接到鄭元龍住處商量叛變細節,即使鄭元龍躲出去也洗脫不了干係。廟裏有屎尿,不是和尚乾的也是和尚乾的。憑這一招,鳩山壽行就吃定鄭元龍!,他再想撇清已經毫無意義。

哪怕現在翻臉把文韻趕出去,眾目睽睽,怎麼解釋?

有身份講面子的人,可以坦然面對實力不濟的敗局,但對欺騙的忍耐度基本為零。鄭元龍惱火確實情有可原,看他怒不可遏的樣子,再看鳩山壽行得意的表情,沈春麗甚至懷疑,這個強悍但卻男人或許第一次吃啞巴虧,被人生生套住。或許鳩山壽行在報復,上次炸座駕是他幾乎被嚇尿褲子,如今,呵呵!

上樓放好箱子,同時拔出兩把手槍塞沙發墊子下面。

還沒等沈春麗喘口氣,鳩山壽行和文韻已經手拉手跟上來了,沒見到鄭元龍。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文韻五官端正腰干溜直,從皮鞋到軍帽渾身上下纖塵不染,確實有將軍的風采,可惜,居然是個漢奸胚子,叫人鄙視。

都是情報老手,誰都不白給,文韻上樓后裝着好奇,卻不露聲色地把犄角旮旯看了個遍,連桌子上的擺設都不放過。鳩山壽行打開電唱機,在舒緩的音樂中笑着輕聲道:

「老同學放心,我的助手已經清理過。」

文韻並沒有停止察看,似笑非笑地仔細盯了沈春麗一眼。眼神飽含猥褻,沈春麗感覺好像被蒼蠅叮一口,渾身不自在。憑直覺判斷,此人骨子裏就不是個正經玩意,即使沒有這場慘烈的戰爭,他沒機會當漢奸也會幹別的壞事。

「沈小姐,勞駕你去陪陪鄭先生,好嗎?」

鳩山壽行越來越有佐佐木石根的做派,即使下命令也溫文爾雅,滿是商量的口氣,但手下如果恃寵而驕違抗,後果就不是一般的嚴重。沈春麗點點頭,心裏卻琢磨此舉的目的:

鳩山壽行忌諱她參與機密?還是鄭元龍確實需要應付?應該不會是前者,自己從始至終一直表現得忠心耿耿,不可能招來無端猜疑,即使忌諱,也是來自文韻。在目前的情況下,文韻提出兩人密談鳩山壽行不可能拒絕。

沒發現異常的文韻略感放心,重重往沙發上一坐,沒想到正坐在那兩把槍上,硌得慌忙站起。沈春麗趕緊跑過去抽出手槍,同時歉意一笑。意外出現的武器一下子打破了輕鬆的環境,即將賣身賣國的文韻,像即將下海的舞女,嘆息道:

「做人就要做鄭先生那樣的人,兩邊通吃。日本贏了得念他的好,中國贏了照舊得念他的好,永遠是勝利者。我就不行嘍,唉——」

沈春麗把槍交給鳩山壽行,趕緊離開。

樓下客廳里只有鄭元龍一人,仍然端坐椅子上,眉頭緊鎖臉色陰鬱,眼睛緊盯着桌子上攤開的報紙,但到底看沒看只有他自己清楚。不知道剛才三人緊張的局面是怎麼結束的。豪華落地鍾一刻不停地走着,聲音很好聽。既然不是公事,沈春麗決定逗逗悶子,製造點機會了解一下這個能通吃敵我雙方的神人。

「鄭先生,能不能陪小女子出去看看風景?」

黃寶的教導沈春麗沒忘,她也想試試,因此竭力裝出一副小姑娘嬌憨的模樣,甚至一度核計耍賴稱呼鄭元龍為干姐夫。但早早就接受嚴格的訓練,她實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也缺少打情罵俏的天賦。

干姐夫仨字已經到舌尖了,還是被她生生咽回去。

鄭元龍吊嘴角無聲冷笑,呼一聲站起來,諷刺道:

「真想去?不後悔?」

看風景有什麼危險?還要後悔?沈春麗覺得好笑,剛想回擊,誰知鄭元龍拿手杖重重敲擊幾下樓梯欄桿。一反常態大聲沖樓上喊:

「文將軍,借你的車和警衛用一會兒。」

話音剛落文韻和鳩山壽行雙雙出現在二樓樓梯口,一起探頭往下張望。嚇人好像是鄭元龍的本能,看風景還要這麼大舉動?害怕耽誤樓上密談,沈春麗趕緊擺手:

「不敢當不敢當,我只想站院子裏看看山景。」

既然不請自來在我住處商量見不得人的機密,老子乾脆躲遠遠的,看看誰怕誰?沈春麗揣摩,鄭元龍肯定這麼想,凡事一旦落入他的設定軌跡,很少有改變的可能。無論發展方式還是結果,現在也一樣,他根本不在乎沈春麗的拒絕,仰臉道:

「邱先生,我出去走走,請你的沈小姐護駕,借文將軍警衛和軍車壯聲勢,可以吧!」

樓上兩人惴惴不安對望一眼,正要密談,鄭元龍卻打算興師動眾出去,什麼意思?難道他想舉報?但誰有資格約束鄭元龍?誰又有能力約束鄭元龍?最終文韻和鳩山壽行緊張兮兮雙雙下來,文韻直奔門口,揮手招來自己副官:

「你帶一輛車送我朋友,去哪聽他的,半小時后必須返回。」

副官一個立正轉身離去。匆匆下來的鳩山壽行明顯緊張,卻沒有說話,只是與鄭元龍四目相對,彼此在心裏較量。很快,門口的文韻也轉身進來加入戰團,三個男人如武林高手比拼內功,六隻眼睛迸射的都是狐疑,還有嚴重威脅!

客廳里的空氣就快因緊張凝固啦!

站在外圍的沈春麗後悔不迭,想不到自己一句玩笑鬧出這麼嚴重的後果,但現在回頭已經來不及了。因為鄭元龍宣佈他想出去!感覺對峙時間漫長,其實也就幾十秒,鄭元龍率先打破沉默:

「我去拿相機,沈小姐要不要帶槍?」

一句完全沒有必要的提醒,坐文韻的車帶文韻的警衛和副官,這樣的安全措施還不夠?還要沈春麗帶槍幹什麼?難道不是看風景?

疑問一個接着一個閃過鳩山壽行腦海,等鄭元龍離開后,他咬咬下嘴唇,腮幫子上肌肉條條綻起,目光殺氣騰騰,在沈春麗的注視下,先搖搖頭示意不帶武器,馬上舉起右手在自己脖子前面惡狠狠一揮!

不顧文韻在身邊,給沈春麗下達了一道無聲命令:

情況危急時,幹掉鄭元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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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極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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