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43章 迷思
「是你,饒悲風。」
雙魂瞬息轉換,替下素還真意識的曲懷觴,不欲與舊識妄動干戈,直截了當伸手勸阻道:「且慢動手。」
「哦,裝作熟悉的模樣,又想妄言欺騙?」
故作剛愎姿態,饒悲風不近人情道:「很可惜,太史侯早將妖邪附體的事實公諸天下。而學海無涯也已下令將你擒拿。當然若遇反抗,後果你自己明白。」
一言落定,武風盪野。饒悲風掌盈真氣蓄勢將發,翦梅手凌厲刁鑽抓向曲懷觴琵琶骨。白衣點塵不染,曲懷觴挺立平地后移,避開厲掌拂面,指彈一線清風擋下攻勢。
「還請聽吾一言。」
拳腳之間搏生死,饒悲風寸步不讓。曲懷觴無心爭執,掌行劍式退來敵:「鬼韜已死,吾仍是原來的曲懷觴。」
「既是曲懷觴,你又何必頑抗?隨吾回學海,有你澄清的機會。」
連番數招未佔上風,饒悲風心下一狠,鳳翔千仞即將出手。然而突來清聖之風,隔空掃入擋開二人。緊隨其後,緩步踏來熟悉僧影,使得饒悲風不得不有所收斂。
「曲懷觴見過前任教統。」
「饒悲風見過大師。」
稱呼的差別,象徵親疏的差距,立場的排斥。一身華美綴飾的儒僧並不在意,先向曲懷觴頷首示意,之後朝著饒悲風說道:「數執令,若由吾為伏龍作保,能否通融一二?」
「這,學海內務大師恐不便插足。」
不自覺地一挑劍眉,饒悲風雖有不滿,但考慮到與弦知音之間的輩分高低,不好當場發作,只能略帶不悅道:「大師同為學海出生,當知學海無涯規矩。曲懷觴縱有冤屈,亦該隨吾先回學海,再做後續處置。」
「事有緩急,伏龍乃為神州支柱奔波。諒必太學主有知,亦不會執著追究。何況事情真相未明,咄咄逼人並不一定能取得令人信服的結論。」
「哦……罷了,大師既有意相護,恕饒悲風擅作主張呈稟太學主。」
「無妨。」
「那就請了。」
饒悲風敗興而回。而給弦知音添了麻煩,曲懷觴不免心思浮動。不過知曉弦知音尋上,必不止解圍這般簡單,曲懷觴致謝之後便問道:「不知前……」
「無須拘禮,施主稱貧僧佛公子即可。」
「嗯,敢問佛公子找吾何事?」
「事關柳生劍影。」
失在純粹,得亦在純粹。
自從神無月與柳生劍影一會,再經弦知音開示,柳生劍影靜立海岸數日,深思連日曲折經歷,醍醐灌頂掃除常人的糾結畏懦,撿起重未感受過的「情」,自然而然尋回本心。
不過,紅樓劍閣毀得太早,劍聖盲眼之傷無瑕調養,縱有緋羽怨姬替劍聖配藥,一時半刻也難恢復。而知曲懷觴頗通岐黃,對其較為熟悉的弦知音,遂設法尋上求助。
「不知柳生劍影現下人在何處?」
「無濤海,紅樓劍閣。」
「看來相遇之時,伏龍也該恭喜他劍境更上一層。」
在趕走不能沉心定氣習劍的伊達我流之後,柳生劍影還願再回劍閣面對樓無痕,心境上的蛻變已是顯而易見。只是雖有意搭一把手,曲懷觴忽又遲疑道:「聖僧要求,伏龍本不該推辭。但有一事,還須提前告知。」
「哦?」
「事關素還真之魂魄,詳情聽說。」
玄貘事畢,素還真的魂魄處理,就成了難題。特別是二人彼此功體互制,曲懷觴一身實力受限不足五成,在江湖行走便十分不方便。
「冰凝血蟾?」
「不錯。在齊備奇珍之前,吾與素還真還得暫時共存一體。」
「吾會代你與太史侯交涉。」
原想安安靜靜在無佛寺附近收容難民,但聽曲懷觴之言,弦知音自不會坐視不理。而一想起與太史侯之間的關係,早已棄儒從佛的弦知音,雖稍感為難,但又一轉念,就壓下猶疑,更取出一物交予曲懷觴道:「汝若再遇學海為難,就將此物示人,當可解一時之圍。」
「這是,儒聖金令?」
錯愕壓過舒心情緒,曲懷觴將象徵太學主與教統身份的令牌收好,心下卻是疑竇叢生……
這一塊令牌,究竟是太學主授意,又或是弦知音本身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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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橋流水,涼亭風和,本該安寧清幽的豁然之境,此刻氣氛卻是異常沉痛的壓抑。
「眾人皆帶傷而回,棄天帝之能實匪夷所思。劍子,拉吾入死地,汝真是吾之摯友啊!」
「哎,吾是知好友義薄雲天,觀蒼生受難,正道損傷慘重,定不忍坐視。」
「罷,與汝爭口舌,反顯吾不顧大局。言歸正傳,連號崑崙與帝如來都非棄天帝對手,吾等又能如何做?」
真不願意隨友入江湖,疏樓龍宿也不會為了一個面子,就涉入隨時有殞命之險的神劫。
然而,只要了解神柱對元胎的影響,疏樓龍宿理性思考之後,便不難得出勝算寥寥的結論。
「這嘛,第四根神柱的情報,不巧咱們又略知一二。你、佛劍與吾三人,必須提前進入磐隱神宮。」
劍子仙跡話音方落,疏樓龍宿順著其視線方向,有意無意瞥了一眼聞人然,道:「見怪不怪。汝口中的神宮又是指?」
「最後的希望。此事暫且不提,畢竟咱們總不能將一切寄托在虛無縹緲的神之賭局。請龍宿你出山,除了此事,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不情之請?劍子啊劍子,吾觀汝之麵皮,果真是厚過城牆。」
「謬讚了。」
正氣凜然一振拂塵,劍子仙跡一臉肅色又道:「龍宿,聽說你過去曾於學海進修?」
「學海……太史侯在那一日,吾是不會舊地重遊。」
「你深受太學主青睞。」
紫龍扇驟停,疏樓龍宿鳳眼半闔,道:「這才是重點。」
「太史侯早先傳信予聞人然。他與東方羿欲請太學主入世,卻未能得見其人,只在燭山見到一紙留訊。」
「劍子,太學主值得尊敬,卻也是一個難以捉摸的對象。若非不得已,吾並不想求助於他。」
「只是要你指個路。留訊的內容——他要聞人然帶一本書上門。」
「嗯?」
太學主要找聞人然,原不必通過疏樓龍宿。但主動與被動的區別,卻給了聞人然思考與決定的時間。
而太學主的隱居地點,除了一生懸命與刑道者,僅有疏樓龍宿知情。以關係親疏論,聞人然會從何處著手,本就不是什麼值得費神思考的問題。
只是,太學主這種模稜兩可的態度,很難不讓人心生防備。得到太史侯通知的聞人然,總歸有些舉棋不定。
如果能換得太學主出手的機會,《死國年紀》給還是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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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層接合,久處黑暗的大地,終又見得一線光明。濃厚陰雲之中,透下幾縷陽光。走在沼澤外圍的聞人然,卻更覺此地詭異。
清雅的房舍,不見聞人然記憶中的蛛網。房屋四周更是潔凈平整。沿著碎石鋪成的小道走近,聞人然終在門外十步處停下。
「你,還是來了。」
「還是?這,是你要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