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29章 絞殺者（二）

「竟然知道壓縮念動力，不錯。」一個聲音突然響起，然後餘子謙就看到對面的牆壁被什麼東西切開，整面牆壁發出一陣巨響后垮塌了下來，煙塵瀰漫中，走出了一個男子。

這個男子約莫三十來歲，穿著一套簡單的西服，黑色頭髮，褐色皮膚，樣貌不像是東亞人。餘子謙根據他的英文口音與樣貌猜測，他大概是印度人。

「你是什麼人？」大敵當前，餘子謙強忍體內疼痛集中精力，準備放手一搏。

那人指了指地上的碎塊道：「他們是我的手下。」

「那你為什麼殺了他們？」聽到這個答案，餘子謙驚訝得忘了身上的傷痛。

無所謂的聳聳肩，那人道：「這種廢物，要他們有什麼用。」

「那他呢？」餘子謙指了指身後少年的屍體，「你們抓了他，最後又殺了他，這是什麼道理？」

「本來要帶他走的，但既然被你們發現了，帶著他只會暴露我的行蹤。如果把『雷神』跟『狂虎』惹出來，到時候連我想跑都困難，不如把他殺了，省得給我惹麻煩。」說完那人定定地看了餘子謙一會，又道：「小子，你是『雷組』的新人吧，這個年紀能把念動力壓縮到可以擋住我攻擊的地步，算是很有能力了，不如跟我走吧。你這樣有能力的人我很欣賞，不像那些靠著父母餘蔭的廢物，除了有著高等種姓以外什麼都不是的傢伙！」說到後來，那人的聲音變得激動起來。

「抱歉，我沒有興趣。」聽到對方的話語，餘子謙更加確定了對方是印度人這一事實。

「真的不考慮一下？」

餘子謙搖了搖頭。

看了他一會，發現他態度堅定，那人嘆了口氣，露出了惋惜的神色道：「既然這樣，那你就去死吧。」說話間，那根無堅不摧的細絲再度出擊，未免餘子謙防禦，變抽為刺，必定能將他格殺當場。

深吸一口氣想要打起精神，卻發現內臟在衝擊下似乎有些移位，根本無法集中精神。苦笑一聲，餘子謙只好閉目等死。然而就在細絲快要刺到餘子謙之時，從窗口竄進了一個高大的人影，擋在了他的身前。

透明細絲穿過那人的身體，染成了紅色，然後就被他牢牢的抓住，無法再前進一分，停在了餘子謙的眼前，滴下一滴鮮血。而看清那人後，則讓餘子謙驚訝地叫出來聲來：「張言？你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張言。

「雖然我們並沒有見過面，但是根據你的攻擊方式來看，能將念動力控制到這樣的地步，壓縮成堅韌無比，無堅不摧的細絲的人，全世界不超過十個。而唯一喜歡用這種方式殺人的，只有你——世界排名第33的異能者，絞殺者，達休。我說得對嗎。」沒有理會餘子謙，張言將肚子上無形的細絲抽了出來，噴出一道血箭，冷聲問道。

雙手合掌行了一禮，達休道：「『守護者』張言能認識我，深感榮幸。」

「百聞不如一見，你果然很強。」說話間，自張言的腳底升起一層詭異的物質，轉瞬間就爬滿了他的全身，最終停在了頸部，形成了一副亮銀色的盔甲與同樣銀色的披風。

這身盔甲將張言的身體完全覆蓋，沒有留下一絲死角，流線型的造型讓他看起來並不臃腫，相反還很靈動。而在膝蓋、肘部、肩部的短刺，則讓這身如同藝術品般美麗的盔甲露出了暗藏的殺機。與全覆式的盔甲相比，他的頭上卻意外的沒有頭盔，只有一副沒有任何花紋，沒有任何線條，平整得只剩下兩個孔洞的面具。而那孔洞中充滿魄力的雙眼，則跟面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時候的張言身材還未發福，加之本就高大壯碩，在這身盔甲的加持下，更是如同一個從科幻電影里走出的戰士。顧盼間，銀色的披風無風自動，讓他充滿了一種無法名狀的壓迫感。

「這麼快就『鎧化』了？未免太瞧得起我了吧。」看著對面那個在短短几秒內就變身成怪物的人，感受到對方帶給自己的壓力，達休忍不住苦笑起來。

「敢到我們『雷組』的地盤來搗亂，你們的膽子未免越來越大了。如果不給你一點教訓，未免讓同行將我們看輕啊。」說話間，張言往前踏了一步，腳步落地時的那聲輕響，竟如同一聲悶雷炸進了達休的心底，讓他額角流出了一滴冷汗。

「好強的氣勢，這傢伙……果然比傳聞中的還要強！」心中一緊，他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冷笑道：「這次我們的手確實伸得遠了點，對此我表示道歉。不過我們並沒有挑釁『雷組』的意思，所以如非必要，我們並不想與你們發生衝突。當然，如果你們一定要故意找事的話……呵呵，我們從未怕過你們『雷組』，不是嗎？」

話音剛落，餘子謙突然感覺到空氣中多出了數根先前的那種詭異而強大的細絲，激烈地舞動起來，劃破空氣發出的駭人聲響讓他有一種身處於夢中的感覺。「一、二、三、四、五……五根？不是吧，難道，這才是他真正的實力？又或者，這仍然不是他的極限……」

冷哼一聲，張言冷嘲道：「都在我們這裡殺人了，還說沒有挑釁我們的意思，你這個理由還真是有夠憋足的。」

聳了聳肩，達休笑道：「我們確實沒有挑釁你們的意思，這次只是一個意外而已。為了表示誠意，我現在就會離開貴國。」說罷，他微微一欠身，漫天的細絲消散殆盡。

「不打了？」

「不打了。」

「你的排名本來就在我之上，而且現在我還受傷了，這麼好的一個殺掉我的機會，你真的要放棄嗎？」張言藏在面具后的雙眼，露出了挑釁的眼神。

張言的話讓餘子謙有一種想翻白眼的衝動。「人家都已經不打算打了，你還要去挑逗別人一下？而且就像你說的，怎麼看人家都比你強，怎麼看你都像是在找死啊。你自己想死不要緊，但是別拖著我好吧！我還很年輕呢！我還沒談過戀愛呢！還有大把的青春沒享受呢！」餘子謙心中暗罵，卻不敢發出聲響，只能在身後拚命地使著眼色，只是張言背後沒長眼睛，哪裡又能看得到。

聽到張言的話，達休臉上的笑容消失，逐漸變得冷冽，屋子中充滿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凝重感。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餘子謙緊張得滿臉冷汗，甚至都能在這個寂靜的屋子中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然而達休卻在這時突然輕笑出聲。

「真是令人心動的建議呢，如果不是我知道你的底細，那麼我可能已經上當了吧。我的排名確實比你高沒錯。可是我同樣也沒忘記，『她』曾經說過，你是整個排行榜中排名最不準確的一個。因為排名是要參考綜合表現出來的實力，以及過往戰績只后，才會計算出最終的結果。可偏偏你很少展現出全部的實力，而自從『那一戰』后，你跟林逸清更是幾乎沒有再出手過，偏偏『那一戰』你們究竟遭遇了什麼，除了雷組的高層和『阿斯加德』還活著的那幾隻小貓小狗以外無人知曉，導致評估出現極大的誤差。可是沒有人比我們更清楚你的實力，畢竟那一次的召喚我們也有參與，我們清楚的知道，『那一戰』，你跟林逸清遭遇到的究竟是什麼怪物。實話實說，我完全看不透你，完全看不出你到底有多強，可是我的直覺卻告訴我，如果跟你作戰，會發生很危險的事，這才是我急著退走的原因。不過話又說回來……」冷冷地指著餘子謙，達休接著道：「雖然我並沒有勝過你的把握，可是在戰鬥中，我想要取走這個小朋友的性命，還是很輕鬆的。」

深深的看了達休一眼，張言道：「我早該想到，那些傢伙不可能單憑自己的力量召喚出那種怪物。」

「跟那些傢伙不同，我們的背後藏著多少秘密，你不會想要知道的。」

「我不關心你們背後藏著多少秘密，也不關心你們謀算著什麼卑鄙骯髒的計劃，只要別把爪子伸到我們的地盤上就行。」

「如您所願。畢竟，雷神是我們最不願得罪的敵人。」

帶著似乎有些不甘的怒氣，張言哼了一聲后道：「下次別讓我單獨遇上你。」

聽出他的言下之意，達休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放鬆的微笑，道：「我想我應該不會那麼倒霉的。」接著施了一禮，從開始被他破開的那堵牆走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視野之中。

餘子謙剛想說話，就被張言伸手制止，細心地側耳傾聽起來。過了良久，似乎終於確定達休已經離開，張言才終於鬆了一口氣，渾身鎧甲從頸部向下迅速消失，露出了裡面的身形。這時的他，渾身早已被冷汗浸濕，傷口裡流出的鮮血混著汗液，將衣服褲子的大半都染成了暗紅色。

退到餘子謙身邊，同他一起靠牆坐下，夕陽正好從破掉的牆壁里照進來，將兩人照得暖洋洋的。

「你是真的受傷了？」得到張言的首肯，餘子謙才終於驚訝地問了起來。

「廢話，難道這還是裝的？」張言沒好氣道。

「那你瘋了？你都這狀態了，還故意挑釁他？想死也不是這個時候好吧！」餘子謙越說越起勁。

「你懂個屁！」冷冷一笑，顫抖著摸出一支煙點燃，放進嘴裡吸了一口，張言才接著道：「老子如果不這樣做，咱們今天都得交待在這。」

「願聞其詳。」餘子謙不服地一挑眉。

「那傢伙說要退走，不過是對我的試探罷了。如果我順水推舟的同意了，他就會知道我信心不足，定是受傷嚴重，一切不過都是虛張聲勢，到時候哪有不動手的道理，你覺得如果他真要動手，我這個狀態能撐多久？」說著，張言突然莫名的笑了起來，「說起來，『那一戰』還真是我的福音啊，不但讓我跟她走在了一起，還在今天救了我的命。就如達休所說，他對我的實力並不了解，所以才不敢輕舉妄動。其實我的實力確實比他還要來得強，可是並沒有到他想象的那個程度，即使是我狀態最佳的時候，想要解決他也要花上一番功夫。不過我太久沒動過，狀態下滑太多了，再加上受傷在前，真打起來勝負還是兩說。但『那一戰』卻讓他高估了我的實力，而我將氣勢凝聚起來唬了他一下以後，嘿嘿，他還真讓我唬到了。我裝作一副受傷不重，想要殺了他，卻害怕他向你出手的架勢，這時他在心中已經將我高看了幾分，已經萌生了退意，所以我不甘心地讓它滾蛋的時候，他就很開心的乖乖滾蛋了。現在，你該知道為什麼我要表現得那麼強勢了吧。」

聽他解釋，才知道這裡面原來有著這麼一層心理戰，餘子謙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接著想到了什麼，又問道：「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的？」

張言狡猾地笑了笑，道：「老子不放心，悄悄跟在你後面呢。」

「那你這混蛋怎麼不早點進來！我差點被那個黃毛小子殺了你知道嗎！虧你還是我的領路人，讓我被他們胖揍一頓對你到底有什麼好處！」餘子謙想跳起來狠狠地揍這個死胖子一頓，但身上劇烈的疼痛卻讓他只好作罷。

「即使把雛鷹從懸崖上推下去，但只要它知道它的身上系著一根繩子，不會真的摔死，那它就永遠學不會飛行。」張言的臉色變得嚴肅認真了起來，「我告訴你，下次你的任務我不會再跟著了，我是認真的。你如果死了，沒人能救你，所以記住，保證自己的安全是最重要的，讓任務見鬼去，明白了嗎！」

被他氣勢所震懾，餘子謙只好吶吶地說了一句：「明白了。」

沉默半晌，餘子謙忽然轉過頭盯著張言看了一會，然後伸手在後者的傷口上按了按，「傷得很重吧？」

毫無防備之下，被按中傷口的張言慘叫一聲，如同觸電般從地上彈了起來，齜牙咧嘴地道：「臭小子，你瘋啦？明知老子傷得重還按？想痛死老子啊！」

沒有理會張言，餘子謙又盯著他看了一陣后，才有些感動地問道：「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張言一怔，隨即又好氣又好笑地道：「你就想問這個？」

「嗯。」

「你想問這個也沒必要按我的傷口吧。唔……我會對你這麼好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我們是同一類人啊。」

「同一類人？」

「是啊，同一類人。我們都是異能者，是這個世界所不能容納的異類。如果我們沒有加入組織，那麼我們還能隱瞞著異能平平淡淡的過上一生。可是當我們加入組織以後，以前的世界就跟我們徹底絕緣，再也回不去了。這個世界有限的人，將是你最後可以交到的知心朋友，這個世界有限的人，將是你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弟，即使是將陪伴你走過人生後半段旅程的伴侶，也將從這個世界有限的人里尋找。所以，我對你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因為我們是同一類人，是比兄弟還要親密的夥伴，是可以交付生死的戰友。」張言低沉的話語里，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有沒有那麼恐怖啊，你不要故意嚇我啊混蛋。」張言的話讓餘子謙心中變得有些壓抑，所以故作輕鬆的叫了起來，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而他的心裡同樣對張言的話抱有疑慮，難道就是因為有異能，就無法再融入原本的世界了嗎？他始終無法相信。

對於鬼叫的餘子謙，張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沒有繼續說話。夕陽從破掉的牆壁外照在他的身上，分外落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