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突圍
嚴輝佇立在雨中，靜靜的看著眼前並不是敵對的雙方被自己安排廝殺在一起，心中無喜無悲，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殘酷。討匪軍上山是來殺人的，屠龍山也是上山來殺人的，準確的說這兩者都是他五嶺山的敵人，他們的死傷他並不看重。對著這兩方敵人他也毫無恨意，他們一切的行為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他安排他們廝殺，也是為了他五嶺山的利益。世界本無好壞，都是利益的糾纏，當雙方的利益相互衝突時，剩下的就是彼此之間的戰爭。有戰爭就不可心軟，怎樣將利益最大化才是他思考的重點，至於敵人會死多少人，他們又會怎麼樣死去，這些都是他思慮之外的事，只要可以減少自己手下的傷亡，敵人多死十倍，他願意。
戰事越來越殘酷，屠龍山的土匪不斷湧上，又不斷的被屠殺，死亡人數將近五百。討匪軍情況也不太樂觀，雖然他們武功高強，但在這狹窄的山道上沒有足夠的空間讓他們躲閃兵刃，內功只能用來增強臂力砍殺敵人，半個時辰不到，已經傷亡近百。
嚴輝快行幾步，挨近戰場，揚聲大喊道：「諸位英雄，還有二十米，上前二十米就可以把守住千丈幛，我們就有了生機。」
討匪軍聞言，精神一震，但覺渾身新力有生，揮臂揚刃，快速擊殺面前的敵人。當吳濤左拳猛然一擊，將最後一人捶下山崖后，廝殺半晌的討匪軍全部無力的跌坐在地上，此時活下來的已經不足兩百人。
雨滴跌落在地，融入血中，隨著猩紅的血液緩緩的順著石縫流落山澗。嚴輝帶著錢撈趕來，吩咐還有力氣的幾人將屍體扔下山崖，然後站在千丈幛上方，向下望去。此時雨大，霧氣漸散，依稀可以看到下方平台密密麻麻的聚集了一片人。嚴輝心中暗笑，只要屠龍山的人到了此處，就說明他們的隊伍已經被完全拉開，也就是說他們再也照顧不了出山的路口。由嚴建帶著手下把守路口他很放心，張放帶人埋伏在各處偷襲，全當是給他一個訓練手下防守五嶺山的機會。嚴勇負責攻擊，王五負責追擊，如果沒有其他意外，這批人一個也回不了屠龍山。「用計就要狠毒，絕對不可給對方留有一絲逃生的餘地。」他低聲冷笑道。
吳濤休息半晌，重新來到嚴輝身側，他渾身上下五六道傷口，傷口不深，沒有大礙。聲音低沉，疑惑道：「特使，這些人的裝束不像是五嶺山的土匪。」
屠龍山的土匪衣衫淡黃，頭系紅帶，與五嶺山的裝束大相徑庭。嚴輝點點頭，冷聲道：「不論是不是，我們必須殺了他們，那個時候我們沒有任何選擇。不是我殺他，就是他殺我。」當時安排討匪軍找到五嶺山嘍啰的灰衣，並讓他們穿上，就是為了讓屠龍山的人先對討匪軍動手，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討匪軍只有還擊。
吳濤回憶當時情形，確實是這些人首先舉刀相向的，他回身望向自己兄弟身上的灰衣紅帶，隱隱感覺問題出在他們的服飾上。
嚴輝問起傷亡的情況，吳濤收拾心中的疑惑，老實的回答一番。嚴輝聽完，長嘆道：「讓我們一次死去七十八人，看來這些士卒都是精銳啊！」
吳濤心有餘悸的說道：「是的，這些人悍不畏死，且刀法老道，雖然身無內力，但臂力驚人，比之我見過的正規精銳士兵，強了十倍不止。」
嚴輝早就感覺這些士卒有異，這些人比之嚴建精心訓練的手下不遑多讓，不僅勇猛，而且冷靜兇狠，絕對是久經沙場的悍卒。心中一動，暗道：我可以購買奴隸上山，楊家為什麼不可把正規軍拉到山上？把軍中精銳融入土匪，楊家所謀不小啊！但楊家是有名的忠君愛國，屯兵作亂的事他們絕對不會做出，他們這樣做到底是為什麼？思來想去，毫無結果，打定注意回去后拷問楊謀。這些念頭在腦海中電閃而過，他隨著吳濤的感慨長嘆一聲，道：「我們討匪軍傷亡慘重，救朱家小姐的事必須放一放，現在要尋機離開五嶺山。」
吳濤回望身後的慘狀，點頭稱是。
嚴輝轉眼望向下方，指著眾多額系紅帶的土匪，黯然道：「現在敵人眾多，不是離開的時機，看來我們必須在這裡等待天黑。山上的守軍不知何時下來，我們的乾糧也所剩不多，必須在今天晚上突圍出去。各位英雄們的傷怎麼樣？」
吳濤道：「還好，敵人的刀法兇狠，都是一刀致命，好漢們傷的重的都活不了，傷的輕的則安然無事。等大家功力恢復，就可馬上行動。」說完他又補充道：「這五嶺山透著一股邪氣，我和王兄一刻也不想待下去，特使說今晚突圍，那我們就聽特使的。」
嚴輝知道他說的邪氣是什麼，討匪軍一路上沒有遇見活人，遇見了活人才發覺自己已經身處絕境，此時傷亡慘重，卻又發覺殺的不是想象中的敵人。心中冷笑，暗道：如果沒有貪慾，我會設計對付你們嗎？口中卻道：「那就決定今晚突圍，突圍后我們在西關城西城外的樹林里匯合。到時我會將此處發生的一切稟報給公主殿下，為諸位英雄爭取一個補償。」
吳濤大喜，連聲道謝。
嚴輝轉身走上一塊高石，揚聲道：「諸位英雄。」眾人聞聲望來。「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剛才我們殲滅的是敵人的主力。不知諸位有沒有察覺，這批士卒兇悍強硬，難對付之極。」眾人點頭贊同。他繼續道：「這樣的士卒訓練一個出來都十分不易，可此處卻這麼多，再聯繫千丈幛的重要性，不用我說你們也應該知道他們在敵人心目中的位置。如果我料想不錯，山下的敵人之所以不敢再往上攻，主要的原因是他們被我們的勇武嚇破膽了。」眾人轟然稱好。
嚴輝走下高石，吳濤迎上敬佩道：「特使真是大才，聽君一席話，我等熱血沸騰，心中再無懼意。」
嚴輝冷聲道：「我們士氣高昂，才能生離此地。突圍的事暫時不要透露，等天黑后我們再公布，不然影響剛剛激發的士氣。」
小雨一直下，夜晚來臨，天色早早的黯淡下來，千丈幛上重新升騰起雨霧，嚴輝站在上方再也看不清下方的情形。遠處的廝殺聲陣陣傳來，嚴輝雙手自然下垂，心中平靜無波，這廝殺已經持續了半天，手下雖然在傷亡，但敵人的傷亡會更大。不久前，第四道濃煙在山澗里升起，他知道歐峰已經無功而返，此次沒有拿下屠龍山，這批屠龍山的士卒更是不能放過一個。「不知道梁聰巧有沒有親自指揮這場戰事？」他眼望朦朧雨霧，心中想道，「如果活捉了她，我應該怎麼做呢？殺她，拘禁她，還是放了她？趙幽然是一定要放的，她以後會幫助我對付楊家。」
王猛走上來，打斷了他的思路。「特使，現在我們下去嗎？」
嚴輝回道：「敵人的火把還沒有點起，再等片刻。我們不能點火把，只有借用敵人的火把識辨出山的路徑。突圍前提醒所有人一件事，讓他們循著火把衝出去。先擊殺手握火把的人，製造混亂后，再衝殺出去。」
王猛右手扶額，驚嘆道：「特使你真是太聰明了，比最聰明的人還聰明。敵人混亂我們就安全了，誰都看不到誰的情況下，他們怎麼攻擊我們？他們不會一失手把身邊的自己人殺了吧。」
嚴輝出言打斷道：「快去安排。」
王猛回身傳話去了。
夜晚降臨，透過雨霧依稀可以看到山下點點火光。嚴輝揮手示意，吳濤帶著幾名輕功高強者，小心翼翼的扶壁而下。不久后，下方傳來幾聲怪異的鳥叫聲，下面已經得手。王猛開始指揮其他人依次下行。人下了近一半，山上突然傳來眾多人聲，卻是上面的守軍掩殺下來。王猛崇拜的看著嚴輝，驚嘆他料事如神，思及他的安危，不由得急聲道：「特使大人，你身負重傷，還是讓我們保護你離開吧。」
嚴輝呵呵笑道：「謝謝頭領好意，經過這一天時間的治療，我已經沒有大礙了，上午無法動手與你等並肩殺敵，已經過意不去，此時怎好讓你們保護？你放心離開吧，我們西關城外見。」
王猛抱拳施禮，轉身跟隨最後一位離開的江湖客踏上下山的石階。錢撈陪在嚴輝身邊，看著王猛瘦弱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輕聲問道：「現在我們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