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燙傷

第70章 燙傷

「小念不開心?」剛才小錦的聲音不大,應該聽不到才對。WWw.

「沒有。」

小念仰起臉對着谷一冉笑笑,小小年紀她已經很懂得把壞心情藏起來,眼中的神彩跟勉強的笑容是騙不了人。

「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谷一冉輕輕撫摸着她鬆軟的頭髮,早上剛進顧家她察覺小念的情緒有些不太對。

「我們什麼時候回家?」小念搖搖頭,低下頭擺弄著遙控器。細小的聲音幾不可聞。

「如果我告訴你我們以後會在這裏生活了呢?」

小念情緒瞬間比剛才低落很多,濃密微卷的睫毛輕輕地動着,唇輕輕的動着,鼓起勇氣抬頭,「阿姨我不是說小錦弟弟的壞話,他沒對我做什麼,看我的眼神好像是我搶了他很重要的東西樣,我有些害怕。」

昨天她們抵達溫城時時間尚早,顧家的人都沒睡都在客廳中等着她們,小念從小沒有玩伴,當顧母給她介紹比她高出大半個頭的小錦是她的弟弟時,她還稍稍自卑了下,由衷的誇了他「好高」,還熱情上去要牽小錦的手,小錦躲到郝馨穎身後,趁著大人不注意丟給她一個十分不友善的眼神。嚇得她一哆嗦,握緊顧母的手。

直覺小錦不喜歡她,她幾次試圖跟他親近都被他冷眼嚇了回來。覺得只要顧母顧父,郝馨穎誇她都會有道帶了刺的視線刮著她的皮膚,害得她都一直低着頭,不敢說話。

「小念誰的東西都沒搶,有我在,沒事的。」

小錦的敵意應該是源自顧景墨,六歲的孩子早熟的不少,有些事情沒有別人引導的話他不可能會有那麼大的敵意。也不排除這孩子從小就有嚴重的心理扭曲。怕他會出手傷小念,谷一冉想帶小念離開顧家。

剛剛郝馨穎帶着小錦上門鬧一場,她在這個節骨眼上提出離開,顧母肯定會以為她不懂事,嫌隙會越來越大,顧景墨夾在中間也會兩頭為難。谷一冉犯起了難,愁眉不展,以前覺得婆媳關係難搞,沒想到妯娌關係更難處理,特別還是一個別有用心的妯娌。暫時想不出平衡的好辦法,谷一冉決定等顧景墨回來跟他商量下再說。

瞥見放在茶几上的點心,秉著一吃解千愁的原則,她拿起一塊小巧的抹茶蛋糕塞進小念的口中,「奶奶專門給小念做的,嘗嘗好吃嗎?」

「恩,好吃。」

小念嚼了口。抹茶清新爽口的味道在唇齒間蔓延,小傢伙讚不絕口,笑的眉眼彎彎。

小傢伙吃的開心,谷一冉心頭的霧霾被她不時發出咯咯笑聲沖淡不少,捏了個外滿包着一層巧克力的圓形蛋糕放進口中,甜而不膩,口感順滑,似有絲絲甜意在心頭流淌,谷一冉忍不住給顧母打三十二個贊。順便告訴自己為了以後能吃到那麼好吃的點心,她也要跟顧景墨合計出討好顧母的辦法。

小小點心下肚,谷一冉意猶未盡,跟小時候樣舔了下手指沾了巧克力的手指。

「阿姨。你都多大的人了,丟丟。」

小念塞的嘴巴鼓鼓的,對着谷一冉扮了個鬼臉。

「只有小念看到。我才不覺得丟呢。」這樣的小念才正常。谷一冉如孩子般對她揚了下臉,似挑釁般又把手放在口中,吧唧的時候還發出好大一聲響。

「我要給你拍張照,告訴叔叔。」

小念眼疾手快,摸過谷一冉放在沙發上的手機,快速開鎖找到相機對着還沒收回手指的谷一冉咔嚓聲。

「把手機還給我。」

「不要,這是阿姨丟丟的證據,我要留給叔叔。」

小念把手機藏在身後,站起身向後退去,谷一冉身子前傾作勢去抓,小念身體靈活,從床上跳下來,在鋪着羊絨地毯的房間中跑了起來,谷一冉跟在她追着。歡聲笑語銷蝕剛才的不快,小念沉浸在快樂中。

跑累了兩個人倒在絨毯上躺着我,看着頭頂漂亮的水晶燈。

吃飽玩累了,小念困勁上來,眼睛緩緩閉上,時間不長調轉下身子枕在谷一冉的腿上沉沉睡去。

谷一冉輕輕捋着她泛黃的髮絲,手指在她的臉上戳了戳彈性依舊不足卻比以前多了些肉感,略顯蠟黃的皮膚已初見白皙襯得五官更顯清秀,谷一冉越看越喜歡,低頭在她臉上吧唧下。小念如此多虧了陶嬸跟王媽,她得好好感謝她們。

昨晚睡得晚,谷一冉打了個哈欠想陪小念睡一會,敲門聲響起,谷一冉讓對方等一下把小念放進只擺着一張床,一組衣櫥和一個單人沙發卧室,急匆匆跑去開門。

「一冉妹妹,剛才是小錦不對,我來替他給你道歉。」

「大嫂說笑呢,小錦什麼都沒說還挨了你一巴掌,應該是我給你道歉才對。小念剛睡,我剛要過去,你就過來了。」

郝馨穎眼睛紅紅的,應該是剛在顧母眼前演了場肝腸寸斷的苦情戲,又急匆匆跑她這裏來表現知書達理,胸納百川來了。暗罵聲虛偽,臉上卻表現出很不好意思的模樣,漂亮我誰不會說!戲我也會演!

「不用,媽都已經把他給哄好了,媽讓我叫你下去吃飯。」郝馨穎沒想到剛才對她赤裸裸表現出厭惡的谷一冉竟然說出這番話,明顯愣怔下,很快調整好情緒對着谷一冉笑着搖了下頭,親昵握住谷一冉的手,「一冉妹妹不生我跟小錦的氣我就放心了,媽還擔心我們兩人會因此產生誤會呢。」

「是阿姨想多了。」瞥見正在樓下幫谷一冉帶上門跟郝馨穎並排下樓。

「我覺得她不是想多了是在擔心,擔心一冉妹妹知道小錦的真正身世不待見他。」

「大嫂是最近夢做多了吧,總想着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谷一冉對她的話一笑置之,郝馨慧不惜用給已故丈夫帶綠帽子瘋狂舉動去攻擊另外一個跟她算不上有什麼仇,什麼怨的人,谷一冉已經開始嚴重懷疑郝馨穎是不是顧景墨口中那個為了不給愛情留下遺憾,在戀人重病之際毅然決然決定嫁給他的重情的女人了。

「是不是我在胡說八道你自己想想就明白,當時景言病著,還是病入膏肓的那種,你覺得他有力氣讓我生兒育女?」

「能不能只有你自己清楚,我相信景墨不會做出染指大嫂的事情。」

「有些事情由不得你不信!」郝馨穎臉上並未有一絲慌亂,笑容更是無懈可擊。

谷一冉笑着望着她,並未出聲爭辯,兩人身子是緊緊靠在一起的,從背影跟前面來看,兩人親你挽着手,貼面交談著,他們卻不知兩人之間暗流涌動,大有劍拔弩張之勢。

「怎麼只有你們兩個大人下來了孩子呢?」在郝馨慧再次開口刺激谷一冉時顧母笑盈盈的問著。

「小錦一向最喜歡吃媽做的點心,吃的有些撐,怎麼叫都不下來,小念睡了。」郝馨穎搶在谷一冉前面開口,過去幫忙分發碗筷。

谷一冉看向郝馨穎忙碌的背影,人前一套,人後一套,活着不累嗎?或許常年的孤獨造就了她現在的性格,話說回來路是自己選的,不管造成怎樣的後果都不應該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郝馨穎這樣的人絕對不值得同情。

顧父因網上的事情一張老臉陰雲密佈像尊閻羅坐在上首,飯桌上沒有孩子,冷清的只能聽到筷子碰碗的聲音。第一次進入顧家這樣知名的豪門吃飯,不拘謹是假的,生怕飯桌上出錯,惹得正在氣頭上的顧父不高興,整個用餐過程谷一冉一直是悶不做聲吃飯,偶爾會回應下幫她換面前菜品的顧母。谷一冉很懷疑這頓飯吃下去會不會消化不良。

「自己沒長手嗎?讓一個長輩照顧你?」

妻子都沒對自己照顧這般周到,面對讓他跟老友決裂的罪魁禍首,顧父語氣怎麼可能會好,威嚴略抬高的聲音嚇的站在餐桌牌等待差遣的傭人紛紛低下頭。

「伯父說得對,是我疏忽了。」谷一冉用力咽下口中的飯菜,放下碗筷起身畢恭畢敬站在顧父身邊,「伯父你要吃什紅燒牛肉還是糖醋排骨?」

「坐回去好好吃飯,別來寒顫我。」

在書房中語氣謙卑,話語噎人的谷一冉這般低眉順眼,像個受了氣的小媳婦樣着實讓顧父有些不適應。突然覺得自己一大把年紀了還跟一個小丫頭置氣,好像有那麼一點兒過了,一臉不耐的對着谷一冉揮揮手。

「要吃就吃不吃給我上去,這裏是自己家,談什麼照顧不照顧的,人越大脾氣還越難伺候了。」

以為谷一冉過來,偌大的家就到處充滿歡聲笑語,留下其樂融融的畫面,沒想到與她想像中相差甚遠。心裏不斷安慰自己,生活就是這樣有新的成員融入一個家庭就得有一段磨合期,這段時間有摩擦跟不快是正常,讓自己不要心急,耐心等待。

可心裏還是止不住有些陰鬱,被自己丈夫的無理取鬧一撩撥,負面情緒一股腦沖了出來,啪的一下放下碗筷,怒瞪着顧父。

顧母脾氣好,一般不發火,如若這把火燒了起來,顧父也是要怕上三分。

有外人在顧父想還口,顧母橫了他一眼,顧父心底梗著口氣,沒處撒,一把扔掉手中的碗筷,虎著臉,踩着軟底拖,發出咚咚聲響回樓上書房。

「爸,你好歹把飯吃了,生氣也不能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啊。」郝馨穎擔憂起身。

「坐回去,多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子樣鬧脾氣。」顧母嘴上這麼說着,向口中塞了口飯後,叫過在廚房中收拾的林嬸,「炒個苦瓜送上去給他降降火。」

接下來飯桌上的氣氛比剛才還要尷尬,谷一冉人瘦食量小,剛才吃了不少點心,沒什麼胃口,總覺得碗裏的小山丘越吃越多,像個孩子養剩飯不好,谷一冉只得一個勁的向口中塞著。

「是飯菜不合口嗎?」

郝馨穎慢條斯理的嚼著口中的飯菜面含關心的看向谷一冉,嘴裏塞的太滿,沒辦法說話,谷一冉搖了搖頭。

「我看你菜你都沒動幾筷子,自家人不要不好意思,喜歡吃什麼跟林嬸說,下午做。」

郝馨穎笑吟吟的,腰桿筆直,端坐在位子上,帶着關心的語氣透著似有似無的彰顯其女主人身份的口吻。

「太太剛才已經把晚上要用的食材準備好了。」

林嬸正在洗苦瓜,廚房的門敞着,外面的談話聲她聽得真切,出來略帶歉意的對郝馨穎彎了下身子,眼角的尾光掠過谷一冉時多了抹情緒。

「一冉妹妹不好意思,只能」

「在新城我跟阿姨生活一起生活過幾天,她知道我的喜好,這些都是我喜歡吃的。我是剛才阿姨做的點心太好吃了,我一時貪嘴吃的有些多了,現在才沒有多少胃口。」

憋死她了,終於把最終的最後一口米咽下去,谷一冉瞄了眼面色灰了幾度顧母,打斷郝馨穎接下來的話。

「原來是這樣啊,是我理解錯了。」郝馨穎不好意思的谷一冉笑笑,夾了一塊撒了層紅色椒面的紅燒排骨放在碗中,「怪不得一向清淡的餐桌,口味一下子變得那麼重。」

「瞧你口氣酸溜的,一冉來我們家的第一頓飯,當然得按她的喜好來,下午就是你跟小錦愛吃的。」

顧母放下碗筷,忙乎了一中午,腰有些酸疼,在傭人的攙扶下回房間休息,飯桌上只剩下郝馨穎跟谷一冉兩人。

郝馨穎不待見她是事實,畢竟她妹妹在醫院中要死不活的躺着,她現在卻登堂入室進了顧家,郝馨穎恨她也理所當然。看在顧家現在霧霾靄靄,氣氛緊張的份上,谷一冉不想製造出點其他事情,端起碗準備把剩下的幾口飯吃飯,回房躲著點郝馨穎。

偏偏有的人你越不搭理她,她越不知道收斂,還會蹬鼻子上臉。

「一桌子菜都是你愛吃的,別白費了媽的一片心多吃點。小錦討厭魚,只要小錦在家,餐桌上都沒出現過魚,今天她做了兩道,看來是真心疼你。」郝馨慧臉上始終掛着笑,幫谷一冉夾了塊在水煮魚塊,順便把桌上的菜向她面前推推。

「謝謝大嫂,這些就夠了。」胃裏撐得滿滿的,谷一冉難以下咽,憤恨的瞅了眼碗裏白嫩帶着辣椒面的魚塊,抬頭警告看着郝馨穎,別太過分!

「別光顧著看我,趕緊吃啊,我幫你盛碗杏仁銀耳湯。」

郝馨穎好似沒看懂谷一冉的眼神,伸手拿過她面前的湯碗,幫她舀了一勺。

「你自己喝吧,我飽了。」谷一冉把魚塊塞進口中放碗筷起身時順手推了下郝馨穎遞過來的湯碗,郝馨慧的手中的湯碗被撩起,直奔着她胸前灑去,郝馨慧身上絲質家居服吸水性差,湯水從胸口一路洋洋洒洒蜿蜒到腿上。

「啊」

尖叫聲湯碗落地碎裂聲響徹偌大客廳。

「都紅了,夫人我扶你趕緊回房間用冷水沖一衝,宋姐趕緊去給夫人拿燙傷膏。」生活經驗豐富的林嬸聽到尖叫,匆匆放下手上的活心急火燎的跑出廚房扶住站起身疼的渾身都在抖著郝馨穎。

已邁出兩步的谷一冉意識到自己闖禍急忙跟上兩人,林嬸跟沒看到她樣嘭的關上門,帶來一陣冷風,把谷一冉隔絕在外。

谷一冉稍微冷靜下,皺着五官,貝齒咬了下唇,希望不要太嚴重才好。

「又怎麼了?」

顧母剛才床上躺下,聽到動靜,出門詢問,剛才跟林嬸一起在廚房的宋姐把見到的一五一十的跟顧母說了遍。顧母扶住頭些微微發疼的頭,谷一冉才進顧家半天就鬧出兩次不愉快的事,她現在都有些後悔把小念帶回來了。

顧母上樓,谷一冉局促叫了聲阿姨,跟在她的身後進了郝馨穎的房間,顧母詢問還在浴室中嘩啦啦的沖着冷水郝馨穎用不用去醫院。

「不不用,不是很很嚴重。」

天氣冷,冷水刺骨,從頭淋到腳,郝馨穎冷的牙齒都打顫,顫著聲線,柔軟的聲音被潺潺水聲打散,接連幾個噴嚏聲令站在外面的林嬸心疼不已,一時間忘記自己的身份抬頭瞪了谷一冉一眼,顧母的臉上浮了層黑雲。

「一冉跟我出來下。」

沁涼的聲音沒了之前的溫和,眼中慈愛不復。

谷一冉暗自深吸口氣,舒緩緊張。憶起兩個小時前她剛昂起的鬥志,不禁自嘲。

她才踏進錯綜複雜的圈子中幾天,不自量力的想跟一生下來就在這個圈子中浸淫的郝馨穎斗!人家的心上溝壑縱橫,翻轉下就是個心眼,她呢,除了又被血的教訓砸出的幾個深坑外,跟個廣袤平原沒兩樣。人家紛紛中都能碾壓似她!

郝馨穎倘若你是故意栽贓,那麼你目的達到了,你已在段時間內成功讓我為眾人不喜。

郝馨穎vs谷一冉第二回合谷一冉完敗!

「對馨穎的敵意是因為郝馨慧,還是小錦叫景墨爸爸?」

後花園中,顧母背對着谷一冉站在一盆盆開的正旺的菊花中,風大,她攏了身上風衣,風撩着她的鬢角散落的髮絲,露出點點斑白。顧母沒有忘記在新城晨練時谷一冉提到要來新城時眼中一閃而逝的恨意。

被人陷害,存點恨意正常。谷一冉的恨針對的是郝家對顧家無礙,然而她卻忘了顧家還有一個媳婦姓郝。

「如果我要說,我對大嫂跟小錦沒有任何敵意,是大嫂在故意針對我你信嗎?」

郝馨穎做的巧妙,那麼多雙眼睛在看着,加上郝馨穎在顧家安安分分做了六年的好媳婦,她谷一冉在外人眼中嫁過人,名聲又臭的要死,信誰唾棄誰,明擺着的事。谷一冉沒多浪費口舌解釋,眼神坦蕩蕩的望着顧母疲憊的側顏。

「我相信馨穎。」顧母抓着風衣的手緊了緊,「景墨在溫城有公寓,等他下班回來我跟他說,帶你跟小念先過去住兩天。至於結婚的事情,我不希望我們這邊還沒有點頭,你就擅自答應他。」

說到後面顧母沉下的聲音中散發出濃濃警告,這樣自帶強大氣場的顧母是谷一冉所陌生的,兩人的距離從郝馨穎的那聲尖叫開始扯開。

谷一冉應了聲,身上只穿着件不算厚實的毛衣,風順着領口嗖嗖的向里鑽,身冷,心也跟着冷了起來。

「進去吧。」

「你也早點進去,外面冷。」谷一冉環緊胳膊慢慢轉身,緩步踱回客廳。

客廳中有三兩個傭人正在收拾餐桌,聽到腳步聲紛紛抬頭看向谷一冉,各異的眼神中都有一個共同點,厭惡。

顧家的家規嚴,傭人素質好,能赤裸裸毫不遮掩情緒只能說明她們真討厭上了她。谷一冉沒有因為她們注視而有任何愧疚,鬆開手,挺直脊背,款款的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上樓。

小念昨晚沒睡好,窩在床上蜷縮著小身子呼呼的睡着。冷,想找個人取暖,谷一冉踢蹬掉鞋子,進了被窩,抱緊小念瘦小的身子。小念睡覺的靈性,感覺有人碰她,她懶懶的抬了下眼皮,對着谷一冉笑笑,小腦袋在她懷裏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進她的懷中,唇邊翹起的弧度一直沒有消失。

谷一冉愛憐的在她額頭上親了下,考慮著是不是聽從顧母的安排離開顧家呢?心底響起一個堅定地聲音,不!如若這樣離開,意味着早上那句野種是她杜撰的,剛才的湯也是她故意灑的。一旦被貼上歹毒陰險的標籤,以後郝馨穎說不定會更加肆無忌憚的設計她,她的辯白一旦變得蒼白無力,沒有人信的時候,顧家父母徹底厭惡她,說不定會直接逼着顧景墨跟她斷絕關係。

沒有顧景墨她能活,沒了小念她的生活沒法繼續。她不能被動挨打,眼睜睜的等著那一天的來臨。

打定主意,谷一冉拿過手機,調了下設置。斂下眼瞼收起裏面的寒光,枕着小念平穩輕微的呼吸聲睡去。

夜拉開厚重帷幕,絢麗的燈光給日新月異的溫城鍍上一層華美的外衣,輝騰一路疾馳在車流中穿梭著。

主駕駛座上,顧景墨外套扔在副駕駛上,俊顏上帶着些許焦急。

攤開誤會,敞開心扉,才離開短短几個小時,思念如潮洶洶而來。與郝家撕破臉,等於兩家的合作全部作廢,一直在處理著跟郝家有關的事情,忙到七點多緊急的處理的差不多,等不及,收拾好沒處理的文件拎着電腦出公司。

留下來加班的員工,見到平常下班都不積極堪稱工作狂的老闆在這個緊張關頭竟然急着下班,一個個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一直尾隨着顧景墨的身影消失。

還有幾個不死心的趴在窗口一直盯着顧景墨座駕離開宏遠才確信老闆真的走了,登時各種猜測層出不窮。

最靠譜的當然是讓他們加班的罪魁禍首谷一冉。不過,他們也只是私下隨口說說,宏遠紀律嚴苛,賞罰分明,還沒幾個敢明目張膽的嚼老闆舌根。

經過一家珠寶店門前時顧景墨踩了下剎車,她光禿禿的手上少了件東西,打過轉向燈停在門前。

一進門售貨員熱情迎上前,引着他在專櫃前面一一看着,挑來挑去,不是覺得花樣太過花哨,就是鑽石的色澤太過黯淡。

「先生你簡單說下你心目中理想戒指的款式要求,我們來給你推薦。」

「不用了,就這個吧。」顧景墨指了下面前櫃枱最角落裏擺放的一枚類似素環的戒指,沒有任何裝飾,光溜溜的一個環,甚至沒有鑲鑽石,有些寒酸。

「先生確定選這個?」

顧景墨衣着考究,搭在胳膊上的風衣看不出牌子,袖口上嵌著藍寶石的鑲進袖口精緻耀眼,彰顯它價值不菲,它的主人卻買了一枚連它價錢的十分之一都不到的戒指送人,服務員有些不信出口確認。

顧景墨輕輕嗯了聲,記得有一次跟她去擅場,經過門前的滾動屏幕,畫面上正播放某個明星帶着大克拉的鑽戒曬幸福,舉着手擺着不同的pose讓記者拍照。

「她給鑽戒的廣告打的很成功。」谷一冉撇撇嘴,眼底浮動着不屑。

「你不喜歡這樣的戒指?」

「太耀眼,總覺得這樣的愛情跟金錢聯繫到了一起,凡是沾上了銅臭味,總覺得有些不舒服。咦,你問這個不會是想送我戒指吧。」

她快走兩步轉過身對着他,向後倒退著走着,用手指着他,笑的跟個小狐狸樣。

「如果我說是呢?」他眼疾手快的拉住差點撞到路過行人的谷一冉貼在她耳邊說道。

「那我可就不客氣嘍,我喜歡的戒指款式簡單一些,最好扔在地上都沒人撿的那種。」

他問為什麼,她笑而不語,小跑着進了商場。後來他是無意中翻她的書,從書籤上看到了答案。土邊叨划。

「因為你太耀眼,我怕我抓不住。倘若你送的東西再過分惹眼,我怕會更多人覬覦。」

他總是怕她從他身邊溜走,沒想到真正沒給足夠安全感的是他。

顧家燈光通明,客廳中死氣沉沉,冷冷的水晶燈光給清冷的客廳中添了幾許寒意,顧景墨一進門有人過來接過他的風衣,環視下客廳,顧景墨上樓。

「先生」

顧景墨上樓的動作頓住,回身看向站在廚房門口的林嬸,薄唇輕啟,言簡意賅的吐出一個說字。

「您吃飯了嗎?廚房有飯菜我給你熱一熱。」

「吃了。」加班的時候吃了簡餐,收回視線時無意瞥見廚房的流理台上盤子都扣著,濃眉幾不可見皺了下,「還沒開晚餐?」

「午飯的時候夫人跟谷小姐鬧了點不愉快,太太心裏不舒服」

不等林嬸說完,顧景墨疾步上樓,直奔卧室。

「先生,夫人燙到了,小錦少爺一下午都悶悶不樂的,你先去看看他吧。」林嬸緊走幾步來到樓梯前,仰著頭對顧景墨背影說道。

顧景墨心繫谷一冉,沒注意林嬸的話,擰了下門把手,房門反鎖,眼神稍暗。谷一冉是個極度沒有安全感的人,倘若環境令她放心,她不會反鎖,顧景墨輕叩幾下門。

谷一冉睜開惺忪睡眼,拍了拍有些暈沉的腦袋,觸感微燙。作死的身體,才不過是吹了一小會風又跟傲嬌了。怪不得越睡越冷,整個身子都跟浸在冰窟窿里樣。雙手無力的撐起身子,下床搖晃着來到門前扯開門。

「臉色怎麼那麼難看?」

她臉色蒼白,原本粉色的唇瓣被紫色所代替,眼皮耷拉着,整個人一點生機都沒有,顧景墨手放在她的額上試了下,暗沉的眸子焦急晃動,「回床上躺着,我去拿退燒藥。」

「等下。」谷一冉半個身子趴在牆上,拉住顧景墨的胳膊,給他一個向後看的眼神,「小錦挺依賴你的,你去跟他說兩句話。」

她一拉開門就看到小錦站在他的單獨小卧室門口,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們。消瘦的背影形單影隻,或多或少戳着她母愛泛濫的心。

郝馨穎的話如魔咒般在耳邊響起,仔細看下,小錦跟顧景墨的五官確實相似,特別是身上那種冰冷甚至能算的上陰寒的氣息。搖了下頭告訴自己不可能,人病了,腦袋也漿糊了。

「等你吃上藥再說。」顧景墨目光匆匆掠過小錦闊步下樓。

小錦的目光一路尾隨着顧景墨,待他背影消失,驀地落在谷一冉身上,烏黑瞳仁里折射出兩道冰刃。谷一冉一個激靈,暈沉的腦袋瞬間清醒,覺得一個孩子能有這樣的眼神太過可怕,等她再抬頭望去時,入目所及空蕩一片,小錦早已回了房間。

顧景墨從急救箱中尋到葯倒了杯溫水送到谷一冉手中,「好端端怎麼還發燒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破身體,從小念早產就沒好過。」

說者無心卻利刃般刮過顧景墨的身心,他半蹲在她身前,握緊她的手,眼裏滿是歉疚。

「別總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你的歉意表達一次就夠了,你每每這樣我都會多想起一遍從前。」谷一冉把玩着手中還殘留着溫度的水杯,「我把大嫂給燙著了。」

「嚴重嗎?」

「我沒見到,湯在桌上放了一會了,應該不是太熱。」本想睡一會等郝馨穎上完葯去看的,睡下就沒起來。

「你又不是故意的,明天等你身體舒服些,我帶你出去給大嫂買點禮物當做道歉。小念呢?」

顧景墨以為事情純屬意外,沒把事情放在心上。

「還在睡。」吃下藥,谷一冉打了個哈欠,身子歪歪斜斜的靠在沙發上,昏昏欲睡。

「不會也發燒了吧。」

「沒有,她應該是昨晚沒睡好,別去打擾她。」中間小念醒過來一次,出來盤子裏剩的點心給解決了。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她醒了下,小念已經爬到床上,眼中還有淡淡的血絲。谷一冉抱住顧景墨的腰,臉特在他的後背上,把中午燙著郝馨穎的事情簡明扼要的講了遍。

略去小錦跟郝馨穎跟她說的話,郝馨穎在顧家是不一樣的存在,丈夫病重,她重情執意要嫁,守寡六年,安分守己沒有任何桃色緋聞,獨自撫養丈夫遺孀,極少的女人能做到這般。沒有確切證據,顧景墨估計會覺得她在臆想扯謊。

「我信你,不用跟我特意解釋。」顧景墨轉過身回抱住她,「我下去給你拿點吃的,吃完再睡一覺。燒退了,會舒服些。」

「是不是我說的所有話你都信?」生病的人格外脆弱么,谷一冉覺得自己矯情了。哪怕他敷衍騙他,她都想聽他的答案。

「是。」不想再分開所以你說的哪怕是騙我的我都信,顧景墨直接回答,語氣堅定沒有絲毫遲疑。

「你都沒思考騙人。」谷一冉仰起臉對他撇了下嘴,「阿姨因這事覺得我是在針對大嫂,讓你帶我去你之前的公寓。走了就等於承認他們給我定下的罪名,我想留下。」

「倘若我想了,你又會覺得我沒有誠意。」人越大越幼稚,顧景墨似泄憤樣揉了下她的頭髮,「媽那邊我去說,至於大嫂她」顧景墨頓了下,他對大嫂挺尊敬,潛意識覺得她不會做出傷害谷一冉的事情,可又有天真浪漫最後卻耍盡心思害得他跟谷一冉分開六年的郝馨慧的例子在前,吃一塹長一智,他不敢把話說的那麼滿。

「公司那邊最近事情挺多,不能在家陪你,不然你跟我去公司吧,我給你安排一個輕鬆點兒的工作。」

「什麼工作?」以後要在溫城生活的話,小念白天上學,她在家也無聊,有個工作打發時間挺不錯。

「貼身秘書。」

「才不要。」

距離產生美,白天晚上成連體嬰兒,連點秘密都沒有,多沒勁。

「明天我去看看哪個部門缺人回來再與你商量,我去看下媽和小錦,等會給你拿點吃的。」

顧景墨掐著腰直接抱着她把她放在床上,幫她掖上被子出門。

房間靜謐一片,谷一冉盯着頭頂的水晶燈,模糊的光暈一波波暈開,咬了下唇起床敲響郝馨穎的門,開門的是宋姐。

「大嫂呢?我來看看她。」谷一冉透過敞開的門向裏面看了下,沒見到人。

「夫人沖了涼水澡,受了涼,帶着點滴就睡了。我看你的臉色也不好,醫生在,讓他過來給你看看吧。」

宋姐對谷一冉的態度還算好。

「吃過葯了,我就進去看一下,不放心的話,你跟着我。」

谷一冉握緊兜中的手機,語氣帶着病態的柔弱,整個人看起來很無害,宋姐讓谷一冉進門,敲了敲卧室的門。

谷一冉疑惑地看了眼宋姐,郝馨穎都睡了,誰出來給她開門?

「不是說有我守着,不要總進來打擾我工作嗎?」開門的是一身深灰色西裝帶着金絲邊眼鏡,看上去近四十的男人,高高隆起的眉峰跟他斯斯文文的形象很不符。

什麼情況!郝馨穎這是公開在房間中藏着男人嗎?

「桂醫生,這是我們先生的女朋友,她想進去看看夫人。」宋姐好像十分怕這個桂醫生,聲音小小的,頭使勁的低着,要埋到胸前去。

是個醫生,原來是她想多了。谷一冉對他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等他讓開。

桂醫生目光掠過谷一冉,側了下身子,覺得他目光不善,谷一冉不由多看了他一眼,桂醫生對谷一冉禮貌笑笑率先伸出手。

「我是馨穎的表哥,也是顧家的家庭醫生,更景墨也算熟,以後見面機會很多。」

「你好,我叫谷一冉。」谷一冉輕輕碰了下他的手,來到郝馨穎窗前,郝馨慧頭髮凌亂的散落在枕頭上,面色微白,下巴以下的位置只露出一隻正在打點滴的右手,餘下都蓋在被子下,「燙的嚴重嗎?」

「處理的挺及時,皮膚有點紅,沒有大礙。只不過她在經期,冷水沖了身子,怕留下病根,這幾天得好好觀察。」

還真是趕巧,人不醒,谷一冉計劃落空,站在床前,思索是明天找個合適的機會再來還是在這裏等著郝馨穎醒來。

「自己還病著不好好躺着,跑這來做什麼。」

顧景墨沉着臉站在半掩的門前,沒有要進來的意思。

感受到他的不悅,谷一冉讓宋姐照顧好郝馨穎,扯開門,才發現小錦正牽着顧景墨的手站在旁邊。

「嬸嬸。」

禮貌的招呼聲猝不及防敲在谷一冉的耳中,她微怔,嘴上應下,心裏不禁給小小的孩子的演技點一百八十二個贊,同時也印證小錦在顧景墨身邊特別乖的傳言。

卧室,怕小念餓著,顧景墨把她哄起來,親自抱着她洗手洗臉,抱着她坐在沙發上心細的喂著。

「我自己吃。」小念看了眼小錦從顧景墨的腿上滑下來,跑到對面的谷一冉身邊坐下,往口裏舀著粥。

以為剛才的熱情嚇到小念,顧景墨沒多想。谷一冉心裏明了,心疼的幫小念擦了擦嘴角沾著的胡蘿蔔丁。

對於小錦這樣的孩子,谷一冉覺得不能來硬的,得用心收買,詢問他喜歡吃什麼,拿着磁碟要幫他布菜。小錦沖她笑笑,側臉看向谷一冉時的眼神好似在說她虛偽。谷一冉臉上的笑差點破功,幸好撐住,小錦不吭聲繼續吃飯,谷一冉略顯尷尬,把瓷盤塞給顧景墨。

燒還沒退,谷一冉簡單吃了些等著小念吃完要帶她回卧室。

「嬸嬸,我想跟姐姐玩一會。」

谷一冉抱着小念起身的動作停下,懷中的小念身子微微抖了下,緊緊抓住谷一冉的前襟,對着谷一冉輕輕地搖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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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夫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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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燙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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