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離去

應急燈的燈光忽明忽暗，像一朵羞澀的花蕾，正在思考要不要在今夜綻放。

高健意識回歸，雙眼一睜，驀然看到面前斜卧一位傾世美人，鬢雲亂灑，秀屏斜倚，正所謂經珠不動凝兩眉，鉛華銷盡見天真。好吧，簡單的來說，就是葉冰穿着很簡單的衣服，沒有一點點防備躺在高健對面睡著了。

「老師，你這可真是難為我了，你說我該怎麼做呢？是禽獸一點呢？還是禽獸不如呢？」某男內心興奮的吼叫，猛一起身，卻聽「啪」一聲，一把鋥亮的菜刀落在他和葉冰之間。

某男這才發現自己身下壓着一根電線，電線綁着電燈，系了個活結，另一端則綁了一把接近30厘米的菜刀。

「如果我剛才……」擦了擦額頭並不存在的冷汗，高健暗道：「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的性格依舊是如此直接啊。」

「你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葉冰不動聲色的將菜刀拿開：「身體還好吧。」

寒意未消的高健點了點頭。

「那就好。」打了個哈欠，葉冰舒服的伸了個懶腰，頓時，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現出驚人的曲線。她穿着隨意，不經意間顯露出的魅力讓高健瞪大了雙眼。

「看哪呢？都變成這樣了，還死性不改。」葉冰笑罵一句，而後臉色又變得暗淡，她從一旁為高健取來紙和筆：「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高健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提筆就寫：「美麗的葉冰小姐，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看見這一行字，葉冰沒有馬上回答，沉吟了許久才開口：「不是葉冰小姐，你該叫我老師。」

她扭頭看向窗外的暴雨，雨勢越來越大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等到雨停，我就要走了，城裏有幾處倖存者聚集地，我想跟他們會合。」

「所以？」

「謝謝你救了我，能遇見你老師真的很開心……」

葉冰的聲音漸漸變弱，最後細不可聞。

「是這樣啊。」高健感覺自己變異的心臟中多了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很悶，好像壓了一塊石頭：「呵呵，畢業這麼多年了，我還是沒有長大，你是人類，我是吃人的喪屍，我們怎麼可能在一起？」

獲得生化戰爭系統的喜悅慢慢消散，他本來是準備和葉冰分享這一切的。

「是我太天真了。」他拿起筆認真的在紙上寫到：「對不起，之前嚇到你了。」

扣上筆帽，高健披上破舊的廠服，推開門，走進暴雨之中。

他沒有回頭，所以也就沒有發現，他和葉冰所在的房子離坍塌教學樓整整隔了一個街區，單憑葉冰自己的力量是無法將失去意識的他帶到這麼遠的地方。

「真是場跨越種族的曠世畸戀啊。」陰陽怪氣的聲音突然響起，七八個穿着各異的倖存者從另一個房間走了過來。

「怪不得你對爺們幾個不感興趣，原來你好這一口啊。」其中一個裹着羽絨服將全身包的嚴嚴實實的瘦小中年人張口挪揄道。

聽到這猥瑣的聲音，葉冰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她並沒有搭理對方，而是看向站在最外面的一個老人：「徐老，多謝你阻止他們殺死我的朋友，謝謝。」

老人面容堅毅，身穿軍裝，雖然一頭銀髮，但身體卻格外的硬朗。

「無妨，我也只是對你所說的話感到好奇而已。」

「徐老，您也看到了，我並沒有欺騙你們。他雖然是喪屍，但卻保留了理智，我想，大家是可以生活在一起的。」

「什麼？跟喪屍生活在一起，你是不是瘋了！」

「不可能，叫我和那些吃人的怪物在一起，這絕對不可能。」

「白痴，你是不是想把大家都害死！」

老人還沒有說話，周圍已經亂作一團，他皺了下眉頭：「安靜，都別吵了。」老人的話語在這個小團體里十分有分量，這倒不是因為其他人尊老愛幼品德高尚，而是因為老人的背後背着一柄雙筒獵槍。

「葉冰，雖然我們都看到了你的朋友確實保持了人類的思維，但它畢竟是喪屍，或許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就可以將它身上的病毒傳給我們，和它一起生活，風險太大。」老人搖了搖頭：「好了，這事就這樣吧，大家該休息的休息，該站崗的站崗。另外，我們的食物儲備不多了，等到雨停，所有人跟我一起去尋找食物。現在，都散了吧。」老人轉身離去，並沒有發現瘦小中年人和另外幾人之間的眼神交流，他們盯着葉冰的背影，眼中升騰着火焰。

房屋外面。

酸雨打在身上，高健卻沒有任何反應，任憑全身濕透，漫無目的的走着。

長長的馬路，空寂的城市，傾盆的暴雨，這就是末世嗎？

高健茫然四望，路邊的欄桿歪歪斜斜，不遠處一輛藍白相交的公交側翻在地，而更遠的地方十幾輛車撞擊在一起，有的連形狀都看不清楚。

「沒有路了？」大雨依舊，路面的積水漸漸淹過高健的腳踝：「我和她還是沒能走在一起，難道我只能一輩子叫她老師嗎？也對，人和喪屍怎麼能在一起，人應該和人在一起，而喪屍就該老老實實的和喪屍在一起。」

高健如此想着，正巧，道路一旁的商業街內出現了喪屍的身影，這些充滿了旺盛精力和好奇心的傢伙正冒着暴雨向一個地方匯聚。

「難道是倖存者？」來不及仔細考慮，高健立刻跟了過去。

進入商業街，隱隱能聽到壓抑的咆哮聲，但雨勢過大，聲音並不真切。

再向里走，路面上不斷出現受傷的喪屍，這些可憐的傢伙缺胳膊少腿，有的歪著頭，拖着一條斷腿堅持前行；有的則失去了行動能力，一邊趴在地上咕嘟咕嘟喝着污水，一邊倔強的向前爬行。

「不應該啊，屍群一出，所向睥睨，怎麼會有這麼多喪屍受傷？」高健暗自疑惑，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商業街的中心。

這裏好似一個小型廣場，四周放着西式座椅可供遊人休息，地面鋪着大理石，中間還有一個精緻的噴泉。

如果放在末世之前，這裏一定是個典雅舒適的好去處。可現在，屍群擠滿了廣場的每一寸地方，座椅被掀翻，雨水混合著鮮血從噴泉的水池中溢出，看起來竟也有種別緻的美感。

「到底是什麼東西在吸引喪屍？」猶豫片刻后，高健擠入屍群，走到了最裏面，「這他喵的是個什麼情況？」

他瞪大了眼睛，眼前出現的這一幕着實讓他感到震驚。

混雜鮮血的水池裏，兩個龐然大物正在進行最原始的肉搏。

一個是接近三米的變異喪屍，一個是體長兩米開外的黑毛大狗。它們扭打在一起，變異喪屍緊勒大狗脖子，而大狗則四爪亂揮，將喪屍抓的片體鱗傷。

翻滾在水池裏，雖說誰也奈何不了誰，但它們卻因此變的更加瘋狂，殺到紅眼時，這變異喪屍竟選擇和大狗對咬，以傷換傷。

大約過了五六分鐘，水池裏已變成一片猩紅，連暴雨都無法沖淡這血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大狗最終還是耗不過不知痛苦和疲倦的變異喪屍，它瞅准一個機會，一口咬斷了喪屍肩胛骨，趁其一手失力的剎那掙脫而出，慌不擇路，一頭撞進屍群。

這下可把高健嚇了個半死，大狗選擇的方向正是他所在的位置。

剛才他擠到了最前面，現在可連腸子都悔青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高健後悔的時候，大狗已向他張開血盆大口，一股腥臭撲面而來，整整三排長短不一的牙齒寒芒畢露。

可就在利齒即將穿透高健咽喉的時候，大狗身體筆直摔落，水花濺了他一臉。原來是變異喪屍抓住了大狗尾巴，不經意救了高健一命。

逃跑失敗的大狗惱羞成怒，返身又與喪屍撕咬在一起。

僥倖逃得一命的高健癱坐在地，他第一次距離死亡如此之近。

「差點就玩完了，該死的大狗。」高健咬了咬牙，勉強起身，在末世之前他雖然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但小人物也有自己的原則，也有自己不能觸碰的底限。

而高健的底限其實很簡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會殺人。

扯掉身上破爛不堪的廠服，高健蹣跚着腳步回到馬路上，他艱難的翻過一輛輛高檔轎車，最後停在一輛載滿鋼板的重卡（載重50噸，重型卡車）面前。

拉開車門，將已經變成喪屍的司機大叔「請」下車，他活動了一下手臂，「嗯，車鑰匙還在，是時候展示真正的技術了。」

坐在方向盤前，高健難得的露出一絲微笑，雙眼透出興奮的紅光。

「哥在藍翔學了三年數控拖拉機，觸類旁通，這重卡應該是一樣的道理吧。」

發動卡車，心裏對變成喪屍的惶恐、葉冰離開的苦悶和剛剛生死之間的刺激全部化為一股力量聚集在腳上。

「從今天起，那個逆來順受的廢物高健已經死了，我是喪屍，我要在這末世里活下去！」

一腳用力，油門到底。

載滿鋼板的重卡像一頭出籠的凶獸，震動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