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 地老天荒（二）

菡若的師父被後世尊稱為女媧娘娘,她紮根的那塊石頭所化的寶物就是女媧石。鯤兒的師父就是後世的伏羲大帝。旁觀視角的菡若看着這一切，似乎明白了什麼,卻又不是特別清楚。

菡若跟鯤兒告別,跟着女媧行走於荒山大澤間，感受着這天地日新月異的變化,平息四方亂象,維護世界的新秩序,如此又過了千萬年。

當年混沌中存活下來的生靈雖然少，但是個個力量強大。好鬥者戰鬥起來不管不顧,給新世界造成了很大的破壞。終於有一日,共工祝融纏鬥,撞破了天幕，天河傾了。天河水無窮無盡,眼看就要淹了這世界,包括這世界上所有的生靈。

此時伏羲遠行，不知所蹤。女媧以一己之力創造生靈、維持着新世界的秩序，自然不肯眼睜睜看着它被毀滅。

「九州最東,有地母後土。你去幫我向她討要一種可以修補天幕的神泥。務必要速去速回！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女媧看着天河滾滾，只能自己留下阻止水勢,派菡若去做這事。

「是,師父！」菡若領命而去，晝夜不息、夙夜趕路，終於及時找到了後土棲居的九州之東。

本以為先天而生的上古之神，對天下多少都該有一些責任感。可是後土顯然不是。

「神泥我這裏有的是,但是我為什麼要給你？即便這世界湮滅了，大不了就是回歸混沌罷了，我又不是活不下來，天下蒼生又與我何干？」後土悠閑自得、滿目譏誚地看着菡若。

菡若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果然，接下來的對話與她夢境中一般無二。

「求上神以天下蒼生為重，救救這天下吧！」菡若看到自己跪在地上殷切地懇求。

「你如果想要神泥，就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只要你願意給我，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

「我要你把他讓給我，此事過後，永遠不再出現。」

後土打出了一個水鏡，那裏面赫然就是鯤兒的容貌。

「不能用別的條件代替嗎？」菡若覺得自己心痛如絞。

「不能……」

聽到預料中的答案，菡若心中一陣巨痛，後土後來的話她已聽不清了。

「我……答應你！」

個人情愛，終究抵不過天地大義。想到等著自己的女媧，還有她創造出的各種生靈，菡若咬着牙答應了後土。

「口說無憑，我還要你一件信物。」

「什麼信物？」

「我知道女媧把你出身的那塊石頭煉成了一塊寶物，我就要它。」後土微微牽起嘴角，鄙夷又傲慢地看着菡若。

女媧石是菡若的根系所在，若是落到了別人手裏，就相當於被人捏住了命脈。

「那隻不過是一塊石頭，可以用別的寶物代替嗎……」

「不可以！」後土不等菡若說完就斬釘截鐵地打斷了她，然後想了想，又柔聲說道：「你放心，我只不過是想要約束你一下罷了，只要你不食言，我不會用它做任何別的用途。」

「我……這……」菡若知道，自己如果把女媧石交出去，就再也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你只有這一次機會，如果捨不得，就不要做出一副為了天下的樣子跟我討要神泥了！」後土看她猶豫不決，不耐煩地說道。

「好！我答應你。」菡若終是掏出了女媧石，給了後土。

菡若及時帶回了神泥，女媧祭煉後用它補上了天幕的缺口。可是女媧也消耗了極大的元氣，開始閉關休養，不能再輕易。

菡若代替女媧在大地上奔走，繼承她的意志維護著新的世界秩序。

中間鯤兒來找過她，他如今的道名叫混鯤。混鯤想要和她一起，她拒絕了，說清楚了緣由。混鯤沒想到自己當初隨師父遊歷到九州之東遇到的那名跟他表白的女子竟有如此來頭，更沒想到自己的拒絕和解釋不但沒有讓她放棄，竟還讓她起了拿捏菡若的之心，一怒之下衝到了九州之東找她算賬。

「在你心中我就是這種人么？沒錯，我確實喜歡你，也希望她能離你遠一點，但是她的本命寶物於我並沒有什麼意義，並且她是女媧唯一的弟子，我怎麼敢真的得罪她？那不是跟得罪女媧一樣嗎？我有那麼蠢？」

菡若看到後土嘟起嘴，一臉委屈地做小伏低道。雖然她本人並不在這裏，可是她還是能看到發生的這一切，不知道為什麼。但現在並不是想這個問題的時候。

「那你要女媧石做什麼？」混鯤冷著臉問道。

「我只是想看看她的選擇罷了！事後立刻就派人把女媧石送還給了女媧。怎麼她還沒交給自己的徒弟嗎？」後土裝模作樣地道，「是了，算一下時間，女媧石送到女媧手裏的時候，應該就是她剛補完天正要閉關的時候，也許當時她的徒弟不在她身邊，時間還沒來得及也不一定。怪不得你會誤會我呢！」

「此話當真？」

「真的啊！我怎麼會騙你呢？」

後土說着，就去挽混鯤的手尋求安慰。

混鯤迅速抽回自己的手，對眼前的美人絲毫沒有憐惜之情，聲音依舊冰冷得瘮人道：「無論如何，以後你不得以任何方式去找她麻煩。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

「那如果她來找我麻煩呢？」

「她不會來找你麻煩。你跟她之間無論發生什麼事，那都是你有問題，而不是她。」

混鯤說完，瞪了後土一眼，轉身就走了。

後土氣得捏白了自己的手指。

「這個賤貨，我是不會放過她的，一定不會！」

混鯤又去找菡若，菡若閉門不見，恰好伏羲那邊有事召喚他。他想着辦完事了再回來找她不遲。反正對於一個神仙來說，壽命是無窮無盡的。也不差這一會兒。他沒想到，因為他這一時的疏忽，後來竟發生了那麼多的變化，讓他痛悔不已。

菡若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感覺到混鯤的情緒，還感覺的那麼清楚。

光陰曆歷，時光流轉。女媧大概損耗到了根基，一直閉關不出。大地上的情況隨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本來羸弱無比的人類趁勢崛起，並且演化出了不同的分支。份屬正統的黃帝和九黎之族首領蚩尤經過不斷的吞併融合，成了這世界上最大的兩股勢力。

蚩尤好戰嗜殺，網羅了各路邪神勢力。而黃帝仁慈能幹，女媧一系自然是支持他的。但是人類社會的戰爭，本來神仙不必插手。可是蚩尤請來了風伯雨師助陣，打得黃帝節節敗退。黃帝無法，也只能請求女媧這邊出手幫助。

女媧在閉關，自然是不可能出面的。菡若接到請求，苦苦思索了一個月，也未作出決定。

沒想到，這件事卻被後土趁了先機。

若是後土直接對菡若出手，無論是女媧還是混鯤都不會放過她的。可是若是菡若自己出了問題，就怪不得她了。所以後土拿出了那塊女媧石，佈下了一個陣法。

菡若還在天河畔的洞府中思考黃帝的請求，手中拿着剛剛傳來的急報，突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渾身發熱，意識漸漸模糊了起來。她勉強著抬起頭，想要勉強著維持意識的清明，但是不適的感覺排山倒海而來，終是不支，趴在了面前的案几上。

之後的一段時間菡若陸續恢復了幾次清醒，思前想後只能是女媧石出了事，但是她也來不及做什麼，只在案几上用手指寫下了「女媧石」三個字，就再也沒了意識。

然後，旁觀者視角的菡若看到自己落到了後土手裏，被她用炭火毀去了容貌，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被後土牽引著來到了黃帝的營帳，看到後土跟黃帝說「這是女魃，是專門來給你們助戰的，她自願把自己煉化成這個模樣，才能剋制住風伯飛廉和雨師屏翳兩大先天凶獸」，看到了黃帝營中諸將士又敬又怕的眼神。

自願煉化自己？真是好笑，自己又不是打不過他們。可是黃帝諸人並不清楚其中細情，黃帝還穩得住，其他人真的是把懼怕寫在了臉上，但是為了戰爭的勝利不得不維持着恭敬之意。

逐鹿之野，黃帝和蚩尤展開了最後的大決戰。蚩尤一方風伯飛廉和雨師屏翳相繼施展出了法術，黃帝一方抵不住，請求女魃出戰。後土在營地後方悄悄祭出了離火，把女媧石放到離火上灼燒。

菡若頓時感到渾身內外燥熱無比，在逐鹿之野上騰空飛翔，橫衝直撞。所過之處，風伯雨師祭出的風雨全都被她吸收了，滋潤自身。

菡若本體本為水生，自然是經不住離火煅燒。女媧石與菡若性命相連，先天之靈又不那麼容易泯滅，女媧石受到的煅燒多麼酷烈，菡若身體感受到的摧殘就有多麼酷毒。失去意識的菡若在大地上橫衝直撞，不止牽制住了風伯雨師，也給蚩尤一方的軍隊造成了巨大的破壞，讓黃帝趁機擊敗了他。

后營中的後土看到黃帝一方取得了勝利，嘴角噙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這天夜裏，贏了戰爭全民歡騰的時刻，後土又偷偷用離火祭起了女媧石，比起白天的火勢不僅沒有減弱，反而變本加厲。

變成女魃的菡若不堪忍受，完全不能約束自己的法力，變成了一個「災星」，給那些本來感激她幫忙打贏戰爭的黃帝軍隊造成了巨大的傷害。之後遁出軍營，所過之處民不聊生、焦土千里。

剛剛贏了戰爭的黃帝一方來不及慶祝就遭此重創，然後又陸續收到了來自全國各地的旱災奏報。為了黎民百姓的安全，黃帝不得不驅逐女魃。從此菡若流離失所，無處可以安身了。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