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隔天上午，權至龍把一份傳真遞給崔聖賢，上面事無巨細的寫著：朴孝言，28歲，畢業於紐約醫學院，博士學位，現於首爾國立醫院任職內科醫師，男友韓東宇，31歲......

崔聖賢用了五分鐘看完朴孝言的「憑生簡介」，不得不感嘆，這校花加學霸始終是這麼拼，成績斐然，無往不利地豐富了自己。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她的高中和你是同一所吧？同學？校友？」權至龍端詳著手中的照片，露出意味不明的笑，「面相不錯，這是你的類型？」

「只是同學，很久不見，想了解了解。」

權至龍又拿出一張照片，食指一彈，亮給他，「人家名花有主了。」

「我知道，已經見過面了。」崔聖賢淡淡說。

權至龍揚一下眉，不再多言。

崔聖賢看著照片里的女子，一襲白裙站在耀眼的眼光下，嘴角微微揚起，美過身旁的梔子花。

資料上寫的清清楚楚，但他覺得不可思議，韓東宇居然是朴孝言的初戀？

這個男人的魅力在哪裡？比他事業成功，學業精湛的男人絕不在少數，為什麼朴孝言獨獨選中他？

作為曾經的同班同學，崔聖賢深知朴孝言的風靡魅力，無論在哪兒，她的追求者都是絡繹不絕，然而，無一人闖開她的心門————包括自己，也已落敗收場。

他一直認為她是心高氣傲，眼光太高，看不起那些「凡夫俗子」。不承想，她獨身多年，卻找了一個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男人做男友，這真令他匪夷所思。

而且，從那晚的聊天中來看，她似乎並不很喜歡那個男人？

假如自己沒猜錯的話，她們可能還沒有發生過姓關係。兩人相戀四年，單從男人的角度來想，有個美若天仙的女友卻正人君子的不入雷池一步，那麼，只能說明這個男人生理有缺陷，要麼就是他的女友堅拒不從！

答案顯然是後者。看得出來，朴孝言對韓東宇很有芥蒂，甚至懷疑自己得了婚前恐懼症，她為什麼不想結婚？大眾情侶都能接受的肌膚之親，為什麼在她那裡成了毛骨悚然？

非常蹊蹺！

對此，勝勵一語道破人心，「就是不愛啊，不愛哪兒來的為什麼？男人，是感官動物，女人，則更注重感覺！感覺沒有，啥都白扯！若是喜歡，她會主動貼上去，不然，你霸王硬上弓也只能換來一句噁心！」

不愛嗎？

以她的條件不至於勉強自己和一個不愛的男人在一起吧？

崔聖賢眉頭微鎖，勝勵笑嘻嘻地湊過來，「咋的？吃癟了？那女人不讓你上啊？」

崔聖賢嫌棄地推開他，「說什麼呢你，不是我。」

「那你不是咸吃蘿蔔淡操心嗎？」

「我願意，你管得著么！」

勝勵被他噎住，訕訕地去一邊玩兒了。

權至龍摩挲著下巴審視他，琢磨著說：「你有點不尋常啊~」

「怎麼？」

「你可不是愛管閑事的人，而且，你第一次求我辦事，居然是讓我幫你調查一個女人，嗯？」權至龍的眼神滲透人心，「這讓我也對那個女人產生了興趣呢。」

崔聖賢愣了愣，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在沙發上坐了一上午，腦子裡想的儘是朴孝言。有點反常！

他並非心思縝密之人，也很少去關注旁人的事，更不會輕易對人產生興趣。假如，那晚不是誤看了朴孝言的聊天記錄，可能他會就此作罷，把那段青澀的愛戀埋藏於心底———實際上，如果朴孝言不出現，他可能已經忘了她。

然而，她偏偏出現了，輕易撬開了他塵封心底的記憶，一發不可收拾，迅速佔據了他整個思維。

他想搞清楚，又覺得自己多此一舉。想屏蔽她深存於腦海中的身影，但卻無濟於事。很矛盾！

「聖鉉！」

清麗的聲音，喚著天台邊上的身影。男生回過頭，看向朝自己走來的窈窕淑女，潔白的襯衣，灰色的百褶裙，燦爛的驕陽彷彿在她身上鍍了一層光，神采奕奕的。

「聖鉉，回去上課吧。」

「我不喜歡學習。」少年抬頭望天，表情固執。

女孩來到他身邊，撕開手中的創口貼，踮起腳，小心翼翼地把它貼在少年帶血的眉角上，「不喜歡學習，卻喜歡打架？」

「那群小流氓欺負你！」少年仍是忿忿不平。

女孩笑了笑，「沒事的，我已經告訴老師了，老師會解決的。倒是你，可不能再打架了。」

「孝言，要不，我們，我們保持一些距離吧。跟我做朋友，你會被他們嘲笑的......」

面對自己心儀的女孩，少年再沒了打架時的神勇。他靦腆地垂著頭，不敢直視對方，她的光芒那麼耀眼，把他顯得自漸形穢。

「我不會在意他們說什麼的，我已經認定你這個朋友了，聖鉉。」

那堅定的語氣，彷彿是一束光，剎時融化了他。三魂被勾走了七魄，他訥訥地跟在女孩身後，亦步亦趨，連影子都不敢觸及。目光不由落在地上，她連影子都那麼好看，俏麗生姿，但是好想抹去自己的......太龐大了，像個魁梧的怪獸，笨重的，呆然地移動著......

他從不敢奢望得到她的關注，然而現在，他們是朋友了，他感到受寵若驚。不敢再有別的想法，就這樣，這樣默默的守護她，也是心滿意足。可是————

「喲，胖子，要走穩啊，可別壓著我們孝言哦~」

「小子，天鵝肉好吃么？」

「看看他們，走在一起多不協調，哈哈哈哈~」

小腿發酸，變得沉重，周圍嘲弄的目光和戲謔的語言令他無處遁形。心火緩緩聚攏，狠戾自少年眼中閃過，突然，一隻手握住他，女孩回過頭，「不要理，跟我回教室。」

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血液自掌心蜂擁上四肢百骸，頭皮絲絲髮麻，心跳如鼓擂動......在周圍詫異的目光中，那芊芊玉指緊緊牽住他，看似柔弱溫潤卻給他帶來堅毅的力量。他失去了自主反應，傻傻地跟著她，看著她.......那場景，那感覺，時隔多年，仍是記憶猶新......

權至龍打了個響指，「stop！」笑眯眯地看他，「魂游到哪兒了？」

崔聖賢下意識地摸了摸眉角上已經淡去的疤痕，向後一靠，閉目養神。

「起來了，要練舞了。」權至龍推推他，然後拍著手召喚大家，「呀，都給我精神精神！小子們，折騰起來吧！」

◆◆◆

韓東宇走過來，把手中的托盤放在朴孝言面前的桌子上，笑道：「你在各個方面都要超過旁人，唯獨這口味，呵呵，好似停滯不前呢。」

「享受美味是沒有年齡限制的，也不需要努力競爭啊。」朴孝言說著，撕開奶精，倒入咖啡里。韓東宇提醒：「我已經幫你加過糖了。」

「不夠，要加三塊塘和一包奶精。」朴孝言難得露出孩子般的俏皮笑容，「我吃甜食的程度，大家都說有點恐怖。」

「過度的糖分攝入，會影響體內代謝，和......」

「我也是醫生，你忘了嗎？」朴孝言笑望對方，「我知道，我都懂。可這習慣養了二十幾年，很難改掉了。而且很神奇的是，我的各項指標都很正常，沒有任何的不適，也沒有影響身材，呵呵，可能我天生就是吃甜品的料。」

韓東宇見她如此開心，也不忍破壞氣氛，只得遂了她的意。反正來日方長，等婚後一起生活，再幫她改掉這些不均衡的壞習慣！

不一會兒，服務員把剛剛烘焙好的蛋糕和一份冰淇淋端過來。韓東宇一看，便捂了額頭，「孝言吶，中午只吃這個是不行的。」

「唔，不是你讓我挑的？」

「是這樣沒錯，但是......好吧，吃吧。」

無話可說的韓東宇不得不妥協。不過，他對這些「沒有營養的嬰幼兒食物」是毫無胃口，眼睜睜地看著朴孝言一口一口地吃下那些甜到發膩的食物，他是既無奈又沒轍。當初在紐約，自己為了追求孝言，經常投其所好，為她買來各式的甜品，也經常帶她去甜品店品嘗一些新口味。現在兩人已經在一起四年了，出於健康考慮，他想糾正她，否則日後一起生活也是個問題，卻沒想過，建立了近三十年的口味與習慣，豈能在一朝一夕間改變？

「哇哦，bigbang！」

「是beabea啊!」

鄰座的幾個高中生雀躍地叫嚷著，朴孝言順著她們的目光，看向餐廳懸挂著的電子熒屏。五彩繽紛的畫面，隨著怪異的節奏，蹦蹦噠噠地跳出一個男人......這就是bigbang？

朴孝言承認自己有點脫軌了。

她不知道時下已經開始流行這種詭異的曲風，並且如此受熱捧，看看那幾個興奮的上躥下跳的高中生......無語！

哪個是彩娜的男友？

正想著，畫面里出現一個男人......朴孝言拿著勺子，傻愣愣地看著，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自己內心所受到的衝擊！

這......是在幹嘛？

一手拿著拐棍，一手拿著針管，東一下西一下的，那眼睛......那表情......那畫面......就算沒啥經歷的她也多少懂得一些mv里要表達的意思。見崔聖賢的第一眼，她以為他跟大眾偶像一樣走酷帥路線，且他的確有那資本。可實際上，怎麼是這麼一個......猥瑣的形象？！

除了猥瑣，她真的找不到其他形容詞！

況且，含義如此露骨，對正在發育成長的高中生們真的好嗎？

看看她們如痴如醉的表情，難道是自己欣賞無能？

美味的冰淇淋在口中融化，卻像是肥皂沫一樣讓她食不知味。原來彩娜口中的國民男神......就是這般模樣。真的，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

崔聖賢也不太好。

「top，稍微，動作幅度大一點，ok？」

「你今天明顯不在狀態，什麼情況，嗯？」休息時，權至龍盤腿坐過來，遞給崔聖賢一瓶水，「怎麼，還在想那個朴孝言？」

「沒有。」崔聖賢擰開瓶蓋，仰頭喝了一大口，「只是想到了一些學生時期的經歷。」

「哦，原來那個女人叫朴孝言啊！」勝勵恍然大悟道。他知道這兩天聖賢哥和至龍哥在「密謀」著什麼，只是不得其門而入，急得抓心撓肝。現在終於知曉了，馬上順藤摸瓜往上爬，「快說說，到底是咋回事兒？」

其他兩名隊友也支楞起耳朵，無奈，權至龍只得言簡意賅的描述一下，然後對崔聖賢說：「實在不甘心的話，就去見一面吧，把心結解開。」

「沒什麼心結，都是過去的事了。」

「嘖，故作堅強很累的。」

崔聖賢笑得無力，「我說了，與她無關，你們就別瞎猜了。況且，貿然去見她，會給她造成負擔的。」

不想見她嗎？

不是不想！是很想......想問她很多問題，想解開心中的疑惑，可是，她已經不記得自己了。真可悲！

音樂響起，他隨著大家舞動，動作仍是懶洋洋，漫不經心的。身為隊長的權至龍一直在關注他，在某個節點湊過去，給他指引：「到時候鏡頭會在這個方向，我會從你後面上來，推你一把......」

他做出示範性動作，卻不想，崔聖賢轟然倒地————

大家的動作同一時間停下來，權至龍連忙附身去扶他，「怎麼樣？摔壞沒有？」

「沒事。」崔聖賢歉意笑笑，「是我走神了。」事實上，他剛剛根本沒聽權至龍在說什麼，只顧著想自己的事，結果猝不及防地就被人推到了。

看看他的狀態，恐怕練習無法繼續了，權至龍說：「今天就到這裡吧，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說著，把崔聖賢扶起來。與此同時，崔聖賢倒吸一口氣，臉上現出痛楚。

「怎麼？」

「腳踝，這裡，有點疼。」

其他人意識到問題，這才湊過來，「怎麼了？」

「可能是腳崴了。」權至龍頭疼地揉揉太陽穴，雙手叉腰，無奈地看著崔聖賢，「這回，你有機會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