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

大軍從長安出發,除了鄧不疑和鄭良以外,單敬也有斬獲,但是他卻是敗在了自己手下人的統計軍功上,也不知道負責統計匈奴人頭的軍官到底算術學沒學好,竟然多報了五個人頭。

漢室看似律法寬和,不似秦朝那麼暴烈。可是事實就是漢承秦制,漢軍軍法酷烈完全不近人情,當年讓吳廣起義反秦的「失期當斬」在漢軍軍法中依然有,在除以斬首的罪名中,還有一個虛報戰功,不管算多還是算少,都是定斬不饒的。

單敬這一趟出來,就因為這五個多算出來的首級,好不容易到手的軍功就這麼泡湯了,項上人頭說不定還保不住。

天子知曉之後,淡淡的說了一句「他也是有功勞的人,不能真的殺了他,寒了旁人的心。」廷尉署辦下來,最多就是將單敬身上的軍功給抹了,至於廷尉說要辦單敬一個「盜增虜獲」,天子都讓廷尉署給撤了。

但是孫利這幾個老將,運氣就沒有單敬這麼好了,是妥妥的死罪,貶為庶人。等到朝廷重新啟用他們,也不知道猴年馬月去了。

敗軍之將不足言勇,到了草原上就暈頭轉向,連方向都找不到的將領,再次啟用也難。

這會大軍準備回長安,還沒到隴西,長安中就已經開始熱鬧起來。梁縈還在犯噁心,那些侯夫人之類的貴婦就上門來。甚至江都王主劉殊都上門賀喜,長安誰都知道單敬因為多算的五個人頭,身上的軍功被擼的一乾二淨,能從天子那裏保下一條命來,還是因為他和皇帝不清不楚的情誼。

按理說,這應該是有些難為情的。但是劉殊的臉上沒有半點尷尬,甚至面對那些貴婦不懷好意說起單敬的事,劉殊就隨便說些話搪塞過去。

她出手也大方,甚至還和梁縈說了好些吉利話,「在這個時候懷上,夫人肚子裏的一定是個小郎君。」

劉殊這話一出來,那些貴婦們也你一言我一語的說梁縈這一次一定會是個男孩。

「我無所謂男女,只要能好好長大就行了。平安喜樂,比甚麼都重要。」梁縈聽到劉殊一口篤定她懷的是個兒子,一陣噁心。好似到時候生下來是個女兒就是她和孩子沒有趕上這個好運氣一樣。

劉殊見過許多貴婦,一心一意都是盼著自己生兒子,沒想到梁縈倒是不同尋常,她愣了愣,而後又笑起來,「的確,天下母親的心都是一樣。孩子還是平安喜樂的好,說起來,我也想沾沾夫人的光,回去也好有身呢。」

她嫁給單敬也有一段時日了,不過這些日子來,一直都沒有消息。單敬的生母着急,就連嫡母話里話外的也有些催促了。

到了年紀,哪怕厭惡丈夫,卻還是想要一個有着自己血脈的孩子。可是她就是沒消息,甚至她都想着是不是上一回不小心落胎留下來的毛病。

「王主青春年少,一定會有的。不用着急。」梁縈微微一笑,對劉殊頷首道。別人夫妻的事她管不著也不想管,不過面上的話說得好聽而已。

「承蒙吉言。」劉殊笑。

「喲,今日人不少啊。」笑吟吟的女聲夾雜在風裏被吹送過來,眾人看起,只見着一個年輕的貴婦,長衣曳地,面上笑意盈盈,那容貌和天子有幾分的相似。

來人正是皇帝一母同胞的陽邑長公主。

這長安裏頭得寵的長公主是一茬換一茬,當年是蔡陽和昌陽兩個大長公主。現在先帝和太皇太後山陵崩之後,就輪到了陽邑長公主。長安的貴婦都知道,陽邑一直受皇太后的喜愛,她送給陛下的那兩個家奴,一個做了後宮的夫人,前後生下來兩個皇女,也是僅次於鄧美人的得意人。還有一個騎奴,眼下都是皇帝面前的紅人了,一戰封侯!

這兩個人都是從陽邑的府上出來的,如今這兩人炙手可熱,旁人對陽邑長公主還不得客客氣氣的?

「妾拜見長主。」見着是陽邑,那些貴婦們連忙避開身去給陽邑行禮。

陽邑這些日子裏心情很不錯,送出去的人有了出息,她這個原主人臉上也有光,陛下也認為她有眼光,送的人好。下回若是再送人,也順利許多。

陽邑等著那些貴婦都將禮給行完了,才帶着些許嗔怪開口,「不過是私下聚一聚,怎麼講究起這麼多的虛禮來了。」

她說完,盈盈裊裊向梁縈走來。劉殊急急忙忙起身,給這位長公主讓出位子來。

在長安這麼些年,劉殊已經知道在長安中最得意的貴婦就是大長公主和長公主。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陽邑沖劉殊一笑,身後的侍女將她長長的裙擺抬起來,方便她坐下。

先帝的時候講究節儉,皇后和嬪御們都是衣不曳地。只有兩個長公主妹妹靠着母親可以盡情的豪奢,如今肆意的人已經換成了鄧太后的女兒。

「長主。」梁縈見着陽邑就笑了。

陽邑瞧著梁縈的面色比之前有血色了些,她面上的笑意也濃厚了些,「你面色好多了,這就好。」

「家中無事么?」梁縈和陽邑說起話來,就和姊妹一樣,旁邊的貴婦聽着多少都有些尷尬。明明就是來套近乎獻殷勤的,結果聽到兩人在說家常。

「能有甚麼事。就是那個小的,也帶進宮陪着皇太后了。」陽邑知道當年兩個姑姑讓自己的兒女住在長信殿,結果大了,除非實在不成器,不然前途都不錯。

就是像張女瑩這樣的,把廣川王折騰的人仰馬翻,還是好好的做王后,享受她的榮華富貴。

她自然也是跟着有樣學樣。

想到這裏,陽邑不禁埋怨梁黯來,要不是梁黯沒有甚麼拿的出手的功勞,她也不至於要話費這樣的心思。小時候就覺得姑姑的這個兒子不是甚麼人才,結果現在看來還真的不是甚麼人才,別像蔡陽大長公主的那兩個兒子,一天到晚的闖禍鬧事就已經不錯了。

「最近你如何,沒有覺得噁心了吧?」陽邑對梁縈笑道。

「長主和建成侯夫人還真是好。」有貴婦人和劉殊感嘆幾句。

「長主和建成侯夫人一同長大的,自然非比尋常,說完她又想起一件事。說起來,天子對親戚總是和氣些。」

皇帝的行事作風更近法家,但對親戚們還是比較照顧了。張家的那對兄弟時不時就鬧出點事來,也沒見着把他們怎麼樣。

鄧不疑也是皇帝的親戚,再加上樑縈,這親戚又親戚的,將來好處少不了。

這麼一想,不少人都覺得有些嫉妒。

梁縈身體有些不好,和人說了一會話之後作勢又要嘔吐,孕婦前一段日子都是這樣,不是吐就是吃不下東西。有些嚴重的甚至能夠不成人形。那些前來拜訪的貴婦見狀,紛紛告退了。

梁縈等到人走之後,才鬆了一口氣,「也就這個時候能夠輕鬆一下。」

「這是難免的。」陽邑讓人扶著梁縈,「你家的那個才立了大功,尤其這麼個時候,那麼多的老將在草原上不是迷路連匈奴人的面都沒見着,就是全軍覆沒。一群敗軍之將,就那麼幾個立了功可不扎眼?」

「這也倒是。不過那幾個老將軍該不會真的會被斬首吧?」梁縈問。

「反正可以拿錢來贖罪,就看他們家出不出得起那個價錢了。」陽邑對那些將軍並不怎麼上心,反正也不是她府上出來的人,幹嘛操這個心?

梁縈笑笑。

過了幾日,梁縈入宮去探望鄧蟬。鄧蟬的母親曹氏很擔心女兒,鄧蟬的父親想着鄧蟬能夠進宮,給他們這一支增添富貴,至少讓兒子在朝廷上的仕途更順利一些。曹氏沒辦法反對此事,瞧著女兒進了宮,自己的身份不夠入宮謁見,只得請了梁縈幫忙。

宮中規矩,後宮之主是皇后,去見嬪御,還得到椒房殿走一趟。

曹皇后陰陽怪氣的已經比以前還要嚴重了,她瞧著梁縈的肚子咯咯的笑,「這都多久了才懷上了,建成侯夫人可要小心了,建成侯嫡系一支也就這麼一個,若是有個好歹,可不好向鄧家先祖交代。」

這話說的歹毒十足,好像鄧不疑不是大勝而歸,而是把命交代在戰場上似得。

鄧蟬坐在梁縈身旁,面上不顯,心裏卻直蹙眉。她早就知道皇后是個蠢貨,但是沒想到已經蠢到這個地步上面了。

曹皇后一面說,一面死死的盯着梁縈的肚子,她入宮這麼久生不出來,又看着宮裏別的嬪御春風得意,皇女都生了兩個。原本就求子心切,到了這會失寵之後,已經完全扭曲了,瞧見哪個人有身,不說上幾句帶刺的,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這麼小,估計母親一不小心摔一跤,恐怕就流產了。東宮裏頭的那個老虔婆,這麼多年來,只知道讓她忍耐,卻也不見她去管束一下自己的兒子。要是瞧著這老婦難受,簡直就是快事一件。

「妾知道,妾也祝中宮子孫滿堂。」梁縈對上曹皇後半點都不怕,曹皇后是中宮,可是已經失寵,頭上還有個皇太后。皇太后和昌陽交好,她說了這話,也不怕曹皇后報復。

說她也就罷了,說還在肚子裏頭的孩子,這算是怎麼一件事?

「……」曹皇后扶在憑几上的手猛然握緊,指節蒼白。她的唇幾乎抿成一條線,眼睛死死的盯着梁縈,而梁縈也沒有半點懼色,以一個外命婦應當有的姿態坐在枰上。

鄧蟬垂頭,心裏想着若是今夜天子臨幸,少不得又要將這件事和天子說一說。依照皇后的那個性子,少不得又要鬧出點事來,以防萬一。何況自己送上來的把柄,不用都對不住曹皇后的「好心」。

「罷了。」子嗣就是曹皇后心裏的一根刺,她在椒房殿為了求子,已經花了九千萬錢,可是半點作用都沒有。一股血腥氣從喉嚨下瀰漫出來,似乎眼前的兩個人都模模糊糊一片血色,她掐了掐手心,才忍住沒有將手邊的玉珏對準梁縈的腦袋砸過去。

「美人和建成侯夫人可以離去了。」袁大家或者說是袁女吏看了看曹皇后,出聲道。她在椒房殿也算是老人了。當年在宮外開館授課,到了宮內做了皇后女吏便是做一些傳話的活,皇后完全不愛看書,皇帝喜歡法家,喜歡儒家,但是皇後學這個的心思都沒有。而那些嬪御大多數出身低微,講了也白講。

可是這宮廷一旦進來了,想要出去,就很難了。

袁女吏看了昔日學生一眼,垂下頭來,不讓旁人看到她眼中的感嘆。

鄧蟬對上首的皇後行禮之後,有看了袁女吏一眼,和梁縈離開了。

走出椒房殿,梁縈才覺得渾身都輕鬆了,小時候也來過好幾次椒房,但沒有一次是比今天更難受的。

鄧蟬對梁縈笑笑,「習慣就好了。」

梁縈看着鄧蟬美艷臉龐上的笑,突然有些心疼。她還只是個外命婦,曹皇后就已經這樣了,像鄧蟬這樣得寵的嬪御,日子恐怕過得更加難受。

「你……你還好么?」梁縈在宮道上停了腳步握住鄧蟬的手。

「好,陛下對我很好,中宮寬和。」鄧蟬睜眼說瞎話。

這話倒是把梁縈給逗笑了,她知道眼下不是說話的好時候,和鄧蟬相視一笑,往後宮走去。

到了自己的宮室,鄧蟬讓宮人準備好溫熱的蜜水和熱氣騰騰的點心。鄧蟬沒有懷孕,但是也知道孕婦容易想吃東西。

然後她就屏退了左右。她的宮室中是有密室的,但是密室已經很久沒有啟用了,雖然有宮人打掃,但是裏頭的氣味也不好聞,老大一股怪味。熏著梁縈了,她會心疼的。

「從兄那裏來了消息沒?」沒了宮人和閹寺在一旁,鄧蟬要活潑多了,也有了少女的嬌憨調皮。

「倒是讓人快馬加鞭送來信。」梁縈說起鄧不疑就忍不住笑,鄧不疑還是頭一回做父親,明明甚麼都不懂,還在信裏頭囑咐了一大堆,恨不得只讓她在床上躺着好好休養,「說家中所有事不用我操心,好好休息,鄧驁的新婦就讓他自己去找,看上哪個算哪個。」

這種話也就鄧不疑才說的出來了。

「噗嗤!」鄧蟬聽了之後噴笑,知道這個從兄從小就有意思,沒想到長大成家之後,雖然對外人還是愛答不理,可是對上自家人話真是不一般的多。

「從兄真是的,阿驁知道了還不得要哭啊。這新婦大多數是父母定的,長兄若父呢。」她話語里是責備,神情里卻是在開玩笑。

「是啊,這哪裏是個兄長。」梁縈也笑,笑了好一會之後,她看向鄧蟬,「實話告訴我,阿蟬,你在宮裏……還好么?」

皇帝的後宮里多的是可憐人,她小時候就見得多了。得寵還好,可是一時不得寵了,或者是靠山沒了,就算有子,下場也凄涼。

「無所謂好或不好。」鄧蟬聽她問起,露出一個笑來,「既來之則安之,也沒有人能夠挑剔宮中的道理。何況陛下對我還不錯,太后也很是照顧。」

「真的嗎?」梁縈聽說過鄧蟬在宮中的受寵,鄧蟬的風頭甚至還超過了鄭夫人,可在見到鄧蟬之前,她一直不能放心。

「真的,騙姊姊作甚?」她說着,對梁縈露出一個俏皮的笑容。

兩人似乎又像是回到了當年無憂無慮的時光,無事飛鴿傳書,在陽光底下看寫給對方的書信。

「陛下真的待我不薄。」鄧蟬說起這事的時候,眼裏沒有半點興奮喜悅,甚至連半點嬌羞都沒有的,「不過上回我對他說,宮中子嗣單薄,陛下還是多去其他嬪御那裏為好。」

「啊?」梁縈聞言十分驚訝,這後宮里的女人,都恨不得霸佔著皇帝不放,鄧蟬得寵還將皇帝往外面推?

「陛下無子,最近為這個發愁呢。既然看着他發愁,不如說幾句讓他聽了覺得心裏舒服的話。」鄧蟬的笑容里有幾分狐狸的狡黠,這樣終於是活生生的,而不是恭順賢良的鄧美人了。

「這後宮裏頭的嬪御恐怕有不少說你傻了。」梁縈見她快活,也笑着來一句。

「無事。」鄧蟬搖搖頭,「我盯着的也不是那麼一點點寵幸,何況就算沒有我那些話,陛下還能不去臨幸其他嬪御和宮人了?」

劉偃的那個性子,誰也管不住也管不了,曹皇后倒是想管,可惜到現在也沒見着能管得住。

梁縈卻從這話裏頭聽出別的意思來。

「你——」她踟躕著斟酌話語,盯着的不僅僅是那點寵幸,那麼鄧蟬想要的是……

「姊姊心裏知道便好,不必說出來。」鄧蟬笑。

梁縈知道這宮廷裏頭有野心的人大把,就是鄭夫人所有事都不和旁人爭,也不知道那與世無爭的表面下藏着怎麼樣的一顆心。

皇后失寵無子,嬪御們若是半點野心都生不出來倒是奇怪了。

「那你可要小心行事!」梁縈看了看四周,見到四周無人,壓低了聲音和鄧蟬說道。

皇后之爭牽涉到的並不僅僅是後宮,要是一著不慎,可能就會將全家都牽連進去。

「姊姊放心,我知道。」鄧蟬伸手拿起一隻羊肉的麥餅小心切好遞到梁縈手裏,「我知道這個非一日之功,急不來的。」她知道現在皇帝廢后是不太可能的,至少要皇后自己露出致命的破綻。

這個不等個幾年是不會有的,她有耐心可以慢慢等。皇太后和她說過,在這宮廷里若是想要出頭,那麼就要比對方更加沉得住氣。

「對了,我給小侄兒準備了好些東西。」鄧蟬說着自己從枰上起來,去將一隻漆匣取來,打開一看,裏頭都是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兒。

「不管是男女,反正都用的上。」鄧蟬將裏頭的東西給梁縈看了。她眨眨眼看着梁縈,梁縈含笑接了。

「你阿母很擔心你,現在我知道你在宮中安好,我也就能回去和她說了。」梁縈想起曹氏,心裏嘆氣,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嗯,一切麻煩姊姊了。」說到母親,鄧蟬想起入宮前夕母親和父親爭持不下,母親到底是想着她能夠和平常少女一樣,能夠嫁入門當戶對的人家,有個夫君膝下有自己的子女。

可惜父親卻不這麼想,而她入宮之後也覺得這宮廷里比宮廷外要有趣許多,到底還是辜負了母親的好意。

**

夜間,劉偃和平常一樣來到鄧蟬這裏。他在朝廷上是誰有功勞他就用誰,到了後宮,他喜歡誰就寵愛誰,而不是看着嬪御的身後的父兄。

後宮的所有女子就應該是來取悅他的,他若是瞧著那些女人身後的父兄來決定臨幸誰,那成了甚麼?

「朕知道你的好心。」劉偃瞧著鄧蟬開口似乎又要勸說,他擺了擺手。鄧美人說的那些話無不是為他着想,有時候連劉偃自己都想,要是曹皇后像鄧美人哪怕半分,恐怕夫妻兩個也不會和現在這樣。

「妾都還沒說呢。」鄧蟬要說的不是要劉偃去臨幸別的嬪御。這種話偶爾提一提,最重要的是臉上看起來像,說的多了,就有讓人厭煩了。她進宮之後,曾經仔細弄明白劉偃的喜好,該說甚麼,不該說甚麼,話到了口裏應該怎麼說,都清楚明白。

「怎麼?」劉偃瞧過去。

「今日建成侯夫人來探望妾了,這麼多日子不見了,瞧見也有些想念。」

「……」劉偃知道後宮嬪御娘家裏來人探望,必須要去拜見皇后,可是曹皇后那個雞飛狗跳的性子,恐怕嘴裏說不出好聽的話來。

「皇后說甚麼了?」劉偃想起那會曹皇后還因為梁縈和他吵了一架,曹皇后此人心胸也並不寬廣,見面了能說好話才怪。

「中宮……只是問了問建成侯夫人胎象如何。」鄧蟬一開始還不肯說,一直看到劉偃面上已經露出不耐煩了,才猶豫說出一句。

從鄧蟬嘴裏說出來是好話,但是聽在劉偃的耳朵裏頭,就是另外一番意思了。曹皇后的性情他哪裏不知道,恐怕又是嘴裏不乾不淨說甚麼。

「真的是本性不改!」劉偃一句,讓身邊的鄧蟬露出惶恐來。

「陛下,是妾說錯了甚麼?」鄧蟬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看的劉偃心中憐惜。

「無事,說的不是你。」

這說的倒是誰,這就十分有意思了。

**

曹皇后在宮裏坐着,椒房殿內烏煙瘴氣,她已經讓人尋找到一名來自楚國的女巫,建立神堂為她祭祀邪神詛咒皇帝快些死去。

楚國從先秦以來,最重鬼神祭祀。所以楚國人來做這件事,讓她格外放心,何況又不是在宮內建立神祠,她怕甚麼?

他竟然不講究半點夫妻情分,把她逼急了,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

曹皇后廣袖子裏頭的手握緊。

袁女吏站在門口,向皇后所在的內室看了一眼,最近幾日來皇後有些奇怪。不是和心腹宮人在密室內相談甚久。

她總覺得這心裏很不安穩。

**

大軍過了隴西,不日進入長安。

功臣入城,先是在家中休養幾日,再沐浴換衣拜見主上,而不是一臉風塵僕僕的模樣。

鄧不疑入城之後,將要辦的事都辦完,就騎馬加鞭回家去了,他回家心切,甚至道路兩邊的人為了躲避他差點摔倒。

「鄧將軍這是怎麼了?」有軍中同僚看到鄧不疑這麼火燒火燎的,不禁好奇。

「建成侯夫人有身,急着回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鄭良對同僚笑道。

「哈哈,這也是人之大事啊。」聽到鄭良這麼說,對方也笑起來。

鄧不疑到了門口,閽人和家人出來替他拉住馬,鄧不翻身下馬,一陣風似得就跑進門去,弄得一群人都沒反應過來。

他入了門直接朝着夫妻兩人的居室跑過去,心中有甚麼在膨脹,滿滿的似乎要炸開了一樣。

鄧不疑跑到門前,一把將門拉開,守在門口的侍女都沒有反應過來,等到人都跑進去了,兩個人才反應過來。

梁縈還在看簡牘,這些日子,她找了不少簡牘給自己看着解悶。甚至還讓人召來伎人給她表演看。

她聽到咚咚的腳步聲,面上露出一絲詫異,回過頭看,見着鄧不疑一把將頭上的胄拔下來丟到一邊去。

他因為跑了一段路輕輕喘息著,烏黑的眼睛緊緊的盯着眼前的女子,一下都不敢扎眼,似乎只要眨眨眼,她就會不見了。

「你回來了?」梁縈被鄧不疑瞧得渾身上下開始發麻,不知道他又怎麼了。才將手裏的簡牘放下,鄧不疑就低下身子,熊熊抱過來。

他身上盔甲堅硬,讓梁縈覺得很不舒服,她伸手推了推。沒想到兩條手臂圈的更緊了,新鮮的汗味瀰漫在鼻尖周圍。

她的下巴擱在鄧不疑的肩膀上,皮甲的冰冷透過肌膚傳來,她伸出手臂放在他的背上。

「我回來了。」

「嗯。」

「阿縈。」

「嗯。」

「阿縈阿縈阿縈……」

「我知道你回來了,痴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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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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