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還把人給得罪了
對於進皇宮，她倒是不怎麼擔心的。
太後知道這孩子身體不好，也不如從前的機靈聰慧了，但還是讓忱王娶了，心裡應該是疼愛的吧。看著自己這樣的瘦小憔悴，就算木訥些，遲鈍些，只要不出岔子，憑著以前的歡喜勁，得到的也會是憐愛。
繁瑣的禮節她也是學會了的，應付這些綽綽有餘。
等進了太后的寢殿，想不到皇帝和皇后也在太后寢殿等著新人。
原來體恤他們新婚夫婦，不用趕來趕去挨個拜見了。
只是這一個個頭磕過去，顧盼又免不了一陣暈眩。幾宮各有賞賜，叩謝完畢，顧盼還沒來得及瞧瞧皇帝長什麼樣，這人就拉著方蕭先行走了。
太后把顧盼拉到身旁坐下，細細端量。顧盼這才敢抬起頭來，一睹皇太后的尊容。
這個還不到六十歲的婦人看起來保養得並不十分好，看著顯老。身體發福不少，兩鬢已經斑白，皮膚也鬆弛了，眼角皺紋挺深。
不過依稀還是能看出些當年美人的影子來。
顧盼就想起那些跳廣場舞的大媽里，六十多看著年輕有活力的大有人在。
看來和什麼空氣吃食影響不太大嘛，估摸著還是和費腦有關。
這宮裡，成天綳著神經，防這個斗那個的，連陰陽調和都是少得可憐，不顯老才怪了。還虧得這老婆婆後來覺得自己做她媳婦太過虧待她那皇帝兒子了，要不然，就算自己不病死，不被斗死，肯定也得和她一樣，未老先衰，得醜死。雖說這王爺府也不見得好混，但比起皇宮，那肯定舒服得不是一點半點。最起碼，這個婆婆是不用每天來拜見的，光這條，就夠她樂呵的了。要不然，這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倒騰，她這小命只怕撐不了幾天。
等她抬起頭來，老太太有些不高興了：「這是王府里哪個嬤嬤上的妝？我看這王府里得管一管了！」
當即有侍女們端了水給顧盼擦拭。
厚厚的粉抹掉，就露出她青澀的面容來。
蒼白的小臉，有些木然的眼神。
老太太看著她，完全沒了幾年曾前見到的伶俐聰慧，她突然就想起自己年輕時候也曾經有過這麼一段人不人鬼不鬼的經歷，心裡一陣惻然。拉著她青莖凸起的小手嘆息著：「怎麼就瘦成這個樣子了呢？」趕緊吩咐身邊候著的女醫官：「快給這孩子把把脈。」
這話情真意切，讓她想起自己的奶奶。這條大腿最好要抱緊點。王府里雖然是王爺最大，但是王爺還得看著母后的眼色行事。顧盼乘勢眼圈紅了紅，哽咽道：「勞母后操心了。」
女醫官細細把過，言道並無大礙，只是脈象稍弱，氣血不足，需要慢慢調理。
一邊的皇后在邊上冷眼瞧著，這時笑道：「叫二弟好生養著，不出半年，保證還給母后一個白胖的媳婦兒來。」這女孩兒原本受太后喜歡，又生得乖巧。若是進宮，免不了像顆釘子一樣，扎在自己心裡。現如今傻了，她倒是喜聞樂見。
現在成了弟媳，所以皇后的笑容看起來也十分友好。
這二十多歲的盛裝麗人眼角含笑，端莊中帶著一股嫵媚。
顧盼有些看呆了。
這上了歲數的老太太不咋地，但這年輕婦人的風姿氣質卻是她從來沒見過的，比她那個社會的紅毯美人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個級別。
老太太又吩咐宮中準備藥材補品給忱王府送去，顧盼謝了恩。
好在都知道她有些痴痴獃呆，老太太又照顧，問的話也都簡單，顧盼倒是遊刃有餘。
這讓她看起來雖有些拘謹遲緩，但也不是想象中的傻頭傻腦，還是有幾分天真嬌憨的模樣。所以這遲緩並不讓人反感，反而讓太后憐愛。
聊完家常，又特意留了她午膳。
顧盼胃口不好，但是老太太上心張羅，她就討好多吃了幾口。
老太太很滿意：「胃口還算不錯。」
裝裝傻，撒撒嬌，倒也逗得太后眉開眼笑。
太后見她飯後有些困頓之色，就傳話給皇帝，讓他別留皇弟太久，早早讓夫婦倆回府歇著去。
忱王過來接人的時候，太后免不了又是一番叮囑，要新婦守婦德，要兒子體恤媳婦。
兩位新人立刻表示出堅定的決心來。
辭了太后，出了皇宮，又回到馬車上。
這回去時候，可就沒那麼舒服了。顧盼吃得多了些，本就覺得胃漲的不舒服，這車一晃，引得她胃裡酸水上涌，這難受勁就別提了。
忍了大半的路程，知道要不好，忍不住開口道：「王爺停下車。」
她身子難受，說話有些含糊不清，方蘇沖竟然聽成了「王爺請下車」。
她剛才的那個鬼樣子，連皇帝見了都打趣他。他心裡正不爽，看她更加礙眼。
聽她冷不丁開這了么個口，有些莫名其妙，心頭火起，冷冷道：「王妃若是覺得車外風光好，不妨自己下去。」
顧盼一愣，沒明白他什麼意思：「王爺......我......」一股酸水冒上來，她強行咽了下去，情急之下伸手就想去推車門，總不能吐在車裡。
這手臂實在太短，一伸手沒夠著。她只得起了起身子，想挪到門邊上去。
這馬車還在趕著路，這是想鬧什麼？見過了太后，粗腿抱上了，就開始肆無忌憚了？方蕭心裡一陣厭煩，本想由著她做戲。
但是轉念一想，這身板要折騰起來，真摔下馬車，出了什麼事，他也不好交代。何況又是在大街上，這可不能惹人笑話。
他低聲喝道：「幹甚麼？」便伸手去拉她。
顧盼半弓著身子，本來不穩當，身子又輕，被他一扯，整個人往他身上撲去，胃撞在他膝蓋上，這下再也控制不住，「哇」得一下趴在他膝蓋上吐了出來。
方蕭怔住。
膝蓋上趴著的人清空了胃，抬著滿是眼淚鼻涕口水的臉，淚眼汪汪看著他，滿懷歉意：「我......我只是想吐。」
等她吐完了，他這才反應過來。猛得一把推開了她，急著去脫身上的長袍，耳邊唯唯諾諾的聲音還在解釋：「我想讓車停一下的......後來我還想吐在外面的......如果不是......拉我......」
「閉嘴！」他喝道。
他滿臉怨氣,褪下外衫裹成一團狠狠扔出了車外。
車廂里還有不少污穢物，瀰漫著一股酸臭，要想下車，他又衣衫不整。
方蕭惡狠狠看著她，跟要吃了她似得。
她確實有提醒了，但是聽她這話的意思似乎這境況都是他給惹出來的。做出這樣的丑狀，居然還敢倒打一耙，他實在惱怒。但是他又實在不屑就這個話題同這樣一個女人爭論，一肚子怨氣無處發泄。
看著角落裡看起來似乎嚇傻了的縮成一團的女人，他沉著臉眯著眼冷冷道：「身子不好，居然還知道吃這麼多來討好母后。」
他的眼神像刀一樣，顧盼心裡一寒，竟然不敢再看他。她低下了頭，裝聽不到，她也只能裝傻裝可憐了。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想必她已經被千刀萬剮了。
馬車終於停在了王府門口，在門前候著多時的陳管家見自家王爺怒氣沖衝下了馬車，有點摸不著頭腦，瞅著他衣衫不整的樣子，又不敢問，只能跟在他身後小心地問：「王爺，夫人們都在等著給新王妃請安，您看......」
方蕭的腳步都沒有停：「不見！叫她們都散了!」
陳管家瞧了瞧頭輛車上先下來的福喜，這個王爺的貼身小廝做了個一無所知的無辜表情，就小跑著追王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