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慕尼紅與萬蛇
暗門后的通道既像蚯蚓的洞穴，又似錯綜複雜的盤根老樹，蜿蜒曲折，起起伏伏。
昏暗的空間潮濕陰冷，漆黑的蝙蝠閃爍著紅色的眼睛，發出尖銳的怪笑。
辛武拔掉身上依附的臭蟲和蠍子，堅定地朝前行進。
路途在九轉十彎后，他重新見到了其他活人，守衛者帶著面具，一身黑衣，對著鷹鉤鼻子了頭。
「帶上吞光罩！」守衛者語氣冰冷，將手中的眼罩遞給辛武。
辛武如實照做，蝮蛇十分隱蔽，內部人員擔心他們記住路途從而外泄。
半天後，黑衣人頓足，摘掉辛武的眼罩，耀眼的強光瘋狂地湧入少年的眼睛。
強光散盡，一片奇特的風景佇立眼前。
他們站在山中心的斷涯，透過眼前淡薄的雲霧，依稀可以看見下方山谷奇特龐大的建築。
「山谷下方就是蝮蛇的基地！新夥伴，祝你好運。」守衛者話落，如煙如霧，悄無聲息地退回身後漆黑的通道。
辛武和鷹鉤鼻子順著索藤攀爬而下，優雅落地。
放眼望去，高大的建築鱗次櫛比，形態各異，方雕刻著巨大的牌匾，詳細顯示出建築的功能。
圓形的食堂塔樓——養生堂；菱形的兵器庫——劍海；層疊有序，高低明顯的方形斗獸場——勇士斯巴達；蛇形蜿蜒，噴吐烈火，繩索纏繞，毒氣伸縮，刀戟林立……危險遍布的魔鬼訓練場——破繭；磅礴大氣，左右對稱，金光閃閃的圖書館——黃金屋；雕刻管弦琴瑟，簫笛塤鼓圖案的音樂大廳——悅耳；正中心處香氣撲鼻，花叢圍繞，溪水潺潺的恢弘高樓——會議廳……
數十棟高樓姿態迥異，功能各有千秋，顯示出這裡的專業和負責。
專業，正式，這就是自己要來的地方啊！
辛武內心如浪翻躍，望著「破繭」訓練場上揮汗如雨，拳打腳踢的其他少年，熱血沸騰。
他相信天賦和努力，但也相信指導和專業，環境能決定人成長的高度。
「先去見萬蛇大人，作為師兄的我以後會好好「教」你的。」
梟厭惡地剮了辛武一眼，帶著辛武穿越兩旁的高樓，直奔富麗堂皇的會議廳。
路上，不時傳來其他少年聲的議論聲音，他們盯著辛武俊秀的臉龐，不斷指。
「哇啊，又來了新成員，帥氣竟然有我的萬分之一，不簡單。」一個短髮少年，掏了掏鼻孔，將手上的污穢之物，優雅地彈了出去。
「又給我送來個弟啊，哈哈……」黝黑的少年虎背熊腰，精壯如虎，一拳將手中的石塊擊碎。
頭髮紮成辮子、坐在樹梢上的少年對著辛武吹了個口哨，一臉壞笑，繼續看著手中的書籍。
相貌特異，冷漠如霜的白髮少年掃了一眼辛武，視若無物，繼續瘋狂的修鍊。
辛武覺得自己是市集上的玩物，接受各種各樣的目光。
「喲呵……」二字聲音拖得老長，一個身披著紅色披風的紅髮少年，從二樓樓一跳而下，重重地落到地面。
他雙手抱胸，側身對著辛武，目光悠揚地望著遠方，聲音低沉而性感：「這個世界需要正義，初來這裡的朋友，願意接受我這寬闊溫暖的懷抱嗎？」
傻子？！
辛武倒退一步，來人的奇怪舉動令人啼笑皆非。
紅髮少年濃眉大眼，面相溫和，肌肉稜角分明，比辛武高了十公分左右，微微長出的青色鬍子更是顯示出稚嫩。
他轉過身伸出手掌，對著辛武開口：「我叫慕尼紅，是正義的化身，是濟世的英雄，是追求大道捨身忘己的活佛。
投入正義的懷抱，羊羔不再是狼的心，而是佛的愛人。」
「你就是個傻叉，整天做這些混蛋事！」梟冷哼一聲，閃電般的一腳將慕尼紅踢出了惡狗刨屎的模樣。
慕尼紅掙扎著站起來，拍了拍被地面划傷的血痕，疑惑地大喊：「段標，你不是出場只要有威懾力，只要裝的深沉、很有故事的樣子，就能震懾別人，收到弟嗎？」
旁邊的人發出刺耳的鬨笑，嘲諷道：「慕尼紅，這是你被騙的第八十三次了吧。」
「段標的話你也信？不過還是得謝謝你，每天為我們帶來這麼多樂趣。」
「叮叮噹噹」一個瘦高的少年搖晃著手中的錢袋，笑著開口：「慕尼紅，謝謝你，讓我賺了這麼多錢。
我段標和他們打賭你一定會以奇怪的出場方式去招收新來的弟，我贏了。」
「下次你要讓我贏的更多哦！」
段標捧腹大笑，大搖大擺地拍了拍慕尼紅的肩膀，隨後離開。
慕尼紅訕訕地苦笑，走進人群的夾縫中。
辛武突然擋在慕尼紅的前面，面帶微笑，潔白的牙齒印在慕尼紅的瞳孔中，溫暖又漂亮。
「我叫辛武，以後請多關照。」
慕尼紅呆若木雞。
半晌后，他猛力地在自己的外衣上擦拭著自己骯髒的雙手，微微彎腰，虔誠地握住辛武伸出的手掌。
辛武微微頷首，他看見慕尼紅的臉龐因為激動而扭曲，眼角隱約有晶瑩的淚花閃爍。
「喲，新來的竟然跟腦殘做朋友，有意思。「要不我們幫他們取個名字？」
「你們覺得雙殘組合怎麼樣？」
眾人七嘴八舌，拍手稱讚，哄堂大笑。
「三秒之內，全部從我眼前消失。」梟怒火攻心，他討厭這愈演愈烈的嬉鬧氛圍和幼稚舉動。
圍觀之人一溜煙消失不見，逃跑的速度儼然可以同訓練有素的獵犬媲美。
他們了解梟的恐怖！
「我不是腦殘，只是不大聰明而已！」慕尼紅有些不舍地抽出手，戀戀不捨地離開辛武，邊走邊回頭。
辛武深情地目送慕尼紅離開，在內心輕笑：不，你是腦殘，但我不是。
他在這裡會孤立無援，面對神器一族的大批人群，需要有保護自己的炮灰。
憨厚的慕尼紅是不錯的人選，他被梟一腳踢飛，只是受了皮外傷。
辛武看中他的身體素質，才過去和他打招呼。
簡單的握手，慕尼紅卻感動的話不能言，輕易相信自己。
辛武推測前者戒心不高，智商偏低，很好煽動和利用，簡直是炮灰的不二人選。
眾人鳥獸作散后，辛武跟著梟穿越迂迴高雅的走廊，停留在灰色的牆壁前。
「這是那個雪麗雅留給你的信，她囑託我，你真正進入蝮蛇后，再將信給你。」鷹鉤鼻子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美馨香的紫色信封。
「為什麼你會幫她？」辛武心翼翼地接過信封，上面彷彿殘留著雪麗雅的關懷與溫暖。
「我只是討厭你，討厭天龍人，不是誰都憤世嫉俗，誰都討厭的變態。」梟冷哼一聲：對著牆壁極具節奏地敲打三聲。
「咚咚咚」
「何人？」牆壁內傳來陰冷森然的回應。
「萬蛇大人，你要的人，梟給您帶來了。」
轟轟轟！
牆壁轟然旋轉，一股吸力將辛武拉入牆壁后的隱藏房間。
寬敞的房間裝飾的金碧輝煌，落葉窗前的向日葵茂盛的如同開屏的孔雀，四位衣著不同的人優雅地端著優美綠茶，愜意地品嘗。
年輕貌美、黑髮如瀑布的女子左手優雅地端著青花瓷茶杯，纖纖右手輕拂掉開門時被風吹來，落在錦繡牡丹袍上的塵土。
對於辛武這不速之客，她眼皮都沒抬一下。那張恬靜溫柔的臉龐下隱藏著對世事的淡漠和不屬人間的尊貴，高傲的像一隻孔雀。
黑髮女子的對面是一名穿著黃金戰甲，帶著霸氣金龍頭盔的男子，沉穩堅毅的的臉龐像烙鐵一樣沉默，一動不動地盯著辛武。
男子的旁邊是一位頭髮灰白的老者，捆成一束，紮成辮子。
他輕輕咳嗽，病態的蒼白臉龐布滿了泛黃的斑，但依舊能從那英挺的鼻子和清澈的雙眸中看出當年的帥氣。
最後的老者更顯滄桑，頭髮蓬鬆全白，密布皺紋的下巴上垂下一束白須，握著茶杯的手不停發抖。
他看上去太老了，似乎走路都需要人攙扶，一陣風就能輕易將他輕飄枯瘦的身體。
萬蛇！
辛武盯著老者，禮貌地淡淡一笑。
與三年前相比，萬蛇容貌沒有太大差異，只是歲月讓他看起來離死亡又近了一步。
「你到底還是來了，辛武。這一天，我等了三年。」萬蛇站了起來，陰森的瞳孔綻放出得意絢爛的光芒。
辛武對著萬蛇微微歉陝意，謙虛開口：「這是我的約定，也是我的榮幸。」
「言行舉止表現的像個貴族，但在這裡你還什麼都不是。」金甲男子微微抿了一口茶，釋放出浪潮般的威壓。
「嘉文——蝮蛇組織最年輕有為的導師，也是上頭最器重的天才。」萬蛇輕聲介紹，無形的威壓震蕩而出，衝散嘉文的威壓。
「萬蛇前輩快到了退位讓賢的年齡，既然欣賞晚輩，我不介意取代你的位置，替你分憂。」嘉文站了起來，突然鬆手，手中杯子垂直落下。
辛武眼疾手快，閃電般地接住杯子，面帶微笑遞給嘉文。
萬蛇讚許地望著辛武，針鋒相對地回復「姜還是老的辣，我的位置不勞你操心。」
「你他？」嘉文挖苦大笑：「你不僅腦子糊塗，做出引狼入室，想靠外族人幫我們復興的愚蠢決定；而且眼神也不怎麼好使啊，我看不出他特別的地方。」
「不一定是他，但不會是現在鼠目寸光的你。」萬蛇微微一笑。
老練深沉的萬蛇倒沒有年輕人的衝動易怒。嘉文接過茶杯，剛毅臉龐閃過一絲冰冷，指尖用力，茶杯化為粉末紛紛灑下。
「萬蛇，提出駐蟻計劃的是你，但考核他們的是我。
一年後的駐蟻迎新大會，我等著你，辛武！」嘉文邁著有力的步伐，走出房間。
黑髮女子優雅站起，蓮步輕移，含羞笑道：「男人之間的事，我這弱女子就不過問了。」
「『孔雀』仙子見笑了。」萬蛇歉意地笑了笑，目送女子離開。
灰白長發的病態老者目光複雜地望了萬蛇一眼，尾隨在孔雀仙子後面。
「葉落……你的……傷？」萬蛇抓住老者的手臂，右手不斷地在懷裡摸索。
「別碰我，我嫌臟！」咳嗽的葉落打落萬蛇的手掌。
「放心，我一定會比你后死的。」他語氣冰冷而致命，像一把匕首刺進萬蛇的心臟，令後者終究無法拿出懷裡的千年人蔘果。
「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不肯原諒我？」萬蛇語氣凄婉如寒霜里的花蕊，帶著一絲顫抖和懇求：「我一直在贖罪啊！」
他拉過辛武，堅定地道：「我一直在努力，這個少年很優秀，他就是族人復興的希望。」
葉落一臉驚訝地盯著辛武，他覺得萬蛇真像一隻井底的青蛙。
他發出長長的嘲笑，搖了搖頭：「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的決定還是那麼天真和幼稚。」
他靠近萬蛇，一字一句，拉長語調：「嘉文的沒錯，你是該退位了，我的哥哥。」
葉落突然咳嗽出一抹鮮血，濺落在辛武白色的夾克上，他望著少年，眼神就像一隻天鵝望著一頭癩蛤蟆。
萬蛇身體輕輕顫抖，白色的長須無助地在葉落的笑聲中孤獨搖曳。
偌大的房間一片寂靜，辛武甚至能聽到萬蛇輕輕的嗚咽聲，像針尖落地般輕微，像霧氣一般朦朧，卻又真實存在。
「他走了。」辛武懂事地回答：「不久的以後，我會證明他們的目光很短淺。」
唏噓不已的萬蛇回過神，一股暖流涌變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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