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真相揭穿

70.真相揭穿

蕭闌將自己的過去都告訴了蕭黎,半真半假。

真的是那些他們曾經共同走過的道路,何墨、亞爾曼、楚凌和孟謹,這些壓藏在心中許久被塵封的名字,終於又一次從蕭闌的口中說出。每一個名字都伴隨著蕭闌胸腔里心臟的悸動,那些名字占融匯著蕭闌的血液,充溢了蕭闌的情感,佔據了蕭闌的靈魂。

他活著,然後死去,經歷了一個又一個世界,然而這個男人一直在他的視線深處,這一點從未改變。其實有的時候,蕭闌也會感覺到寂寞。他一個人擁有著所有的記憶,過於沉重的記憶時常會壓得他喘息不過氣來,而另一個人卻全然不知。但即便如此,蕭闌也願意記住,好好地,永遠地記住。

這樣的獨享讓他寂寞之至,卻又甘之若飴。

假的是他們本該陌生的最初,蕭闌無法說出口。蕭闌告訴蕭黎,他就是那個身為何墨同學怨靈,在殺死何墨后就莫名其妙地醒來在一個新的世界里。在這個故事裡,他原本就是何墨喜歡著的蕭闌,不是那個在舊金山與他毫無交集的蕭闌,不是那個發生了車禍要奪取他生命的蕭闌,不是那個終將離開他的世界遺忘一切的蕭闌。

明明是謊言,蕭闌說出來的時候卻很平靜,如同最坦誠的實話,蕭黎並沒有絲毫懷疑,甚至就連蕭闌自己也都以為事實就是這樣了。也許,蕭闌早就預料到這一天,已經將這套無法說出口的謊言暗自思考了許多年,練就得如此爐火純青了。

但是,另一邊蕭黎的身體狀況也越來越不好。

並不是說,蕭黎的身體變差,而是太好了。

隨著人類異能者的搜救計劃和清掃各基地周邊喪屍計劃的開展,喪屍也在不知不覺地進化了,得知這樣的報告也是用一隊異能者小隊的全滅才得到的最後的犧牲報告。喪屍正在進化的情報在倖存者基地完全封鎖,而高層內部也是人心惶惶。

不僅人類在進化,就連喪屍也在異變,而他們驚人的異變更加的駭人更加的令人恐懼。在這場人類與喪屍的生死對決中,對未知的強大毫無所知才是最大的恐懼。人類無法預測自己在一次措不及防之後是否還會有亡羊補牢的機會,這一仗人類輸不起。

知己知彼,認清差距,才有機會在夾縫中尋找到生存的活路。最強的特種兵雷霆小隊接下的任務就是得到更多高級喪屍情報,如若在可以保證人員無亡的情況下,儘力殺死高級喪屍。

目前被發現的高級喪屍只有一頭,佔據在R市的巨大的怪物。完全不同於普通喪屍,他的表面是白色,鋒利的利爪和長舌,四肢爬行,然而肉體有一半液化,稀稀拉拉的溶液如同硫酸般具有毀滅性,聽力和嗅覺敏銳,還有超高的運動能力。

關於高級喪屍任務不是一次性的,每次蕭黎分配雷霆隊人員分組的時候,蕭闌永遠都是和蕭黎在一起雙人組隊。從最開始小心翼翼的遠處偵查,搜救附近倖存者,後來靠近收集情報,然後準備相關武器和物資,布局陷阱,到最後的戰鬥。

最後雷霆隊取得了勝利,代價是小隊六人全部重傷的情況,幸好無一人亡命。

蕭闌滿頭冷汗,雙手驚慌地顫抖著,望著蕭黎的雙腿因為喪屍液體腐蝕已經從軀體脫落下來,右手只剩下白骨,而蕭黎的腹部是一個焦灼穿透的大洞,似是還在不斷撕裂。裡面的內臟都如同被硫酸燒透,內里青黑猙獰,身軀似乎都被掏空,但是蕭黎的眼神卻依舊毫無波動。

蕭黎是掌控全局的人,也是唯一一個如此近距離接觸砍殺高級喪屍的人。他攬下了最拚命的攻擊,擋住了戰鬥中陷入瘋狂中的喪屍所有狂暴的攻擊。蕭黎的全身都因為高級喪屍的腐蝕液體而灼傷,別說那些因為戰鬥而受到的重傷。相比於這個人的重傷之外,其他人所受到的重傷似乎都完全都不值得一提了了。

但蕭闌感覺的到,蕭黎的心跳聲很平緩地跳動著。

與他自己混亂倉促的心跳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蕭闌的瞳仁顫抖著,他的手緩緩攥緊,然後緩緩抬眼看著蕭黎的臉。

「你,還有痛覺嗎?」

即便蕭黎的身體接受了病毒異變得多麼強大也好,即便蕭黎的意志可以堅定得如同神魔也好,但是在受到這樣致命的重傷之下也不可能心跳聲都毫無改變。

蕭黎的眼眸如同黑暗裡的堅冰般,只是沉默地看著蕭闌。

「那你還有感覺嗎?」蕭闌深吸了一口腥濁的空氣。

蕭黎依舊沒有回答。

蕭闌的雙手顫抖著撫上了蕭黎的臉,然後靠近吻上了蕭黎染血的唇。

「你還能感覺到我在吻你嗎?」

回答他的依舊是蕭黎的沉默,和那平穩得令人恐懼的心跳聲。

他感覺不到。

蕭黎,感覺不到。

蕭闌的身體都在微微發顫著,怔然地望著蕭黎青白卻又依舊俊美無鑄的臉。

他的傷口在肉眼可見下緩緩癒合,這個人沒有了痛覺,沒有了感知,甚至於不會再受傷。他的思維也許會永遠清晰,理智也許會永遠冰冷,身軀也許會永遠強大,心跳也許會永遠跳動。

蕭黎越發完美,而這樣的完美對於蕭闌來說,代表了一種死。

那個名為蕭黎的人,那個蕭闌最熟悉的人,正在這具完美的軀體里,正在蕭闌的面前漸漸死去。

蕭闌在恐懼,恐懼這個人空洞的視線里不會再有他,這個人的心跳不會再為他起伏,這個人的情感不會再為他波動,這個人的生命不再將他的存在囊括其中。

他甚至——不會再愛他。

「蕭闌。」

蕭闌聽到,蕭黎在喚他的名字。

「冷。」

蕭黎說冷。

只是一個字,蕭闌的眼睛卻紅了起來。

他看到蕭黎向他伸出了左手,輕輕壓在他的後頸讓他靠向他的肩頭。蕭闌毫無抗拒地貼了上去,蕭黎的手輕輕撫摸著他的髮絲,望向蕭闌身後一片廢墟的目光依舊空洞冰冷。

林訣的後援醫療小隊很快找到了分散的雷霆隊成員,而後續的研究人員開始對高級喪屍進行採樣研究。被送返基地的途中,蕭闌和蕭黎的傷已經大致痊癒了。即便如此,他們還是得被佯裝著是重傷的模樣被推送進林訣的專屬醫療研究室。

「高層的人,真的沒有發現嗎,蕭黎的狀況。」蕭闌透過玻璃,望著玻璃內側正在儀器中做全身檢查的蕭黎。蕭黎原本遍體鱗傷,千瘡百孔的身軀,此時已經痊癒得毫無傷口。

「即使發現了,他們也不會說。」林訣安靜地望著屏幕上出現的一系列數字。

「在這個基地里,首長誰都可以做,但是隊長只有一個。」

「即便高層知道了,他們也不會做任何事,因為他們動不了隊長,因為擁有隊長的價值比失去他大太多,因為他們根本無法承受失去隊長的代價。」

「如果說這場與喪屍的戰爭是一副象棋的話,那麼隊長就是將帥。所有人都可以成為棋子,為了最後的勝利都可以赴死,但是只有隊長不能,因為他是這裡所有人的精神支柱,也是致勝的關鍵。」

「蕭闌,你聽懂了嗎?」

林訣轉身,眉眼疏離卻又嚴肅地望著蕭闌的臉。

蕭闌不明所以地對視過去。

「蕭黎不可以被摧毀。」

蕭闌愣了愣。

林訣對他說這句話,就好像是他會摧毀蕭黎一樣。

蕭闌不禁想嘲諷一下,他哪有這個動機和能耐,餘光卻看見玻璃內側的蕭黎正遙遙望著他。

當看到蕭黎緩緩走近的時候,蕭闌愣住了。

這是單反玻璃吧,即便蕭黎變得不是人了,就算臉貼到玻璃上也看不見他吧。

當蕭黎站定在玻璃前時,他伸出了手貼在了鏡面上。

蕭闌聽見了玻璃碎裂的聲音,從蕭黎手下的玻璃有了如同蜘蛛網般的裂紋,然後那裂縫越發拉扯蔓延開來,直到整面玻璃都密布著裂痕。

然後嚓啦一聲,突然間整面玻璃完全碎裂,玻璃碎片頓時飛濺開來,在熾白的燈光下如同閃爍著光屑的玻璃花一樣在空氣中打著旋光散落開來。

至此,蕭闌突然覺得眼前蕭黎的臉好像真的清晰了一點似的。

「隊長,空氣異能不是這麼讓你用的。」拉著小助手躲開危險區域的林訣不禁蹙眉,幾分不滿地望了遍地的玻璃碎片。

「看不到你。」

蕭黎這麼清冷地說著,他的手在蕭闌耳側,手中是幾片本會划傷到蕭闌臉的玻璃片。

他這麼說,這樣做,讓蕭闌產生一種錯覺。

一種蕭黎對他還有感覺的錯覺。

一種蕭黎看不到他也會感到痛苦的錯覺。

一種即便他真的離開了,那兩個世界的隔閡也會被蕭黎打碎的錯覺。

「不用這樣。」為此蕭闌還是因為蕭黎的舉動而笑了出來,至少這證明了,對於蕭黎來說他還是特別的。蕭闌的嘴角微微抿起,「你只要在裡面叫我,我就會過去的。」

蕭闌喃喃地低聲自言自語。

「不管是哪裡,我都會去的。」

幾天後,蕭黎隊長在基地里終於的現身讓整個基地不知隊長生死而懸著的心都安了下來,所有異能者在望到蕭黎的臉那一刻都高呼著沸騰了,目光是無與倫比的崇拜尊敬和信任狂熱。

在這時,蕭闌發現了一個孩子。

畏畏縮縮地站在一根柱子旁看著,他年齡還小不太懂地望著眼前熱鬧的場景。

「小南?」蕭闌沒有意料到易南竟然會在這裡出現,因為易南並非異能者,此時也不該在異能者基地出現才是。蕭闌按捺住心中的疑惑,有些激動地邁步走了過去。

在易南旁邊,似是監護人的人在看到蕭闌后愣了愣,然後立刻敬重地低頭。

「你怎麼在這。」蕭闌蹲下來。

易南看到陌生的人嚇得向後縮了幾步,但是在聽到蕭闌的聲音的時候頓住了。他瞪大了眼睛獃獃地望著蕭闌的臉,看得很入神,然後做出了一個手勢。

[哥哥?]

總算之前那段日子裡,蕭闌還是學會了易南幾個手語。至少這個哥哥的手勢,蕭闌是看懂了。

蕭闌看懂了,然後笑著點了點頭。

易南那張怯生生的笑臉此刻立刻亮了起來,撲騰著就抱住了蕭闌的頸脖。

「這孩子不應該在另一個倖存者基地嗎,怎麼會在這裡。」儘管如此,蕭闌還是覺得有幾分詭異,他抬眼望著站在一旁的人,眼睛微眯著帶著探究和危險,低沉沙啞的聲音帶著非常人能有的氣勢讓那人的身體僵了僵。

即便這個人不說,蕭闌抱住易南也能感覺到易南的身上被帶上了奇怪的儀器。他的聽力能聽到很細碎的電子音,似是類似於心電監測的設備,但為什麼這種東西會用在一個普通孩子的身上。

「小南,怎麼了?」下一刻,蕭闌覺得懷裡的孩子在顫抖,身體從細微到劇烈的顫抖。蕭闌以為易南害怕了,但是在看到易南的雙眼時他怔住了。

易南的雙眼變得猩紅,他的面容也猙獰得完全失了孩子的稚氣。

蕭闌徹底愣在了那裡,然後只感覺到頸脖處突然一陣疼痛。那個孩子已經兇狠至極地咬上了他頸脖旁的肌膚,然後用力地咬著吮吸著鮮血,卻又好像要硬生生地咬下他的肉一樣。

這樣的變故頓時讓周圍的人都驚住了,就連蕭闌也毫無舉動地愣在了那裡。

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什麼。

劉定。

易南現在的狀況分明就和之前攻擊他的劉定一模一樣。

隨即蕭闌感覺到身上一輕,他的餘光掃到那個襲來的凜冽的身影,大腦還來不及反應,但是身體已經下意識地立刻轉頭,然後伸手用力抓住了那個男人的手臂。

「別殺他!」

此時蕭黎就站在他的身側,一雙冰冷的眼眸冷然地只剩下地獄的黑火。他的手剛扼住易南的咽喉,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直接折斷這個孩子的脖子,但是蕭闌反應足夠快地喊住了他。

這樣的驚/變讓周圍一片寂靜,所有人都不明白突然發生了什麼事而愣在那裡看著。

「這個孩子,難道是喪屍嗎?」儘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蕭闌身上的傷,和孩子反常的神情和舉動,也讓周圍的異能者不禁神色凝重起來。

如果一個喪屍能夠混進基地的話,就代表更多的喪屍都有可能湧進基地。但如果這個小孩喪屍不是從外界進來的話,那麼就代表,在這個基地有著可以傳染喪屍的病原體。這還好只是一個孩子,但如果異能者被傳染成為了喪屍,那麼接踵而來的後果更加可怕。

蕭黎的視線靜靜望著蕭闌脖子上滲出的血液,手微微用力,那個孩子立刻掙扎著雙手雙腳亂動,面容更加猙獰,喉嚨里發出意味不明的聲音。

那雙眼裡毫無感情,完全是對生命的漠然。

「蕭黎!別殺他!」

蕭闌大聲喊了出來,驚慌地直視著蕭黎。

一旁的異能者都徹底驚住了,不敢吭聲地遠望著蕭黎的冰臉。他們從未見過竟然有人敢與雷霆隊長當場對峙,而且還能有這樣的底氣和氣勢怒吼出了隊長的全名。

此時蕭黎臉上的冰冷,讓所有人都心驚膽戰,后脊湧上一股冷意。明明那雙冷漠的眼眸中並沒有殺意,卻讓人彷彿能從中見到死神凌冽的刀刃恍惚就在眼前。

蕭黎望著眼睛急得發紅的蕭闌,在眾人驚訝的視線中緩緩鬆開了手。

蕭闌趕忙接住了喘息不過來,渾身瘋狂顫抖著的易南。

來不及再說什麼,蕭闌抱著易南就沖向了基地里林訣的醫療研究所。

「怎麼了?」林訣看著衝進來的驚慌失措的蕭闌。

「這個孩子,你快看看。」蕭闌把易南小心翼翼放到床上。

林訣微蹙眉,等到細看易南的狀況時,眉眼不由正色,然後轉身對身後的幾位助手說了什麼。

蕭闌被推了出去,他無力地坐在地上,心懸在高空中靜靜等待。

直至,他的視線中看到一雙冰冷的軍靴。

蕭闌緩緩抬頭,看到蕭黎正站在眼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你還記得他吧,那個孩子,還是你從我這裡帶走去基地的。」

蕭闌出聲。

「他叫易南,我來到這裡的第一天認識的人就是他。」

「他的爸爸死了,我就捎上了他要把他送去基地。」

「雖然他不會說話,但是很乖。我帶著他一路,我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從來都沒吵鬧過。就算害怕,也就怯生生地躲一旁,也不哭,懂事得不像話。」

「我那個時候,剛來這裡,也找不到你。末世,呵,真的快讓我崩潰了。雖然是我在保護他,但我其實很感謝小南,就是因為這個孩子一直陪伴在我身邊,我才可以一直堅持下去。」

每一天他都能夠感受到身體被解剖的痛苦,在一片血腥黑暗中無力地掙扎。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強大的人,他也會恐懼,也會絕望,也會崩潰,而且蕭黎不在他身邊。

但這個孩子一直都在他的身邊,那雙乾淨的眼眸里不帶懼怕地望著他,充滿了擔憂和信任。因為這份信任,所以蕭闌才能次又一次地從拚命熬過痛苦,從地上爬起來繼續走下去。

當他成為一個被世界拋棄的怪物之後,才知道有個人陪伴在身邊那是多麼幸福的事。

「我看著小南在手機遊戲里種番茄,看著他笑著坐在汽車後面對著後視鏡向我揮手,看著他在我全身是血上車的時候還紅著眼對我豎大拇指,看著他對我做手語要我抱起他……」

蕭闌的聲音有些哽咽,然後紅著眼對視著蕭黎。

「蕭黎,我已經活了很多年了。」

「我自己知道的,我其實已經變得很冷漠。我現在可以毫無罪惡感地殺人,可以冷眼旁觀別人的死,可以不在乎很多東西。很多事情,對於別人來說至關重要的,我都覺得不值一提。」

「但是儘管這樣,我並不是不會感動。一路走到現在,我遇到了很多人,接納我的,幫助我的,信任我的。我仍舊會相信別人,會去喜歡他們,會很在乎一些事一些人。」

「對於那些對我好的人,我還是想讓他們好好的。」

「易南就是其中一個。」

蕭黎並未說話,如同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一樣。也許是光線角度的問題,蕭黎冷峻的五官輪廓都似乎陷入了一片陰影中,而那雙黑眸依舊是那麼的無懈可擊的冰冷,倒映著蕭闌單薄的身影。

蕭闌望著蕭黎冷漠至極的神情,有些頹然地低下頭,手捂著自己的眼睛。

「隊長,首長請您去緊急會議。」

來的人是雷霆隊隊員解楓,蕭黎轉頭望著她,然後點了點頭。

蕭黎又低頭看了蕭闌一眼,手指微微顫了一下然後緩緩攥緊,轉身離開。

男人的影子在光下拖長離開,只余留蕭闌蜷縮的黑影寂寞地停留在原地。

當門再次打開的時候,蕭闌立馬站了起來,「小南,怎麼樣了!」

「血液傳染比想象中的進程還要快,他的身體已經開始石化了。」林訣搖頭。

「什麼叫做……石化?」蕭闌愣了愣,隨後突然記起來之前劉定的狀況。那時劉定雖然渾身無傷,卻一直沒有清醒,身體冰冷近乎沒了呼吸,他的器官只能維持著最微弱的運作。但是劉定最後怎麼樣,他們也不知道,因為劉定的屍體肯定已經在那個爆炸的研究所里腐蝕炸毀了。

「現在研發出來的喪屍疫苗有兩種,由我們研發出來的疫苗有防病毒侵染的次數限制,而且第二次再次注入會因為有了抗體而無法繼續防喪屍傳染。而另一種,是由R市研發出來的。」

蕭闌聽到這個城市愣住了,他的心底一陣發涼,恍然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這些疫苗是由你的血液提煉出來的。」

果然……是這樣。

對於自己的真實身份,蕭闌早就知道林訣肯定知道,但是只是一直沒有明說而已。曾經林訣問他要一管鮮血的時候,蕭闌也沒有拒絕。但是,他沒有想過事情竟然會發生到現在這種地步。

蕭闌的身體徹底僵硬住了,怔怔地望著林訣。

「具體就不說明了,但是你的血液對於他們而言有致命的吸引力。這種的喪屍疫苗雖然不僅可以防止喪屍傳染,還可以減少人類對喪屍的吸引力,但是這個疫苗有一個致命的缺陷。」

「被注射疫苗的人的身體機能的確大幅度提高,但是他們體內的細胞活性在日益減弱,這種超常的細胞衰弱是普通人體無法承受的。儘管我有提出過申請報告,但是異能者的注射反應很好,他們身體細胞物質化的進程緩慢,所以並未引起高層的重視,反而當做成功的喪屍疫苗。」

但是,蕭闌和林訣都知道的,這疫苗是失敗品。

而易南,只是一個從沒有異能的人里選出來的一個不能說話的實驗品。即便是死了,那也是為了全人類的未來而光榮犧牲的人。

「蕭闌,你的血液對於他們來說是催命劑。他們雖然注射了由你的血液提煉出來的疫苗,但是無法接受融合你的血液,你的血在他們體內流通只會加倍增速他們身體物質化的進程。」

「那,這個孩子呢?」蕭闌的聲音都在顫抖著。

林訣頓了頓,然後推了下眼鏡,「你還要見他嗎。」

這句話入耳,蕭闌的身體顫了顫。他知道,那個孩子活不成了。

「陳書平。」解楓小跑了過來,手中遞來一個手機,「這是隊長讓我給你的手機。」

蕭闌轉頭定定看著那手機,然後拿起走了進去。

台上的孩子帶著氧氣罩,他的身體呈現出一種毫無生氣的青灰色。他大大的眼眸睜著望著熾白的燈光,很安靜,很乖巧,就如同一直以來孩子表現出來的那樣。

當蕭闌走近的時候,已經無法動彈的孩子只能對他眨了眨眼。

蕭闌的喉頭哽咽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而這個孩子即便有太多的話想說,也無法說出口。他雙膝跪了下來,跪在了孩子台前,拿出了手機放孩子眼前看手機屏幕。

屏幕上是易南和他的爸爸,都燦爛得笑著像兩個傻瓜。

孩子的眼睛瞬間紅了,認真瞪大眼注視著,都捨不得眨眼。

蕭闌遲疑著,還是放出了那段錄音,也是易南爸爸最後的遺言——

[我,我是易江峰,這是我的兒子易南。]

[不管是誰聽到這段錄音也好,我求求你,帶我的兒子走,去安全的地方!是我,是爸爸的錯,他媽的就是一個慫蛋,沒出息膽小,錯過了第一批逃生去S市的隊伍,之後更加不敢出去。他媽的所有人都死了!都死了!我們只能一直躲在屋子裡等待救援。但是,但是現在已經撐不住了……]

[小南很乖的,他,他不會說話,所以不會大吵大鬧的。如果你聽到這段錄音,請你把小南帶走,求你!我,你不用好好照顧他,只要讓他活著,活著就好了……求求你,帶這個孩子一起走,到安全的基地去!我,我死了之後下輩子給你做牛做馬做什麼都行!讓,讓他活下去就好……]

[小南,乖乖聽話知道嗎?不要鬧,爸爸不在自己好好照顧自己,有東西就吃不要挑食,能睡覺就睡不要累著。爸爸愛你,小南!你聽到了嗎!爸爸愛你!爸爸愛你……]

那個無法說話,無法動彈的孩子,在此刻無聲地淚流滿面。

這是他爸爸的聲音,最愛他的,也是他最愛的爸爸。

他現在,要去找爸爸了。

孩子青灰而又僵硬手指顫抖著,在此時緩緩抬起,像是拼盡生命最後的氣力抬起手來。像是以前的很多次那樣,他無力地指了指蕭闌,然後雙手儘力五指伸開,指尖相對,向前上方抱了一下,手還來不及指向自己就已經無法堅持地滑落了下去。

[哥哥,抱抱我。]

蕭闌看懂了易南的手語,也似乎聽到了孩子最後的那句話。

他哭著將孩子冰冷石化的軀體從台上緊緊抱在懷裡,當孩子眉眼柔和地閉上眼的那一刻。蕭闌清晰地感受到了,一個人的呼吸和心跳,在他的懷中徹底消失,就如同泯滅的黑幕里的最後一點微弱的燭光,然後再也無了光亮。

隨之而來的是基地上方傳來的如同爆炸般的巨響聲。

林訣和基地里的人緊急聯絡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而蕭闌根本無心去理會,只是抱著已經死去的孩子,彷彿獨自陷入了一個封閉而又冰冷的空間。

然後——

「隊長,他知道了。」

滿臉嚴肅的林訣是這麼對蕭闌說的。

知道了什麼呢?

蕭闌的大腦麻木地運轉著,一直過了很久才意識到蕭黎知道了什麼。

令人痛苦的事情總是接踵而來,絲毫不留喘息的餘地。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的殘忍,他可以拚命地將所有的痛苦都毫無顧忌地擠壓在一個人的身上,而人類依舊要被迫地承受著,在無止境地等待光明的時刻繼續陷入痛苦的深淵。

有的時候,想要活著的信念才是對一個人最殘忍的。

基地外面久遠地下起了雨,儘管天空依舊透不出絲毫光亮。灰暗的天空似乎都要堪堪墜落,即將要將這天地所有的人類都沉默地碾碎。

當蕭闌找到蕭黎的時候,是距離基地很遠的地方。四分五裂的喪屍屍體幾乎已經鋪滿了男人腳下的地面,黑色的血液凝聚成泊。這般人間地獄的場景證明了眼前的男人是如何用暴虐狠辣、殘忍至極的手段殺死這些喪屍的。

這還是近期以來,蕭闌第一次看到蕭黎情緒的波動。

也是自從見到蕭黎以來,蕭闌第一次看到蕭黎如此暴虐狂亂的情緒的釋放。

「為什麼。」

蕭黎問他為什麼。

在會議里的屏幕中,出現的被關在艷紅血液的玻璃里蕭闌的直播視頻赤紅了蕭黎的雙眼,滾燙了他的鮮血,激起了他的暴虐,崩潰了他的理智。

那個明明已經失去了感知的人,在此刻卻處在狂暴的邊緣。他的背影都瀰漫著一股既陰森又炙烈的氣息,全身的憤怒像是要毀滅所有的東西。

在蕭闌看不見的視角,蕭黎的眼眸里翻滾著來自地獄深淵般的,毀滅性的憤怒和痛苦。

「為什麼都不說。」

大雨如幕,在巨大的黑影下,那強硬的背影似乎即將被吞沒。

蕭闌怔怔地站在原地,他的心臟雖然麻木卻依舊還能無休止地疼痛著。

終於微張了張口,他的聲音乾澀至極。

「蕭黎,我不疼。」

蕭闌又一次地在蕭黎面前說出了這句話。

我不疼。

蕭闌又自己在心底默念了一遍。

蕭黎緩緩轉過身來,他全身被淋濕,血水順著制服落到地上形成了猙獰的血泊。他蒼白的臉上面無表情,但那滿臉的雨水此時如同縱橫著的痛哭的眼淚般,壓抑著瘋狂叫囂的靈魂。

男人的雙眼晦澀莫深,彷彿所有的情感都剎那被冰封了,只是他的嘴角卻微微抿起,向站在不遠處的男人露出了一個狼狽不堪的笑容,冰冷而又空洞。

「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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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命定你了[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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