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末世相遇

61.末世相遇

痛。

好痛。

全身似乎都被尖刀刺穿一般,一絲一毫地殘忍折磨般,他疼痛得瀕臨崩潰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來。他的視野里是刺眼到極致的白光,耳畔里是不停歇而又混亂的說話聲,他的思想完全被疼痛擊垮而潰散著。他歇斯底里地想要從他的軀殼裡硬生生、血淋淋地剝離出來才好,然而他卻仍舊置身於混沌的煉獄中,無法逃脫,也不知時間的流逝。

蕭闌只覺得自己已經在地獄中經歷了無數次死亡的過程一般。

「哈……咳咳!」他從冰冷的地面上猛地抽吸而起,腐爛而又腥臭的空氣吸入心肺。隨後是猛烈的咳嗽,恍若想要將自胸腔的壓抑的劇痛和噁心全部都吐出來才好。

終於清醒過來了。

蕭闌的身體顫抖著,然後緩緩抬起頭,神色極度疲憊而又迷茫地看向四周。

一片廢墟。

與其說是廢墟,不如說更像是一座摧毀的城市一般。

地面上是鮮血凝固后形成的猙獰痕迹,狼藉一片的車輛將整條路似乎都堵死了。就連街道都好似經歷了戰爭一般摧毀得面目全非,地上還有數不清的殘肢屍體,血腥味混雜著作嘔的腐爛的味道讓蕭闌一時無法接受。

蕭闌,並沒有記憶。

不,他擁有之前的屬於自己的記憶,卻沒有他現在這個世界的記憶。

很奇怪的,這不應該才對。

蕭闌覺得自己的身體也不正常,感覺很奇怪。他喘息著看向自己的手,卻不由得震驚。這根本不像是普通人類的手,他的指甲尖銳是青黑的顏色,有黑色的脈絡的細紋遍布在自己乾癟纖細的手上。蕭闌踉蹌地從地上站起,在車輛破碎的車鏡上看著自己的臉。

這還是他的臉。

但是確實就連蕭闌自己也無法認出是自己的臉。

皮膚青紫,坑坑窪窪恍若整張臉都被硫酸侵蝕過的臉,他的面容恐怖而又駭人,已經不像是人類的臉一般。蕭闌的呼吸緩緩加重,他不可置信地伸手去碰自己的臉頰,這一切就恍若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噩夢一般。

從車鏡里,他看到自己的身後有人在遊走。

蕭闌緩緩轉頭去看,那人和他一樣,也不像是人。唇齒間充滿了血污,臉色蠟黃,那人根本不可能活著,已經肚破腸流。空洞而又渾濁的雙眼翻翻上翻,眼白對著強光,無意識地走動著。

耳邊悉悉索索的聲音,在此刻似乎越發明了。

蕭闌的感官頓時發散開來,不止眼前的這一個,還有更多的分散在這裡的四周。

不是人,是喪屍。

蕭闌心裡已經有了這樣隱約的概念,所以,我也變成喪屍了嗎?

只是又多看了幾眼,蕭闌便放棄了這樣的想法,因為他如今長得比喪屍還要醜陋。但如若他現在不是喪屍的話,為什麼眼前的喪屍卻不向他撲過來。他的身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他一點原本的記憶都沒有?現在這個地方又是怎麼回事,他此時應該要去哪裡?還有,他真的要以這樣的容貌去見孟謹嗎?

從醒來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經步入了一個未知的軌道。

「嘭!」突然一聲槍響打斷了蕭闌所有混亂的思路,隨後陣陣槍聲怦然作響。有槍響代表有活人在,蕭闌趕忙轉身循著槍聲的地方跑了過去。蕭闌覺得自己的速度很快,恍若已經在平地上飛起來了一般。他甚至於身體靈敏地,潛意識地就跳上了一輛車,然後從車頂部跳躍直衝進了一座樓的二樓的窗戶里,動作連貫迅捷得匪夷所思。

蕭闌踩在玻璃碎片里,然後聞著那血腥味最濃的門口走去。

他拉開門的那一刻,一具男人的屍體便直挺挺地倒了下來。

男人已經被咬得面目全非,渾身遍體鱗傷,鮮血浸滿了地面,他的瞳孔渙散,周圍躺著的也都是僵硬不動的喪屍的屍體。男人的傷都是致命的,然而最致命的卻是太陽穴上的一槍。

這人在奮力殺了周圍的喪屍之後,最後一槍自殺。

蕭闌彎腰拿起了男人血肉模糊的左手裡攥著的照片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麼,然後隨即轉過身去。他覺得此時他所能感受到的越發明顯,呼吸聲,心跳聲,還有血液的味道。

這個房間的門是鎖的,但是蕭闌卻可以輕而易舉地將鎖著的門用蠻力擰開推進去。他打開衣櫥,果然看到在衣櫃里一個小男孩正蜷縮著躲在一角,他的身體突然停止了顫抖,然後猛地仰起頭。

在看到蕭闌的臉之後,已經淚流滿面的男孩猛地用右手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而後低下頭,身體顫抖著,恐懼地拚命想要把自己掩埋在黑暗裡。

果然這個孩子是那個男人用性命保護的兒子。

「我們要離開這裡。」話語說出口的時候,蕭闌覺得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如同喉嚨被烙印過一般。蕭闌已經可以聽到有另一波喪屍的步伐在樓道里游晃了,不管怎麼樣他得先帶著這個孩子離開這裡。他將手中的照片塞進孩子手中,然後將孩子抱了起來。

男孩瞪著通紅的眼轉頭就望見了躺在血泊中不成人形的父親的屍體,他張開嘴啊啊的大叫著,雙手雙腳都在掙扎。蕭闌伸手捂住了男孩的雙眼,沒再說話,這個時候說再多也沒用,只能將這個孩子帶走先到個安全的地方再理清思路。

蕭闌並沒有什麼撬開車門然後就能發動車子的技能,也只能光靠雙腿。然而蕭闌卻也越發確定自己的身體不對勁,他可以一直以最快的速度奔跑著而且絲毫不覺得累,而且他的感官里可以清晰地分辨出喪屍的所在,從而判斷出哪一條是最安全的道路。

他根本不知道該去到哪裡,只是循著無人的地方走直到入夜的時候進了一家小雜貨鋪,而懷裡的孩子也一直沒有吭聲,只是靜靜地趴在他的肩膀上。

「餓嗎?吃點什麼吧。」蕭闌將雜貨鋪里凌亂一片的零食挑了一些出來堆到孩子眼前。

那孩子依舊不說話,低著頭看著地面,手中還緊緊攥著染血的照片。蕭闌伸手想讓那孩子抬起頭來,那孩子似乎渾身嚇得顫抖得躲開了。

也是,我現在長得比喪屍賣相還差。蕭闌忍不住自嘲起來,心底是巨大的落差。他看了看雜貨鋪里賣的商品,拿了一個漆黑的口罩戴起來,頭上還頂著了一個帶小鹿角的帽子,手上也戴上了手套,希望將自己丑陋的皮膚都遮掩起來。

他現在不僅長得丑嚇人,聲音難聽嚇人,這孩子能支撐到現在都沒大喊大叫就已經不錯了。

「你叫什麼名字。」蕭闌還是出聲了,他隨手拆了一包薯片塞進嘴裡卻如同嚼蠟。

男孩沒有吭聲。

「你的爸爸,是警察嗎?」蕭闌扔掉了薯片,換了一個問題。

男孩抬眼,然後搖頭。

不是嗎?蕭闌看到槍,下意識地就以為那個男人是警察。

[我,我是易江峰,這是我的兒子易南。]

蕭闌的身體一震,意料之外地望著男孩手中正在放音頻的手機。錄音里,男人的聲音在顫抖著,還伴隨著急促的喘息聲,聲音忽大忽小。

[不管是誰聽到這段錄音也好,我求求你,帶我的兒子走,去安全的地方!是我,是爸爸的錯,他媽的就是一個慫蛋,沒出息膽小,錯過了第一批逃生去S市的隊伍,之後更加不敢出去。他媽的所有人都死了!都死了!我們只能一直躲在屋子裡等待救援。但是,但是現在已經撐不住了……]

男人的聲音此時在錄音里聽到了哽咽的聲音,還有喪屍的撞門聲和嘶吼聲。

[小南很乖的,他,他不會說話,所以不會大吵大鬧的。如果你聽到這段錄音,請你把小南帶走,求你!我,你不用好好照顧他,只要讓他活著,活著就好了……求求你,帶這個孩子一起走,到安全的基地去!我,我死了之後下輩子給你做牛做馬做什麼都行!讓,讓他活下去就好……]

透過錄音,聽到的是一個男人最後絕望的嘶吼聲和痛哭聲。

[小南,乖乖聽話知道嗎?不要鬧,爸爸不在自己好好照顧自己,有東西就吃不要挑食,能睡覺就睡不要累著。爸爸愛你,小南!你聽到了嗎!爸爸愛你!爸爸愛你……]

音頻的結尾是男人泣不成聲的話語,然後錄音截止。

蕭闌怔然地站在原地,他好似從一個錄音裡面看到了一個窮途末路的男人悲戚而又痛苦地走向人生末路的盡頭。而他最寶貝的孩子,此時在眼前抓著手機和照片哭得淚流滿面。

「我會帶你走的,聽你爸爸的話,吃吧。」蕭闌嘆了口氣,他此時真的心力憔悴,根本不知道自己突然間到底來到了一個怎樣崩壞的世界里。但是他也沒有辦法,只能一步一步走下去,還要去尋找那個人。他拆了一包麵包,遞了一個小麵包給孩子。

易南接過了麵包,卻把手機給了蕭闌,然後小口小口地吃著。

蕭闌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拿過了手機。手機的屏幕依舊是男人和易南的照片,已經完全沒有訊號了,電量卻還剩下不少。蕭闌瀏覽了下手機裡面,有用的訊息是在記事本里。男人在曾經的廣播裡面記錄下來的幾個安全基地的具體位置還有照片里已經劃出路線的底圖。但是高速已經完全癱瘓了,即便是高速也需要開車四小時,更何況不走高速。

在這樣喪屍病毒爆發的地方,一個男人帶著一個小孩逃生,估計男人也覺得他們根本就活不到趕到基地。甚至根本就出不了這座活死人的城市,就選擇停留在家裡,等待著救援的到來。

隔日里,蕭闌還是找了一輛車。一部染血的空車,門敞開著,鑰匙還留在車裡。只怕是車主也變成喪屍,去哪裡遊盪去了。接下來的幾天,蕭闌便帶著易南按照地圖上標註的幾條路線走。

好幾條道路都完全癱瘓,無法通行,但是汽車馬達的聲音好似吸引喪屍的利器一般,總是會有一大群的喪屍不知從哪裡湧出來洶湧地撲上來。他用車子撞死幾隻是幾隻,但是先被摧毀的永遠都是車子。每到這個時候,蕭闌便讓孩子縮在後座,然後拿著一把之前在鄉野拿到的鐮刀走出車門。

蕭闌當了年諾十年,似乎已經忘記了身為楚涯的時候該如何殺人。但是就在這短短几天里,他卻好似迅速變成了殺人狂魔一般。揮著鐮刀的手一抬一落,他靜靜地看著那些喪屍的人頭落地,心中卻毫無一絲起伏,他甚至沒有恐懼,沒有驚慌,胸腔里余留冰冷。

他甚至不在意被殭屍抓傷,就像是潛意識裡的認知知道自己不會被感染一樣,然後望著自己身體上黑紅的傷口一點點癒合成枯樹一般猙獰的皮膚。

我這到底變成了一個什麼樣的怪物?

蕭闌自己也不知道。

但即使如此,蕭闌的內心中卻有著一種極度不安的暴躁。每天的恍若定點的有一段時間,他的身體都疼痛不堪得瀕臨崩潰。他覺得好像有人硬生生地剖開自己的身體,然後用刀刃在他的五臟六腑里肆意翻攪一般,痛不欲生。

他將易南鎖在車裡,自己在外面劇痛難忍地翻滾著嚎叫著。即便是引來了喪屍,他也會神志不清地徒手將那些喪屍撕開,即便自己身上一身傷口,他也覺得比不上自己思想里疼痛的分毫。

感覺,好像壞掉了一樣。

好可怕。

他的精神已經瀕臨崩潰。

每一次,都痛苦得想要立刻自殺死去,結束這一切的苦痛。

但是,不可以。

這已經是——最後的十年了。

明明這都已經是最後的十年了!為什麼我還要浪費時間這裡!為什麼我還要這麼痛苦!為什麼我見不到他,找不到他!我想要見他!我要到他的身邊去!

「咚咚……」

思緒慢慢迴轉,蕭闌看著坐在後座的孩子哭得滿臉淚水,雙手不斷敲著車窗看著他。

蕭闌的心下瞬間一軟,他如此慶幸地他救下了孩子。當他快要被自己給逼瘋的時候,卻能看到一個孩子如此乾淨而又純粹的雙眸。真是一個糟糕的大人,不僅讓孩子看到這麼血腥殘忍的情景,還讓他哭得這麼傷心的模樣。

「別碰我,到右邊坐著。」蕭闌打開了車門,易南伸手就要去抓蕭闌,蕭闌立刻退開一步。他的身上時殭屍和自己混雜的血,他不想讓孩子碰到,更怕會感染。

易南點了點頭,紅著眼乖巧地坐在一旁。

蕭闌將浸血的口罩和帽子都摘了下來,他從鏡里看著如同怪物般醜陋的自己的臉,嘴角習慣的笑怎麼也拉扯不起來。鏡子里折射出孩子認真注視著他的眼神,蕭闌發現這孩子越發不怕自己了。

「哥哥可怕嗎?」

易南搖了搖頭,然後急忙做出了手語。

「別打手語了,我看不懂。」

小孩的手勢一頓,有些失落的模樣,過了會兒給蕭闌豎了一個大拇指。

蕭闌終於被逗笑了。

等開車到了Y市,蕭闌第一件事就去了一家服裝店。將一身惡臭的血衣換了下來,他穿著一身新的運動衫,帶上帽子口罩。如果不是近看的話,應該還是像個正常人的模樣。

腿邊小孩撲了過來,他扒拉著自己的褲腿抬眼。他指了指蕭闌,然後雙手五指伸開,指尖相對,向前上方抱了一下,而後又指了指自己。

即便看不懂手語,蕭闌也知道孩子是要他抱了。

蕭闌將易南抱了起來,小南的小胳膊立刻環上了蕭闌的頸脖。

等入了夜,蕭闌便帶著易南進了一個小倉庫窩著。這裡離S市已經很近了,而且蕭闌可以感知到這裡的活人還並不少,但是相同的喪屍更不少。應該有不少的組隊的人到了這裡,準備出發一起去S市的基地。而且當蕭闌定神去聽的時候,他似乎能聽到很遠的聲音。有情報說,S市基地的軍方會派人到Y市來救援,將人安全地帶往基地。

蕭闌並不想加入這些小隊,他現在的情形只會讓人惶恐不安,對於普通人而言也許他就是個變異的喪屍一樣。而且蕭闌私心裡,並不想讓更多的人看到自己怪物的模樣,和每日定點的時候疼痛猙獰得歇斯底里的情景。

他此時懷裡抱著易南,小孩正聚精會神地玩著手機里的單機遊戲《模擬人生》。這麼多天來,慶幸在一輛車上找到汽車充電線,才讓手機一直都沒斷電。

那個模擬小家裡面,有著爸爸易江峰,也有著兒子易南。

小南特別喜歡種番茄,然後爸爸和兒子一起等著番茄一點點長大,再全部都收割掉。

耳畔傳來了直升機的轟鳴聲,然後是此起彼伏的呼喊聲和機關槍連發巨響的聲音。

是S市軍區的人來救援了嗎?

不止一架直升機的聲音,有一架逼近自己所在的一棟樓。蕭闌站了起來,他聽到了有滴滴的響聲,有人落地的聲音,而後是沉穩的步伐聲一步一步襲來。

蕭闌的左手上暗色花紋恍若燃燒起來,疼痛卻又炙熱。

他怔怔地看著那個人開了小倉庫的鐵門,那個熟悉的而又陌生的,修長挺拔的身影靜立在視野里。蕭闌貪婪而又專註地望著,只見那人黑色的髮絲無欲地擺動,黑眸里的洗鍊與漠然席捲著凜冽的壓迫感沿著蕭闌的視覺侵入大腦深處,產生疼痛的錯覺。

那個人一步步走來,蕭闌覺得自己冰冷的胸腔里終於尋回了熱度。

然而也只有一瞬而已。

蕭闌看到了,眼前男人的眼底是洶湧滔天的仇恨和惡意。

未等蕭闌反應過來,只看到那距離自己十米遠的人瞬間移動到了自己跟前,而他的手直直地捅入了他的胸口。蕭闌的口腔里血腥味蔓延,他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那人。他見識過這個人極致的殘忍無情,卻終究沒有想到,他有一天會這樣傷害他。

此前的種種身體劇痛和精神崩潰,都比不上此刻眼前這人冰冷而又充滿殺意的眼神更為傷人,一瞬間就恍若可以把他劇烈跳動的心臟切割成碎片。

為什麼?為什麼……

易南啊啊的叫著,卻說不出字來,跑過來拚命要推開男人,最後毫無辦法地用力咬著男人的腿。

「這是你的新玩具?」男人低垂著眼望著那孩子,而後嘲諷的笑意看著蕭闌。

蕭闌想要說話,但是看著男人嗜血的雙眸,他沁血的喉嚨口裡卻一個字都發不出。

「既然你逃出來了,那麼我會用盡辦法一遍遍殺死你。」男人的雙眼泛著猩紅而又憤怒的目光,渾身瀰漫著一股陰森又致列的殺氣,一字一句緩緩開口,「直到你徹底死乾淨。」

蕭闌啞然,他混沌的目光最後看到的是自己的心臟在那個人手中噗嗤一聲捏碎炸裂開來。

鮮血迸濺,血肉模糊。

世界,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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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命定你了[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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