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大獲全勝
氣氛顯得尷尬不少，我兩人突然間都失去了說話的興趣。只聽得亭下流水潺潺，耳旁微風陣陣，彷彿時間突然凝定在了這一刻。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靈突然輕輕一笑，道：「時間也差不多了，張某該去比試了。這機會雖然唐兄並不看重，但是在張某看來，卻是萬載難求。唐兄放心，張某斷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的。」
說著不再理我，轉身而去。
我獃獃的立在亭中，怎都想不到張靈的心中竟然裝了這麼多事。聽他說來，我似乎和他有著不共戴天的大仇一般，可他竟然掩飾得那麼好！
就在昨天，就在昨天他還在推說自己或許不能勝任今天的比試，可是心中卻早想著要抓住這個機會。
想著想著，我心中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這張靈好深的城府，若他今日不說，只怕我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他……他……」
突然之間，只感到自己的身後好象有一把利劍，時刻盯著我，只要我一露出破綻，就會給我致命的一擊。
「可是……可是他今天為什麼又要告訴我呢？」我有些迷惑了，全忘記了比試就要開始，獃獃的立在亭中想著剛才張靈離去時的神情。
從他的神情中，我甚至不能看出來他是在恨我還是在感激我，又或者他根本就是又恨我又感激我。
第一次，我感到了人的可怕。和張靈相交這麼久，一直相處得十分融洽，哪想得到在他心中竟隱藏著這些東西？而他剛才侃侃談來，我竟不能從他話中聽出一絲恨意。換做是我的話……
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戰。
便在此時，遠遠從比試的廳房內傳來梅花三弄的簫聲，我知道，張靈已經開始把握這機會了。
簫聲夾雜在風中，顯得有些斷斷續續的聽不太真確，但從中我還是聽得出張靈吹得很用心，一曲梅花三弄被他吹得凝重厚道，今天的比試想來再無什麼懸念了。對於四個從未曾接觸過中華文化的西洋傳教士來說，這首梅花三弄足以讓他們俯首稱臣了。
「看來，張靈是抓住這機會了。」我心中突然有些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麼要給張靈這樣的機會。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感到自己對張靈產生了一絲恐懼。像他這樣可以若無其事的面對自己最嫉妒的人，甚至能將自己嫉妒的事侃侃而談的人，我又怎麼能不感到恐懼呢？
默默坐到亭沿，我開始回想自己認識張靈到現在的點點滴滴。可是任憑我如何的回憶，竟都不能從中看到任何張靈嫉妒我的表現。雖然他曾經在傳紅的屋外為她所吹奏的樂曲感動的痛哭流涕，但我卻只以為那是他和周文祝三人一樣為了幫助成全我和傳紅而有意為之的。
直到這刻，我才知道，那確實是他的真情流露。
再回想前些日子在府中時張靈對傳紅所表露出來的傾慕之情，是那樣的明顯，我竟然沒有看出來。
也難怪昨日周文斌會說「我等還道這世界上只有傳紅小姐一人能讓張兄甘拜下風」這樣的話了，現在想來，他是在隱晦的提醒我了。
看起來周文祝三人早便看出了張靈對傳紅非比尋常的舉動，只是礙於朋友交情而不好明說罷了。
想到這裡，心中突然有絲明悟：「張靈定是看穿了周文斌昨日那話的意思，知道即便是他不說過不了幾天周文斌也會對我說，因此才索性把一切都說給我聽的。」
心下細細盤算，越想越有道理。否則以他城府之深，又怎會沒有絲毫來由的給我說這些呢？
「看起來，在識人處事上，我不及周文斌等人遠矣。」我心中一陣感嘆，終於明白了一些自己從不曾想過的事。
突然，柳園外一陣震天的歡呼，跟著便聽到眾人齊聲高喊道：「勝了！我們勝了！大獲全勝啊！」
我一呆，忖道：「那幾個西洋傳教士並沒有唱啊，怎麼就結束了？」
心中疑惑，有心想要到廳內探個究竟，可是心中實在不想與那張靈對面，不由得猶豫不絕。
「相公！你怎麼一個人躲在這裡？害我們好找。」
正猶豫間，突然前面傳來昭容的話聲。
抬頭望去，只見她一臉嗔怪的走了過來。
行到我身旁坐下，昭容道：「相公，你不知道，張靈吹了一曲后，那幾個番使就直接投降了，可以說連比都沒比就認輸了，我們之前還為張靈擔心，沒想到他在簫上的造詣竟然如此之高。沈先生都一直在誇他呢，說當年他曾經想要拜到先生門下，可是先生觀他心高氣傲，雖有才華卻不堪造就，不曾想多年不見倒也成就了一身本事……」
昭容越說聲音越低，顯然已經發現了我的不妥，忙問道：「相公……你……你是怎麼了？」
嘆了口氣，我道：「張靈勝了？」
「勝了……相公你怎麼了？」昭容見我模樣，頓時大感焦急，連道：「相公，你別嚇昭容啊。」跟著又道：「我這便去將月琴妹妹和傳紅妹妹找來，她們不知在什麼地方找你呢。」
我忙一把拉住她道：「不用了昭容，我給你說件事。」
說著便將方才張靈對我說的話一五一十的說給了昭容聽。
緩緩說完，只覺得心中好過了不少。畢竟，這些人如果始終憋在心裡的話，實在無法承受，由此我終於知道張靈的「厲害」之處。
我才只知道了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就感覺憋的厲害，可那張靈竟能將這些事裝在心中那麼久，而且還要每天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來，怎能不厲害呢？
昭容聽完這些話，頓時柳眉倒豎，怒道：「想不到張靈竟然是那樣的人，這怎麼成？相公，咱們這就找他去，別以為我們唐家是好欺負的。」
微微一笑，我拉住想要站起來的昭容，笑道：「老虎，你可知道我們以前為什麼叫你老虎嗎？」
好長時間我沒有這樣叫她了，乍聽之下昭容臉上頓時露出嬌羞之色，嗔道：「我怎麼知道？」
我微微一笑，道：「就是因為你剛才發怒的模樣，因此我們才叫你老虎。」
跟著攬住她腰，不等她發脾氣又道：「他張靈想怎麼樣便由他去，唐寅是唐寅，張靈是張靈，唐寅既然敢給張靈這次機會，就敢再給他一次機會，若他真有本事的話，就只管放馬過來吧。」
將心中的事對昭容盡述之後，原本郁在胸間的難受以及恐懼之情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忖道：「不就是一個張靈嗎？有什麼了不起的？在歷史上我甚至沒聽說過這號人物，只管放馬過來便是。」
跟著尋到傳紅和月琴，又將先前之事對兩女說了，兩女都是一臉憤慨，當即要找張靈評理，我只得又將她倆攔住，道：「這些只需我們自己知道便了，那張靈既然想以唐某為對手，那隻管來便是，唐某若不給他這個機會，反倒顯得怕了他，你們說可是如此？」
兩女一想頓時釋然，道：「既然如此，那便等著看那張靈如何發招吧。」
與西洋傳教士的三場比試終於完勝收場，經此一役，我江南四大才子的名聲更見響亮，而那張靈也由於在最後那一場比試中勝得漂亮而名聲大躁，竟有人將他提將出來，號稱江南第五才子。
事後我私下詢問了周文斌等人，那日他們說的那話是不是有那意思在內，回答果然不出我所料。當下我便又將張靈對我說的話對幾人說了一遍，三人都大感不屑，均道：「既然如此，那就讓張靈來試試我們江南四大才子吧，若他以為我們江南四大才子只是靠運氣才有今天的地位的話，我想他只怕是錯得太厲害了。」
我卻只是哈哈一笑，道：「你們難道沒有聽說嗎？現在已經有人將他稱為江南第五才子了。」
祝枝山忍不住罵道：「狗屁！就他也敢號稱才子？不消幾日，祝某人便揭穿他的面孔，讓他知道江南四大才子的厲害。」
至此之後，張靈與我們可說是斷絕了交往，而我們也在等著他出招，可是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卻打亂了這一切。
因為，我接到了上京面聖的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