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主攻部隊到了戰場，是不可能隨時把戰況發過來的，從突擊的那一刻開始，他們之間的通訊便接到了特殊頻道，除去執行命令，他們甚至連其他分隊的消息都不能知曉半分——也或許他們能夠知曉，但是這不是侯在機甲中的東方慕應該知道的事情。

從東方言和埃爾頓離開，東方慕的神經線就開始不斷緊繃著，萊安在一旁試圖和他說話，但是沒能成功，他只能在偶爾的沉默中時不時說上一兩句話，讓東方慕不至於自我焦慮到消息沒出來他自己就先崩潰了。

「不要到時候消息沒傳過來，醫務人員還得照顧你。」萊安勸慰他道，「他們這些年上過無數次戰場，不能逢凶化吉就不會有今天，都說父子連心，你在這裡窮緊張，弄不好他們在前線也心神不寧，小慕，別擔心。」

東方慕抿著唇，聽進了他的話，前方的戰鬥已經打響，在危機四伏的宇宙中，無聲地進行著。

真空環境不能傳聲，哪怕前方的戰爭再慘烈，哪怕有投影反送回來，他們還是什麼都聽不到。

東方慕問萊安：「在千萬人聚集的戰場上戰鬥，你們會怕嗎？」

萊安看著他，清晰地看見他的牙根因為緊張地咬緊而在臉頰邊突起，「會，」他說，「最開始的時候進行模擬戰，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死亡的時候，那和在視頻上靜觀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但是到了後來，漸漸就習慣了。」

「會嗎？」他低下頭看著掌心的控制區，呢喃自語，「真的會習慣嗎？」

千萬人組成的戰場與他獨自一人取走陸伯的性命不同，那是那麼多人……可是……又好像是一樣的？畢竟都是在奪取別人的性命……

東方慕和萊安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有時候牛頭不對馬嘴，有時候根本就不在同一個頻道上，萊安知道他想藉助聊天消除恐懼，所以就隨著他。

直到幾個小時后之後，基地外忽然傳來巨響。

東方慕的手忽然就握緊了扶椅，青筋暴起：「他們回來了嗎？」

「還不能確定。」萊安警惕地說，「不要離開機甲，隨時準備起飛。」

東方慕幾乎是頭腦空白地開啟了機甲。

一旦發現不對勁，「饕餮」隨時就能起飛，不僅僅他這樣做了，他身邊的很多架機甲都在一瞬間就做了反應。

一分鐘后，控制中心傳來命令，所有人離開駐軍區，向原本制定好的路線返航。

「不是戰敗。」萊安穩住了幾乎停止呼吸的東方慕，「是敵襲，我們派人過去偷襲，他們早在光腦出問題的時候就應該知道我們要突襲，所以派人過來了，小慕，我們要趕緊撤離。」

東方慕一邊啟動機甲，跟在周圍的機甲身後，他的情緒很緊張，但是還算能穩住。

從地球逃離至今，他面臨過兩次阻擊，一次是他故意引導，一次是意外被人發現。

而是兩次阻擊的人數都不到眼下他看到的敵對機甲的零頭。

他跟在大部隊的身後，看著機甲內部播放出來的影像。

大部隊朝規定地方返航，留在駐軍區的宇宙戰艦和戰鬥機甲迎擊了突襲的敵人，就在他們身後不遠處，死亡正在大規模地上演。

東方慕咽了咽口水，跟在大部隊的身後。

萊安坐在他的身邊，沒有動。

他始終記得之前東方言私下告訴他的話，東方慕恐懼戰場，他曾經進去過一次模擬遊戲倉，出來的時候臉色是白的，所以這一次逃離，如果不是東方慕真的支撐不住，那麼盡量只指導，不要去幫忙。

慶幸的是，東方慕雖然依舊不適應，依舊很緊張的，但是從離開基地至今，他都做得很好。

他跟在大部隊的後面，保持中等的速度，並且他還一邊注意著周圍的環境，防止有突髮狀況。

他在強迫自己適應著危機四伏的環境，也在努力進步。

這原本應該只是個呆在研究室研究各種歷史資料的孩子，卻因為至親，慢慢接受了一個他從不曾接觸的世界。

「萊安。」東方慕忽然驚恐地叫了一聲，萊安抬頭一看，只見屏幕中，雷薩科的戰艦從陰影處冒了出來。

雷薩科的後手之後，居然還有後手。

來阻截的敵人只有不足20架戰鬥機甲的數量，在場的機甲數量絕對比對方的戰艦數量多，可是，在這裡的，大多數是防禦機甲，戰艦也只有兩架，無法和對方打平手。

萊安伸手按向一個按鈕：「開啟空間跳躍，快，不要管跳躍目標。」

可是，開啟空間跳躍，卻不定跳躍目標，機甲需要長達一分鐘的準備時間。東方慕看到前方的戰艦以及戰鬥機甲沖了上去，而剩下的防禦機甲都停在宇宙中，他們在準備大跳躍。

萊安代替了東方慕開啟空間跳躍，而東方慕則愣愣地看著曾經在遊戲倉中模擬的情景如今真是地在自己的面前上演。

可是看著這樣的場景真實地出現的是，他卻反而沒有了害怕。

曾經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殘忍」畫面真的出現的時候，他只是快速地喚醒了「饕餮」的所有系統。

當初曾經為東方家招來禍端的研究，如今成為了東方慕的保命符，對方所駕駛的和他一樣是生物機甲，但是差別就在於，他的是完整版，而對方的是失敗品。

他用自己的大腦代替了光腦，手指再度在鍵盤上飛舞，短短不到十秒鐘的時候，就控制住了對方的操作系統。

東方慕一邊延遲著空間跳躍的時間，一邊強制控制對方的系統。

萊安瞬間便明白了他的意圖，無奈只能伸手去幫忙。

普通的機甲哪裡能接受兩個人的不同命令，哪怕是接受了，實施起來也得有一前一後，根本無法完成同步，哪怕對方的失敗品已經將機甲的功能進行多次的改革，但是而已無法達到這樣的目的。

整個聯邦，或者包括整個雷薩科，目前只有東方慕這架機甲可以做到。

這架機甲要是被帶上戰場，對雷薩科就是絕對的壓制，可是東方言和埃爾頓卻把這樣的機甲留給了自己的兒子，讓萊安如何不感慨？

東方慕負責壓制對方的控制，而萊安則負責用武器攻擊，盡量為防禦機甲爭取大跳躍的時間。

有些人反應快，開啟了跳躍之後，一分鐘不到就離開，有人慢了一兩步，走得也還算及時，還有人根本沒來得離開就永遠留在了宇宙之中。

在一片慌亂之中，卻見東方慕的眼神越加鑒定，手上的動作也越來越開，配合著萊安的攻擊，整架機甲成為了小戰場中最為奪目的存在。

該說不愧是兩位上將的兒子嗎？萊安心想。

他適應的速度超乎他的想象。

在一開始的時候明明只是想幫忙拖延時間，可是到了後來，他已經配合起聯邦的戰鬥人員，對雷薩科的人進行了反擊，防禦機甲已經陸續跳躍，他們的著陸點未知，但是好歹離開了這個危險區域，只要不出意外，便一定能撐到聯邦的救援。

戰場上只剩下不到10架機甲，還有兩架聯邦的戰艦，但是他們沒有撤離的意思。

「他們在等你先走。」萊安告訴東方慕，「你做的已經夠多了，但是他們是軍人，你是他們的護送對象，小慕，只有你走了，他們才能走。」

東方慕點點頭，切斷了對雷薩科機甲的控制，同一時間，他開啟了空間跳躍。

……

兩天之後，東方言等人回到駐軍區。

這裡已經沒有人了，建築也被毀了一半，人工建起的隔離區也毀了，他們不敢離開機甲和戰艦，因為這裡已經不適合人居住了。

「不用休息，直接回聯邦。」東方言靠在門邊，他身上還帶著傷，但是腰板挺直，他對幾位上將說，「埃爾頓我來照顧，不用擔心我們。」

雷薩科已經宣布投降了。

受到重創的雷薩科無力回擊，東方慕的程序至今還在他們的主光腦上「作亂」，並且這個程序有傳染性，就如同病毒一般，很容易就轉到別的光腦上，雷薩科至今不敢嘗試用別的光腦連接過被「病毒襲擊」的光腦上取文件，加上被聯邦重創，只能宣布投降。

接下來邊緣之地不需要幾位上將同時鎮守，東方言要帶著重傷的埃爾頓回聯邦治療，與聯邦通訊結束之後，邊緣之地只會留下一位上將，不過只需要兩天，軍部派來交接的人也就到了。

東方言走到醫療倉旁邊，昏迷不醒的阿爾頓正在裡面接受治療。

有人緩緩走到他的身邊，對他說：「之前撤離的時候遇到了攔截，他們開啟了無定點空間跳躍，面前大部分的人已經得到了救援，還有11個人沒有消息……包括您的兒子。」

東方言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那人知道東方言的脾氣，儘管擔心長官，但是還是很快離開了。

東方言在人離開之後，打開了自己的通訊器。

上面一片空白，沒有任何的信息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