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青蛇白蛇

蘇木這具身體的容貌與白素貞的完全不同，白素貞的長相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冷仙女，只會讓人頂禮膜拜，卻人生不出一絲一毫的褻瀆之心，而蘇木的長相完全符合話本中關於妖魅鬼怪的描述。

她美艷妖冶，一雙眼睛似乎盛了一汪春水一般，那眼神在人身上輕輕掃過，像是有羽毛在心尖上撩撥著，勾得人心癢難耐。

剛剛坐在那邊的男人的眼睛便一直黏在蘇木的身上，現在被她這麼蓄意的勾引，哪裡還忍耐得住，心旌蕩漾下，便是連靈魂似乎都被勾了去一般，急不可耐地便來到她的身邊。

離得近了，似有似無的香氣在他鼻端縈繞，那香氣似乎有自己的神智一般，從毛孔中侵入他的四肢百骸之中，他只覺得整個人都飄飄然的，似乎在雲端漫步一般，就連自己生在何處都不知曉。

耳邊傳來如同天籟一般的聲音，那聲音似乎近在耳邊，似乎又離得很遠，他只覺得那聲音極為好聽，讓他恨不能溺斃在其中，哪裡又能聽到那聲音到底說了些什麼。

身穿錦袍的男人神色迷醉，順著蘇木的話將自己的錢袋子從兜里拿了出來，雙手捧著送到了蘇木的面前。

蘇木輕笑一聲，兩根白皙修長的手指伸出，將那錢袋子拿了過來，蘇木順手顛了顛，感覺到那袋子的重量，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甜膩了。

三言兩語將那個乖乖奉上錢袋的男人打發了，蘇木得意地朝白素貞晃了晃手中的錢袋子，笑著說道：「姐姐，你看，我們這不是有錢了么？」

白素貞總覺得哪裡不對，眉頭不由得緊蹙起來，瞪了得意洋洋的蘇木一眼，喝斥道：「胡鬧，還不趕緊將錢還給人家。」

白素貞雖然對世事一知半解可也本能得覺得蘇木的做法不妥，這與欺騙有何區別？這樣得來的錢財哪裡能用？

蘇木將錢袋子收了起來，一臉認真地看著白素貞，問道：「姐姐，我這般做法有何不妥？他見我長得漂亮，願意將錢袋子給我，我又未曾使用妖法，這樣你情我願的事情，又不會沾上因果，又有何不妥？」

蘇木說得是理直氣壯，她剛剛可是直接開口問那人要來的錢，又不是耍花招要來的，男人心志不堅，見到美人便連魂兒都丟了，又怎能怪到她的頭上？

白素貞一噎，想要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是好，蘇木這麼一通話說下來，將白素貞繞了進去，思來想去，似乎蘇木做得也沒有什麼不妥之處，便也將這事兒揭了過去。

這一頓飯蘇木吃得極多，讓她沒有想到的是，說自己不吃肉只喝水便能飽了的白素貞慢條斯理地吃掉了兩隻燉的酥軟的母雞。

蘇木：「......」

說好了的不殺生不吃肉的呢？

白素貞解釋：「這雞並不是我所殺，我只是吃掉了她無用的屍體而已，即便我不吃，這雞的屍體也會腐爛，重新歸於天地，化作天地間的能量，我吃雞的屍體，也就是重新吸收天地能量罷了，並不會沾上什麼因果。」

蘇木：「......」

這麼開口閉口的屍體什麼的，真的很敗胃口好么？

那商人給的錢袋子裡面除了散碎的銀兩之外，還有不少的銀票，粗略數數，足有五百兩之多。

想她們兩個剛剛進城之時還是一窮二白，進城晃了一圈兒便得了這些銀子，勉勉強強也算是擺脫了窮鬼的身份。

白素貞急著要趕往錢塘，兩人吃飽喝足之後也未曾在城裡宿下，左右二人都不是尋常人，便是趕夜路也沒什麼關係，何必在這裡浪費時間？

離開之前，蘇木打包了不少吃的，此時天寒地凍，也不怕食物壞了，她可是受夠了每日喝水管飽的日子，白素貞勸了她幾句，蘇木仍舊一意孤行，最後只能放棄勸說。

只是在看到蘇木毫無形象地背著足有她身高的包袱時，白素貞看不過眼，施法將那包袱變小，揣進了袖子了。

對白素貞這一手蘇木極其羨慕，纏著白素貞教她，然而兩人之間差了一千多年的修為，白素貞教了半天，蘇木依舊是滿頭霧水，白素貞見她這副模樣，無奈地搖了搖頭，只說她現在並不適合學這樣高深的法術，還是等修為夠了再說。

蘇木有些泄氣，然而，修為的差距根本無法彌補，即便她羨慕得要死，功力不足也只能作罷。

她們二人都是妖物，在這凡間有行走有著諸多限制，人間這地界歸仙人所轄，對於妖物設置了諸多限制，稍不注意便會被抓住把柄，一個不慎便毀了多年修為。

因此，哪怕白素貞的修為已經無限接近仙人，也只能乖乖遵循這些規矩。

在凡間以人形行走的時候，使用的法術有諸多限制，短期飛行還可以，若是長了便會被土地山神之類的弄下來，若是被人察覺了身份，他們這樣的妖精更是會受到懲罰。

蘇木之前不懂為何那些土地山神之類的會如此對她，現在經過了白素貞的科普，也終於明白了過來。

說起來，那些仙人設下的規定也是為了維持人間的秩序，天上的那些神仙除了一些上古便存下的大能之外，許多神仙都是由人修行而成的，天庭被這些神仙把持著，難怪會對人類有這些照顧。

蘇木好不容易才修成了人形，也害怕自己被重新打回蛇形，因此老老實實地跟在白素貞的身邊，夾起尾巴做人。

跟著白素貞的時日久了，蘇木也察覺出一些東西，譬如說白素貞的身份便讓人十分存疑。

她冷眼瞧著，她們這一路遇上的神仙們雖然看似對她們兩個不假辭色，事實上卻是已經放水了，她曾見過一個妖物想要進入人類居住的城鎮，卻被神荼鬱壘擋在外面，任憑他說破了嘴，也是不許其進入。

然而等她們兩個到了跟前的時候，白素貞只報出了自己的姓名，便被放了進入。

那妖物見她們二人輕輕鬆鬆地入城，更是氣憤不已，怒火中燒之下，竟然與那二位門神動起手來。

那妖物也有一些道行了，然而卻並不是門神的對手，不過一個照面之下，便被打得灰飛煙滅。

蘇木目睹了這一幕，只覺得渾身發冷，她現在是只不過修行了四百多年的小小蛇妖而已，在那些神仙面前，恐怕連螻蟻都不如。

「姐姐，若是你對上那二位門神，可有勝算？」

許是剛剛那一幕帶給蘇木的刺激太過強烈，她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問道。

白素貞轉頭，發現蘇木的臉色十分難看，光潔的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整個人顯得十分惶恐不安。

「小青莫怕，不過是小小門神而已，若是相對妹妹動手，也要看看我答不答應。」

說到那門神的時候，白素貞面上沒有一絲恭敬，她對那門神客氣，並不代表她怕了他們，不過是給他們幾分面子罷了。

白素貞篤定的模樣讓蘇木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她忽然想起自己原來看過的神話傳說當中，似乎白素貞的來歷十分不凡，所以才會得到觀音大士的點化。

要知道，世上妖物何止千萬，比白素貞道行高深的比比皆是，觀音菩薩又何必對白素貞這樣一條千年蛇精如此看重？

只不過先頭經歷了兩個世界，這一次又修行了百年時光，她從前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能記得現在這些也是難得了，至於白素貞到底是何來歷，她是真的想不起來了。

因為手裡有了銀子，蘇木也不虧待自己，她們兩人的腳程比馬車要快得多，因此也沒置辦，只是因為她們趕路趕得及，時常會在荒山野嶺的休息，之前沒錢的時候只能以天為被地為席，現在有了錢財自然不會苛待自己。

蘇木購置了不少錦被帳篷之類的東西，央著白素貞變小收了起來，等到休息的時候，往外一拿，便能直接用了，方便得很。

白素貞原本對於蘇木這樣貪圖享樂的行為十分不以為然，她們修行時不也是在山野之中么？那些深山野嶺人跡罕至的，哪裡會有這麼些東西，還不是生生熬著，偏這條蛇與眾不同，睡覺時嫌棄地上石子太膈人，又嫌棄天氣太冷凍得慌，挑剔得很。

白素貞想起之前蘇木所說的想要當她身邊的丫鬟伺候她，不經有些無語。

眼前的這情況竟是自己伺候她要比她伺候得多，只不過白素貞心胸寬廣，認了蘇木是妹妹，又憐惜她年齡還小（四百年對一千八百多年，以人類的演算法來說，確實很小），便也不甚在意。

對於白素貞對自己的照顧，蘇木自然明白，她心中自然感激，想到後來白素貞為了許仙而被關在雷峰塔下千年，不由得有些擔憂。

不過想到自己這次的任務便是阻止白素貞被壓雷峰塔下，蘇木的那些擔憂便淡了幾分，有她在一邊，想必白素貞最終不會落得那般下場。

蘇木從山中出來的時候還是冬天，等到她們到錢塘縣的時候，已經到了春天，距離清明節也沒有幾天時間了。

對於一條蛇來說，顯然春天要比冬天好的多，蛇是冷血動物，即便是成了蛇精，她依舊是冷血動物，冬天的時候雖然不像普通蛇一樣被凍僵了，到底是不如平日之時那麼靈活。

天氣剛剛變暖的時候，蘇木很是快活了一段時間，然而隨著天氣越來越暖，蘇木突然發現了一個比冬天被凍僵更加恐怖的事情！！！

春天到了，又到了動物繁衍的季節......

她！發！情！了！！！！！！

蘇木都快被逼瘋了，她現在雖然已經變成了女人的身體，可是她沒忘記自己本來的身份。

她是一條公蛇。

而白素貞，是一條母蛇。

一公一母兩條蛇處在一起，便是連傻子都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白素貞原本身上便帶著一股清幽的香氣，也不知是不是到了春天的原因，她身上的那香氣越發地濃郁起來。

蘇木日日與白素貞待在一起，她身上的那種香味兒像是帶了致命得吸引力一般，勾得她的恨不得將整個人都黏在白素貞的身上。

蘇木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不好了。

這算怎麼一回事兒！！！她居然想要撲倒白素貞，想要將她壓在身下做些不可以被描述出來的事情。

蘇木被自己腦子裡冒出的念頭驚得毛骨悚然，她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怎麼會被蛇的本能所控制！！！！！！

蘇木怕得厲害，有好幾次，險些在白素貞身邊現了原形，時間越是久，那些香味兒的侵蝕對她便越發的嚴重，到最後蘇木甚至發現在自己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整個人軟綿綿的如同一汪春水一般倚靠在白素貞的身上，柔若無骨的身子像是有自己意識一般在白素貞的身上不住地輕輕磨蹭著。

越是磨蹭心底的火焰便越是濃郁，像是有把火焰從身體深處燃燒出來一般，幾乎將她的理智焚燒殆盡。

蘇木的眼睛變得通紅，嘴巴朝兩邊咧開，原本嬌媚至極的面孔變得十分可怖，白素貞見她這般樣子，卻並不害怕。

事實上，在進入春天的時候，白素貞便察覺到了蘇木的不對頭，然而她並未在意，蘇木還是一條四百多年的小蛇，自然控制不住身體的本能，發情這種事情也不是什麼羞恥的事情。

雖然蘇木的發情對象有點兒不對......

白素貞施法制住了快要忍不住現出原形的蘇木，她們現在住在西湖邊兒上不遠的客棧之中，若是蘇木在這兒現了原形，以她那十幾米的身體長度，恐怕當即便會被人察覺到，她雖然不懼那些神仙，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在人間，還是要守人間的規矩的好。

白素貞將蘇木弄暈了過去，她的身子軟了下去，被白素貞抱在了懷中，看著她酡紅的面孔，白素貞嘆了一口氣。

這春天還有幾個月才能過去，接下來的日子，這丫頭該怎麼熬過去才好？

***

人類的壽命比之妖怪動輒百年千年的壽命來說十分的短暫，也許是因為他們的生命太過短暫，所以人類的一些發明是妖怪們想都無法想象的。

「這葯真的能抑制*？」

雖然一個美貌無比的小娘子到藥鋪買這種東西怎麼看都讓人覺得十分怪異，那被詢問到的小夥計依舊十分殷勤地回答道：「是的，姑娘，這葯十分管用，任憑他在欲...咳咳咳，在怎麼忍不住，一帖葯下去，保管他在也升不起任何的念頭。」

小夥計信誓旦旦地保證，偷偷瞄了一眼那身著白衣的美貌女子，臉上很快便爬滿紅暈，原本恨不得四鄰八方都能聽到的大嗓門也不由得降低了幾度。

他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樣漂亮的姑娘，那眉那眼那嘴唇，若是他能討得這樣的老婆，怕是做夢都能笑醒了。

小夥計胡思亂想著，壓根兒不知道那美貌姑娘到底是何時付錢走人的，依舊沉浸在幻想中不可自拔。

白素貞拎著藥包出了那藥鋪，想起剛剛那小夥計看自己的眼神，雖然火熱，卻沒有其它的邪念，便也打消了想要收拾他一頓的念頭。

白素貞腳步輕盈地朝著客棧走去，也不知這些葯到底有沒有用，小青那樣子若是在不想辦法，說不定會出什麼亂子。

正走神間，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什麼人撞了一下，白素貞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轉身朝撞她那人看了過去。

那人恰巧也回頭看她，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俱是一驚。

白素貞自打入了這塵世之中，還未見過這般俊美的男人。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白素貞不知怎麼的，想起之前蘇木曾經對她說過的一句詩，當時她並不知那詩詞是何意思，現在，她覺得自己懂了。

許仙是城中書院的學生，也不知哪書院選址時是怎麼回事兒，書院與錢塘縣中最大的不過隔了一個小小的湖泊，平日讀書的時候，常常被那邊的鶯歌燕語所吸引，怎麼都靜不下心來。

教書的夫子常說，若他們心靜，那些紅顏美色自然都是虛妄。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不被繁華迷眼，不被美色所惑，這書才算是真真正正的讀了進去。

許仙在讀書這事情上極有天賦的，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便中了秀才，然而，他終究是個少年人，平日里未曾接觸過女人，日日被那中的鶯歌燕舞所吸引，這書自然也讀不下去了。

許仙之前從未進過妓院，他對那裡十分好奇，夫子越是說那地方不好，他便越是想要去看。

少年人正是叛逆的時候，若是敞開來說，那點兒心思怕也就歇了，怕就怕遮遮掩掩，原本一分的心思也生生被撩撥成了十分。

昨日夜裡，夫子有事兒請了假，書院的課也停了，許仙在同窗好友的串掇下，和他們一起進入了那之中。

溫香軟玉，被浪翻紅，一夜之間，便從少年變成了男人。

許仙剛剛嘗過女人滋味，正是新鮮的時候，此時見到這般美人，心中更是歡喜，然而他到底是讀書人，心中剛剛起了齷齪心思，便被自己壓了下去，他知曉眼前這女子不是那中的，可以任由自己調笑的，便端出讀書人的樣子，朝眼前這美貌女子施禮。

「小生姓許名仙字漢文，小生剛剛太過匆忙，不小心衝撞了姑娘，都是小生的錯，還望姑娘莫怪。」

許仙本來就生得極好，讀了多年書，身上又有許多書卷氣，這麼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還是能唬人的。

白素貞白皙的面孔浮現出淺淺的紅暈，她矜持得朝眼前這人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轉身離開了。

許仙痴痴地站在那裡，目光膠著在白素貞的身上，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見，方才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

見過這等美人，那些中的美人便都成了慵姿俗粉，若是能一親芳澤，此生便也無憾了。

**

蘇木根本不知道在自己昏睡的這段時間裡面，白素貞已經和許仙有了宿命的相逢，兩人各自在對方心裡留下了影子，若是再相見，便會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

她吃過白素貞熬過的葯，那種隨時隨地想要撲倒白素貞的感覺消失了大半，她身上的那種幽幽香氣似乎也沒有了那使人癲狂的吸引力。

自打進入春天開始便一直渾渾噩噩的神智終於恢復了清明，蘇木差點兒沒跪在地上感謝天感謝地感謝命運呃......

蘇木清醒了之後，發現白素貞有些不對，要說哪裡不對，她偏偏說不上來，只是覺得白素貞發獃的時候越來越長，偶爾還會看著空無一人的湖面傻笑。

蘇木追問了幾句，白素貞的嘴巴卻十分嚴實，什麼都不肯說。

轉眼間，便到了清明節。

清明時節雨紛紛，這天早上果然下起雨來，然而那雨下了沒多長時間便停了，只是天空依舊布滿烏雲，黑壓壓的一片，看得人心中平白多了幾分壓抑。

兩人早早便出了門，根據菩薩所給的指示，去往高處尋找。

蘇木原本就知道白素貞尋找的是許仙，然而此時她卻不好貿貿然說出來。

白素貞前世恩人是誰，便是菩薩都只是給了個模模糊糊的提示，更何況她只是個小蛇妖，若死這麼冒冒失失說出來，說不得白素貞便對她起了疑心。

費了這麼大勁兒才打進白素貞身邊，蘇木怎麼也不會讓自己這麼輕易地失去白素貞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