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信徒

第七十四章 信徒

很累,很困!

他想休息一下,只一下也是好的。

可他不能停下來,他要繼續向前走,他的手不能松,他的腳步不能停,他的神經不能斷,他要繼續向前走,懷中人不能耽擱,身後的危險也還未解除,所以他不能鬆懈...

他咬著牙向前繼續走,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他想要是早知道會爬這麼陡的山路他就不會和那個叫櫟嵐的男人爭吵了。...那拚死的嘶吼與掙扎,簡直費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路上一塊石頭絆了他一腳,使他一個釀蹌摔倒在地,差點沒將迎花拋出去。跪在地上的他死死抱著迎花的身體,穩住身子后的他將頭貼在她心窩處,感受著她心臟一下一下虛弱的跳動。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小心,接下來我一定好好看路,不會再嚇到你了。」他滿心歉意。

「你說我們能逃過這一劫嗎?...一定能的對不對?」他問迎花,將嘴貼在她緊閉的唇瓣上,閉著眼輕輕摩擦,彷彿在從中獲取力量。

而卻沒人回答他。荒涼到沒有一塊遮掩物的山腰上只有他和一個陷入昏死中的女人,這話一出便成了空谷絕響,連空氣都不會流動了。

他抬頭,眼神忽然轉為凌厲。他抱著迎花努力站起身子,又開始一步一步向上爬,很久后才又憤憤的說:「我們都沒做錯什麼,上天不能對我們那麼殘忍...」

上天不能對他們那麼殘忍,因為他們什麼都沒有做錯。

他一生為官清廉,未貪未奢,縱使做蔣府的棋子也是為了保全性命,沒有做錯。而她則從不敢奢望太多,到後來為了自己的愛人甘願忍受鞭刑和辱罵,更是沒有做錯什麼。

他們都沒有錯。他們早已打算將這份在世人眼中骯髒又脆弱的愛情隱在不見天日的黑暗當中了,只盼在暗夜中能夠相聚取暖便是足以。是命運非得將他們逼到這步田地,是命運在玩弄他們,那並不是他們的錯。

相信若是可以重新選擇,他打死也不會接受蔣丞相的好意,然後恍然才明白。哪是只有陞官這麼簡單,陞官后還要娶自己不喜歡的人為妻,還有為他做牛做馬啊。

娶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女人,做一些午夜夢回想起來都會心顫的事情。那帶著毒瘤的好意,不僅撲滅了他剛剛燃起的對愛情與抱負的期盼與熱忱,更是荒盡了他六年的青春光景啊。

他抱著迎花的胳膊已經使不上勁了。他頹然的將身子靠在一塊石頭上,仰著頭大口呼吸。而她卻還是沒有一點要醒來的意圖,只是有一聲沒一聲的淺淺呼吸證明她確實是活著的。

接下來的路不能用陡來說了,那是險。

他的前面是一個如被刀削過般垂下來的峭壁,就算是渾身是力氣的壯年漢子都要一個人一個人的爬才能越過去,更別提此時薛志山和迎花的狀況了。

他不敢休息太長時間,只一刻便又開始動身了。

他要趁著天還未亮趕緊逃,能逃多遠是多遠。

現在後面已經聽不到打鬥的聲音,只有水流聲,而離得太遠就連水流聲都是那麼模糊虛幻。寒風陣陣,只有黑暗包裹著他疲憊的身體,四周安靜的可怕。

「我要把你放在背上了,前面比較難走,你要抓緊了我呀。」他在對迎花說話,很小聲,很溫柔地說話。

他將迎花放在背上,一手回摟她的腰身,一手扒著岩石費力地向上爬。到了一處地方,他不得不兩隻手使力才能上去,可背後的迎花怎麼辦?

只要一下就好,只要自己兩隻手使勁爬上去那剩下的路就好走了,所以就先鬆手一下也沒關係吧。他在心裡對自己說。

可背上昏死中的人怎麼能抓的緊呢,他也真是犯了糊塗。只感覺一陣風吹來,後背一涼,再轉身就看到迎花翻滾著下落漸漸陷入黑暗中身影了。

「迎花!」他嘶吼著大叫,那一瞬間他的腦海里竟也冒出了一個奇怪又令他激動的想法。

還是放手算了吧。正好,和她一起掉下去,一切就都結束了。

就在他兩腳放空,閉上雙眼,打算放手的時候,一個冰冷又壓抑的聲音從他的頭頂上方傳來,嚇得他立馬張開雙眼望去。雖然望到的仍舊是一片漆黑,可他還是瞪著大眼驚恐的望去,似乎那是唯一的光亮。

「還愣在那裡作什麼!快上來。我已將她放在鐵索橋頭,快帶著她離開這裡。...快點!」

原來洛奈剛趕到這裡就聽到了薛志山的慘叫,情急之中他以全力飛奔過來,將正在向下掉落的迎花接住。他腳踩在一塊岩石上借力,又是一個直掠而上,直接飛身到山頂將迎花放到了橋頭。

當剛接住她身體的時候洛奈便心生顫意。

因為她的身體太冰涼了,抱在懷裡竟一點生氣都沒有。幸虧洛奈將手貼在她鼻翼間感受到了氣息的存在,否則他真的會以為這已經是個死人了。

既然還有氣,洛奈也就沒再多想。他盡量小心的將她放平在地上,回頭吩咐了薛志山幾句便又掠身而下,離開了這裡。

薛志山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夠從這麼高的地方飛上來又飛下去,還氣不喘神不虛,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敬佩之意。

他急忙繼續向上爬,卯足了勁的爬。直到洛奈已經飛身走遠,直到他也終於爬上了山頂來到迎花身旁,才恍然驚覺。

這個男人的聲音是那麼的熟悉,仔細想來,竟和侍衛府的鐘副統領聲音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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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洛奈四處尋找,終於看到蹲在水中的蕭雪時,她身側站著的男人也正緩緩地躬下身子,將手伸向她。

蕭雪雙手捂著耳朵,表情痛苦又掙扎,口中不停地說著,「走開,走開,你們都無法控制我,我是不會上當的。還有人需要我,我不可以死,不可以,你們都不能控制我...」

此時的她彷彿身處在另一個世界中,那裡面死亡的聲音在叫囂,鮮血的鮮美味道在瀰漫。有無數個影子圍繞著她,他們一個接著一個湊到她耳邊誘惑她。對她說,歡迎加入這裡,死亡的聖殿。

她臉上的面罩已經在掙扎中脫落,隨著水流漸漸飄遠。她手中的秀刀也一次次靠近自己的脖頸,又一次次被她費力撤走。

此時的她好想要將刀子扔掉,讓它隨著水流消失不見是最好。可她的手卻不聽大腦的使喚,仍舊緊緊地握著它,任憑她怎麼掰都掰不開。

「不要痛苦的抗爭了。順從自己的心意,或許你只是太累了,需要到那裡去休息。聽到了嗎,他們在召喚你。」

就像在告誡一個陷入迷茫的虔誠信徒,緩慢又低沉的聲音一點一點指引她哪裡才是光明所在。甚至就在這一瞬間,蕭雪都忘記了要去阻擋那貼頸而來的冰冷刀片。只顧著去聽從,去相信。

男人的手開始伸向她的面頰。因為他忽然想要將她的頭抬起來看看,這樣一個烈女子究竟是何人物。

而就在他的手將要觸碰到她臉的千鈞一髮之際,瞬的一個黑影閃過,再睜眼,眼前的人竟不見了!

男人眼睛瞬的轉為凌厲,眉頭緊皺起來。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立馬轉身撤退,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飛身一躍回到地面上。

回到陸地上的他不停的變換著站位,眼睛凌厲的掃向一個又一個方向。忽然,那個黑影再次從他的背後飄身而過。暗夜中,黑影移動的速度太快,令男人根本無法捕捉到他的方位,只有一次又一次被他耍的在原地轉圈卻沒有辦法。

也終於是在第四次耍完他之後,洛奈帶著蕭雪離開了這裡。

他帶著蕭雪來到了瀑布後面的一個洞穴里。這裡也是他剛剛在尋找她時偶然間發現的地方,洞口有水遮擋著,很隱蔽。

「你怎麼來了?」蕭雪睜開眼睛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那因還未搞清狀況而冰冷又帶著些憤怒的語氣,令正在為她運功調息的洛奈甚是氣結。

「我若是不來,你現在就已經死了。...自刎而死。」其實洛奈本來想著和她好好說話的,可沒想到一張口還是成了冷語嘲諷。

他想,他和她,好像從未心平氣和,說話不帶刺的交流過。

「......」蕭雪啞然,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因為他說的很對,若不是他及時趕過來救了自己,說不定手中的秀刀就已經割破自己的喉嚨了。那現在自己也不會好生生的坐在這裡質問他,而應該躺在冰冷的水中,靜待周身血液從身體里流盡而亡。

想到這裡,蕭雪忽然伸出雙手,大叫,「我的秀刀呢?」

秀刀,該不會真的被自己丟到水裡了吧!若真的是這樣,那就算是將整個瀑布阻斷,河水抽干,她也要將它重新找回來。那是師傅送給自己最後的念想啊!

「在這裡呢。」洛奈將秀刀遞到她手中,聲音中透著些無奈,「就在你腳邊,你怎麼就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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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上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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