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溫柔

第72章 溫柔

司馬玹的罪行公佈之後,天下震驚。

當年的江北士族之亂太過慘烈,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也叫人記憶猶新,可誰也沒想到那位溫文爾雅的帝王會是主謀。

還在太傅府里安靜養傷的白棟跟小廝雙全形容說,這感覺就跟默默喜歡了一個美人很多年,結果剝了衣服卻發現對方是個漢子一樣,太讓人難以接受了!

因為此事,幾乎沒人關注宮裏的貴妃生了個兒子,只有白檀惦記着,時不時會去看一看。

夏日來的突兀,天氣一下就熱起來了。

都城南市街角菜市口築上了高台,叛黨們被一個個押了上去。

司馬瑨先前都沒有出面處理事情,只有這件事是他親自經手的。

枱子下方圍滿了都中百姓,層層疊疊地擠在一起,群情激奮,狂丟破瓜爛菜,罵聲一片。司馬瑨立在台上,穿着紫金親王禮服,冷漠莊重地看着一個又一個犯人被押上來,又一個一個的人頭落地。

這些人里有年逾七旬的廣陵王,按輩分他還得叫一聲爺爺;也有以前兒時就經常看到的大臣們,經常出入先帝身邊……

唯有東海王最為激動,被押上來時沖着司馬瑨大喊:「司馬瑨,我都出面指證了,你為何不能放過我!」

司馬瑨手中捻著腰間垂下的玉佩,陰惻惻地一笑:「本王沒有株連你家人就不錯了。」

東海王還要分辯,頭已被按了下去,鮮血斷了他要說的話。

犯人太多,除去領頭的一十八人,此番叛亂新參與的,以往那些隱藏至深的,家族中有牽連的,全都死罪難逃。

百姓們雖然氣憤,但殺的人實在太多了,鮮血從高台上淌了下來,一直淋漓到他們的腳邊來,漸漸反而有些心驚肉跳。有的人衣擺上都沾了血跡,也不知是害怕還是嫌棄叛黨的血臟,跳着腳避開,都不願往上看。

只有司馬瑨自己,一個人默默地站在台上看着這些人全都死在了眼前,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於是大家私底下都交頭接耳,凌都王不愧是煞神,恐怕不僅不害怕,還很喜歡這場景呢!

一直到最後一個犯人被處決,司馬瑨才走下高台。

祁峰迎着他往馬車走去:「殿下,王丞相召集了重臣在宮中等候,執意要見您。」

司馬瑨並不意外,點了一下頭便登上了車。

宮中的金殿關了許久,今日終於開了,裏面擠滿了藩王大臣,也都是這兩日才趕到都中來的。

今日斬殺叛黨,因為有凌都王親自監斬,都中世家便沒有現身,其實也是因為這段時日總是見血,實在不適。

倒也有大臣去觀看了行刑,不過也沒能堅持到最後,此時光是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議論刑場的情形都已心有餘悸。

王敷沒有參與,立在最前方,眼睛在四下掃來掃去。

晉國如今遭受重創,空缺了許多職位,卻被司馬瑨搶先安排了人手填補,如今就連周止和劉通那兩個年輕小子都能入殿議政了,甚至連白棟都被提拔了頭銜。

王敷越想越覺得司馬瑨此人任人唯親,氣得不行。

這樣下去,一直跟他對着乾的王家能有什麼好下場!

殿外腳步聲接近,司馬瑨終於現了身,殿中立即安靜下來。

他一路走到金座下方站定,轉過身看向王敷:「丞相今日召集諸位大人,所為何事?」

王敷抱了一下拳:「如今陛下罪名已定,被廢在即,國不可一日無君,請凌都王來,自然是要商議新君人選了。」

他身後的王煥之笑道:「父親這話說的,既然皇位是司馬玹謀篡所得,如今自然該交還凌都王,這有什麼好商議的?」

王敷扭頭怒斥:「你懂什麼,皇位是你說了算的?」

眾人立即交換眼色,丞相這是明擺着不會支持凌都王登基了。

一幫武將頓時涼颼颼地盯了過去。

「父親,凌都王可是先帝之子,名正言順的帝位繼承人,若非司馬玹篡位,他早該登基了。」王煥之收起了笑臉,他等到今日,可不是為了這麼個結果。

王敷視線與謝太尉碰了一下,又掃了一圈左右世家要員,就是不敢直接對上司馬瑨的眼神:「凌都王見諒,恕本相直言,你雖然貴為先帝之子,是名副其實的繼承人,但秉性太過暴戾,多有出格之舉,身負頑疾雖為司馬玹所害,但實在難符帝王之尊,又與自己的恩師生出瓜葛,不知收斂,所以本相不能認同你登基為帝。」

這話一放到枱面上說便引得殿中炸開了。

以武將們為主,夾雜着一些官員,紛紛附和著王煥之的話表達不滿——

「丞相怎麼事事扯人品?您倒是覺得司馬玹人品高潔呢,結果呢?他卻是叛亂主謀!」

「就是,殿下做的事再出格能比司馬玹出格?為何就不能登基了?」

「丞相此言在下不服!」

「不服不服,絕對不服!」

殿中一下吵鬧起來。

比起王煥之的急切,白仰堂卻不發一言。

他希望司馬瑨繼承帝位,畢竟這本就是他應得的,但又不希望他繼承,因為他手中權力太大,世家絕對無法容忍皇權過盛。若他登基,必然會導致世家與他爭權,對局面穩定大為不利。

衛雋跟荀淵在角落裏暗搓搓地嘀咕著,他倆反正是來看戲的,司馬瑨雖然與他們有私交,但涉及到皇權之事他們絕對不會參與。

此番若非是為了還原真相、撥亂反正,他們也不會大費力氣地趕來都城趟這麼一趟渾水。

畢竟保家衛國比皇權爭鬥重要多了。

司馬瑨竟也像個局外人,殿中為此爭吵不斷,他卻只是冷冷地看着。

藩王們雖然都在場,但這種時候誰開口誰就是要跟他爭皇位的意思,自然沒人敢出頭。

歷陽王司馬燁更是站的偏,一副不願攙和的架勢,眼神在殿中亂飛,時不時看看司馬瑨,又看看那邊唇槍舌劍爭辯不休的王丞相等人。

正雞飛狗跳,殿門邊傳來了一陣笑聲。

殿中倏然寂靜,眾人紛紛轉頭。

白檀含笑走進了殿門,如今她小腹已漸漸顯懷,為了遮掩,再不能像其他女子那樣緊束腰肢了,只能穿上了寬鬆的深衣,腰帶放寬,外面罩着紗衣,看起來便一點也不明顯了。

「你怎麼進來的?」王敷有些不悅。

白檀好笑,如今宮廷都在司馬瑨控制之下了,她要進哪裏不容易?

其實她是去白喚梅那裏看望小丹丘的,聽聞這裏很熱鬧就過來打聽打聽情形,沒想到恰好聽到了王敷先前那番話。

「在下聽到丞相方才提了那些原因,覺得荒謬至極,所以忍不住要反駁幾句,還望丞相莫怪。」白檀朝殿中走了幾步,看了一眼金座下的司馬瑨:「丞相說到凌都王的病症,在下倒覺得這根本不算無法登基的理由。這病也許是難根治,但當日他在所有人眼前克制了下來可是不假吧?既然可以剋制,那與常人有何分別?與治癒又有何分別?難不成丞相覺得凌都王這種身經百戰之人,連這點自制力都沒有?」

王敷最煩的就是跟她耍嘴皮子,當即道:「這裏是朝堂,即便你是文才也無資格在此置喙,還是請回吧。」

王煥之卻很贊成,就差朝白檀招手了:「哎呀父親這是何必,白女郎對徹查叛黨一案多有貢獻,如今說幾句公道話怎麼就不行了?」

王敷就快被他氣死了,這什麼兒子!

其他武將也紛紛支持:「女郎說得對,丞相您這分明是找茬!」

王敷黑著臉,清了清嗓子,斜睨著白檀:「即便如此,凌都王與你師生亂.倫一事不假吧?大晉以孝治國,國之綱常是帝王該帶頭遵循之道,哪有帝王帶頭破壞的?如此行事,當真有資格登基為帝?」

司馬瑨原本一直是旁觀態度,此時卻驀地冷笑了一聲。

王敷的氣勢驟然降了一份,掐了掐手心又給穩住了。

謝太尉及時附和:「丞相言之有理,凌都王要登基,必然要成天下表率,首先要做的便是端正品行。既然如此,就絕對不能立自己的老師為後。」

白檀笑道:「謝太尉肯定是希望皇后出自謝家,我們都懂。」

謝太尉低咳一聲,周圍竟有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王敷迅速給他解圍:「謝太尉說的沒錯!不僅不能立你為後,身為帝王還要廣納後宮,新君再不可像司馬玹那般暗中行什麼手段!」

白檀站久了嫌累,腳下便走動了兩步,口中道:「怎麼聽王丞相這話的意思,凌都王還是可以登基的,只不過要按照您的要求來?那您先前扯那些理由做什麼?」

「你……」王敷被她噎得恨不得嘔血。

白檀冷笑一聲,臉色嚴肅起來:「我進來說這些只是請諸位看清楚,這個帝位,只可能是凌都王自己要不要的事,而不是你們給不給。」說完她又看一眼司馬瑨,施施然轉身出了殿門。

王敷面色鐵青地轉過身來,正對上司馬瑨冷如幽潭的雙眼,趕緊移開視線去與謝太尉眼神交流。

殿中鴉雀無聲了片刻,又恢復了先前的吵吵嚷嚷……

這場商議耗費了太多時間,還偏偏沒有結果,司馬瑨回到東山時已經半夜了。

白檀竟然還沒睡着,躺在床上翻著書,他進房看見便立即從她手中將書抽走了。

「你今日跑去殿上說那麼一番話,可真是叫我沒想到。」司馬瑨在她身側躺下,支著頭看着她。

除了外衫后,白檀的肚子就很明顯能看出隆起的輪廓了,她撇撇嘴:「看你在殿上一聲不吭,怕你受欺負呀。」

她是故意這麼說,若以司馬瑨的性情,一聲不吭只可能是不屑與他們多言,或者便是有決定了,全當看鬧劇。

司馬瑨垂下眼笑了笑:「你就不擔心我做了皇帝后廣納後宮?」

白檀哼了一聲背過身去:「納去好了。」

司馬瑨抬手扳過她身子來,忽然嘆了口氣:「奪回帝位曾經一度是我心中目標,直到我最後走入金殿,才發現即使做不了皇帝,我還是會做這些。」

他的臉在燈火里白的近乎透明,長睫掩眸,逆着燈火在眼下遮住一片陰影。白檀覺得此時看他甚是貌美動人,色心大起,伸手就朝他臉上摸了過去,語氣都柔了起來:「揪出叛黨,溯流清源是利國之舉,自然該做。我相信你不做帝王也能大有作為,做了帝王也不會叫天下人失望。你我在一起全憑心意,你從未對我有何要求,我也不會要求你什麼,所以你放心地做決定就是了。」

司馬瑨抬眼,剛要說話,被白檀以指掩住了唇,她賊賊地笑起來:「夜深不談朝事。」

司馬瑨眼神頓時亮了幾分,手指在她腰間輕輕摩挲,臉湊近過來,聲音沉沉醉人:「可以?」

「郗清說中間這幾個月是可以的,不過你要輕一些。」白檀聲音極低,說完已伏在他身上,低下頭封住他的唇。

司馬瑨人前陰冷的不近人情,可雙唇卻分外柔軟,她吻得很細緻,一直吻到他的下巴上,滑到他滾動的喉結。

還是第一次被她這般主動對待,司馬瑨有些意外,又有些驚喜。她的手指輕的像羽毛一般撫過他的胸口,更是叫他難以忍耐,心裏喧囂著一把火,恨不能將她剝光了揉進身體里去,實在怕傷着她,只能剋制着任由她在上方為所欲為。

紗帳外燭火輕搖,帳裏衣裳已落。白檀分外動情,司馬瑨扶着她壓着粗喘,半醉半醒間看見她的雙眼一直盯着自己,翦水秋瞳,氤氳繾綣,似藏了千言萬語。

他叼住她的耳垂細細啃咬,她渾身戰慄,低低吟哦。

越是溫柔,越是沉醉……

雲停雨歇時仍無睡意,司馬瑨摩挲着她的肩頭,忽然問了一句:「你是不是要走了?」

白檀「嗯」了一聲,尾音勾人:「我在吳郡生孩子的話,你應當不會怪我吧?」

司馬瑨自然不會怪她,那是她一直都想去的地方。

他抱着她的腰,貼在她腹間聽了聽動靜:「我希望是個女兒,可以像你一般。」

白檀嗤笑,推了一下他:「兒子也得像我啊,像你還得了?」

司馬瑨低笑,手下不覺將她摟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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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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