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安王趙隋一直站在暗處,看着長樂殿這邊,謝詩瑤進去之後就沒再出來,這已經快半個時辰了。庄太后給的葯很刁鑽,無色無味,但遇上熱水,便會發揮出很詭異的效用,能溢出讓景帝發狂的氣息。當然,謝詩瑤未必就會碰到水,但長樂殿裏的溫泉氤氳出的熱氣足夠將置身其中的她蒸騰出該有的藥性。

庄太后的戲碼他還不清楚嗎,不就是想要八年前的事情重演,惹景帝狂性大發。他當年偷偷去看過被景帝弄死的那個宮女,死相慘不忍睹,若是讓謝老頭看到自己的寶貝女兒變成這樣,如何能坐得住,即便是文武百官面前,趙毅這局也難以挽回。

庄太后這個女人很聰明,她不會找同盟,也不相信任何人,即便如此重要的事情,她也只做她自己的,至於剩下來的,便是看他安王要不要接手。

狂疾若是不能解,景帝也許最多還能熬幾年,雖然以前的皇子沒熬過二十五,但古書卻給的三十的大限。換句話說,景帝再幸運也過不了三十。安王是有野心,卻沒想過這麼快就坐上那個位置,因為他知道,他如今的資本遠遠不夠。

不過,今日他也並不打算讓趙毅這麼容易度過這個難關,他要看看這古書上記載的狂疾到底有多大威力,而他這個不可一世的皇兄,又要如何撐下去,這顯然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好戲,怎麼能容人破壞。

「若是看到徐丹華靠近長樂殿,一定截住她!」

手下點了點頭,迅速隱入黑暗之中。

張弛剛到未央宮就看見趙小北過來,他沖徐丹華示意了一下,徐丹華迅速離去。

他幾乎能想到景帝此刻已經不讓任何人進入長樂殿,若是讓趙小北知道他要帶徐丹華進去,估計能被直接扔出未央宮。這些金羽衛的忠心向來很坑爹。

趙小北神色有些慌張,張弛知道肯定那邊出事了,一邊慶幸自己帶了徐丹華過來,一邊去看那位始作俑者謝詩瑤。

謝詩瑤的臉上此刻也泛出了黑斑,又癢又痛,一張如花似玉的臉都被撓破了,被金羽衛綁在椅子上,哪裏還有半點大家閨秀的端莊模樣。

皇帝的後宮,向來是如此駭人,好好的人進去,總是這樣不人不鬼地出來。

張弛拿銀針試了謝詩瑤交出來的白玉膏,銀針瞬間變黑,謝詩瑤看到此處,嚎啕大哭。張弛卻皺了眉頭,他突然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那毒,竟然是事後加上去的……

換句話說,這白玉膏能激發景帝狂疾不假,但的確是沒毒的,這次不是謝詩瑤給景帝下毒,倒是景帝將計就計給謝詩瑤下毒,藉以嫁禍給庄太后。

謝大學士最推崇孝義,景帝奉庄太後為母,一直為他所稱頌。庄太后想借謝大學士這個老學究治景帝,而景帝反而用謝大學士治庄太后,這可算是一條妙計,卻也是毒計。可惜了這如花似玉的姑娘最終成為權力鬥爭的犧牲品。

張弛向來心善,窺探完景帝的心思,終於對謝詩瑤道:「這毒能解,你可願意以身試藥將功補過?」

謝詩瑤終於止住眼淚,「就是死,奴家也要死得其所!」要讓她成為那個惡毒太后毒殺景帝的劊子手,她如何能甘心?

蘇陌想過,趙毅發現她的女像可能會驚訝,更可能憤怒,將她拖出來揍一頓,當然,她做夢也希望趙毅看見那尊女像時是驚喜的,這大概算是對她女兒身的最大肯定吧。但當她終於看見趙毅的反應時,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想像力。

睡夢中,她隱隱聽到趙毅的聲音,聲音不大,看似他情緒並不好。

後來,大概是睡飽了,她被一陣奇怪的磨牙聲吵醒,睜眼一看,黑漆漆的一片,好不容易適應過來,便見一個龐然大物正背對着外殿的光芒,站在她面前,她用了很長時間才分辨出這個龐然大物在幹嘛——他、他竟然在啃她那隻沉香木的小像。

大概是沉香木有點硬,牙齒與木頭摩擦的聲音驚起蘇陌一身雞皮疙瘩。她更是嚇得縮在書櫃里不敢動彈。或許是喘息聲有點重,那東西停止啃咬小像,俯低身形朝下面探過來。

蘇陌立馬捂住口鼻,大氣都不敢出。

透過柵格,她終於將那雙靠攏的眼睛看清楚了,紅的是沒錯,但那分明是人眼,而且還是暴君的眼睛……

蘇陌心裏哆嗦了一下。不能因為她是女人就將她的小像啃得面目全非吧?

蘇陌心虛地看了看趙毅手裏緊緊捏著的小像,心口哇涼哇涼的。

趙毅沒有嗅到可疑的東西,直起身子,將那個小像看了看,纖長的手指滑過木雕上的人小巧的嘴,驀地張開嘴,再度咬了上去,這一下,只聽見「喀嚓」一聲,小像終於壯烈犧牲了。

蘇陌差點沒慘叫出來,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趙毅則看着那個半截脖子被咬斷的小像,愣了愣神,突然他似乎想□□什麼,將小像一扔,大踏步朝着外殿走去。

「嘭」地一聲巨響,蘇陌嚇得心肝兒直顫悠,冷汗撲簌簌地流下來,哆嗦著從柜子裏爬出來,撿了自己的「屍體」,試圖翻窗子偷偷溜走,可上天從來不從人願,她推了一把,沒開,又換了一個窗戶,依然推不開。

蘇陌終於意識到情況不對勁。她偷偷探頭出去,只見景帝穿着一身紫色衣衫,發狂一般搬起凳子往窗戶上扔。蘇陌一下懵了。

椅子沒能砸開窗戶,一拳揮過去,「喀嚓」一聲,似是木頭斷裂的聲音,但窗戶並沒有徹底破裂。

這些窗戶都從外面被封死了,以暴君的暴戾程度,這樣才砸爛,怕是封得不止一層。蘇陌迅速轉動她向來不聰明的腦子,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有人想弒君,把景帝關在這長樂殿裏燒死。蘇陌視線迅速移到店裏的溫泉池,不對,這裏有水,火攻不容易。

難道單純只是想禁錮景帝的自由?

莫不是安王逼宮了?

蘇陌急急奔過去,大喊一聲,「皇上!」

與此同時,景帝再一拳頭下去,那窗戶終於壯烈犧牲了。蘇陌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景帝此刻很是不待見她,她這不是往槍口上撞嗎?

但要藏起來已經晚了,趙毅耳朵動了動,猛地轉過身來。一雙赤紅的眸子如暗夜中嗜血的狼眼,鎖定自己,明明看不出情緒,卻讓人不寒而慄。

「皇、皇上?」蘇陌腿都嚇軟了。

趙毅卻如旋風一般走過來,距她不足一尺站定,鼻翼開合了兩下,眉頭微蹙。蘇陌心虛地嗅了一下自己的氣味,除了沉香木的氣味重點,並沒什麼怪味兒。景帝這表情算什麼?

趙毅蹙眉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似有不甘,又突然湊到她脖子上嗅了嗅,蘇陌被嚇得渾身僵硬,眼睛緊張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景帝的側臉,便見景帝的嘴角輕輕翹起來,龍爪順着她的背脊,像在數她的脊梁骨,緩慢但十分有質感地滑到她腰上,爪子伸開一握,不大不小,剛好合適。

蘇陌只覺一股異樣從背脊躥出來,不過一個晃神,景帝的氣息已經變得炙熱而沉重,呼出的熱氣就像是炭火一下燎過自己的脖子。

本能的恐懼讓她想逃跑,可景帝突然拎着她脖子,她未及反應,已經被扔上了柔軟的大床。她離龍床的距離好說也有一丈之遙,就這樣橫空飛過去,床上再軟和,也摔得她差點背過氣去。

趙毅卻如一頭獵豹一眼,猛地躥到龍床邊,看着落進自己窩的獵物,滿意地噴出一口熱氣。

蘇陌一個激靈爬起來,往床角縮了縮。

「皇上,我是蘇陌!你清醒一點!」

趙毅哪裏有半分清醒,長臂一伸,抓住蘇陌的腳踝將她拖了出來,一口下去,終於咬到香甜可口的東西不再硌牙了……

而此刻徐丹華被綁了手腳蒙了眼睛,躺在地上。她剛跟張弛分開就被人敲暈了,此刻醒來,只覺得渾身冰冷。

若不是嘴被堵上,她早大喊大叫了。

但此刻,她只能躺在地上瑟瑟發抖。

安王看着面前的徐丹華,這就是景帝找的解藥?

他在她身上嗅了又嗅,根本沒有嗅出一點異常,甚至氣味都不是他所喜歡的。與其說徐丹華身懷宓香,他倒更相信蘇陌那個小混蛋身上的香味更像。

安王走出門,對手下使了個顏色。他並不打算在徐丹華身上留下自己什麼把柄,自然不會給她一點揣度的依據,即便是手下都不能發出一點聲響。

安王興緻甚好地回到自己的宮殿品著香茗,他很好奇,此刻這粒葯在自己手裏,那位皇兄今晚當如何熬過去?

他查過書,狂疾若是失控,能強忍下來的人只能用聖人或者神人來稱呼。他不信這位皇兄真能忍得住。這東西只宜宣洩而不宜強壓,強壓輕則自傷,重責殞命。

但宣洩若沒有宓香之人,便只能施暴,他依稀記得,當年除了那個宮女死掉外,似乎還傷了幾個侍衛才罷休。那時,趙毅還不過十四歲,哪裏有如今這般生猛。

安王安詳地喝着茶,等著趙毅將未央宮拆給文武百官看。

但這一口茶到嘴邊,他卻沒能咽下去。就在茶水將入未入那一剎那,他嗅到了一股極淡極淡卻不容忽視的香味,原本冰冷的血液突然竄動了一下,茶水灑了出來。

心腹驚道:「殿下?」

安王強自穩住心神,擺擺手,讓人退下,自己也放下茶盞,人一晃出了自己的寢殿。

外面的氣息似乎濃烈了幾分,心臟又是一陣緊縮,但並不疼痛。這香味進入肺腑,肆無忌憚地向四肢百骸迅速擴散,牽引出一股原始的衝動。他甚至知道,這不是□□,甚至不是媚葯,突然之間,他隱約明白了這是什麼……

一股寒意浸染全身,那是恐懼。

安王顧不得其他,憑藉着本能,快速朝未央宮奔去,越是靠近,氣息越發濃烈,攪得他心緒起伏難平,全身毛孔都張開了,試圖在渴求更多。

他就像一隻深夜出來覓食的猛獸,準確捕捉到獵物的位置,敏捷地越過重重阻礙,終於蹲到另一隻猛獸的窩旁,伺機而動。

長樂殿內,青絲糾纏,粗重的喘息此起彼伏,一隻沉睡了二十二年的猛獸,第一次品嘗到歡愉,怎肯輕易罷手。

迷人的香氣像是決了堤一般,蜂擁而出,侵蝕著趙毅的五臟六腑。

趙毅雙眼赤紅,眨也不眨地盯着身下的人,彷彿深怕一閉眼,到口的肥肉又飛了。

蘇陌覺得,若再這樣下去,自己非得死在龍床上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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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骨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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