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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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那兩人跟一陣風似的沒了蹤影，門內的喬芷與門外的顧葉宸兩人對視良久。

喬芷一隻腳站著，受傷的腳用不上力，這時間稍一長，就有些站不穩，身子踉蹌了一下，顧葉宸長腿一邁進了門，大手一撈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喬芷驚呼一聲下意識的拽住了他胸前的襯衣，一臉的緊張。

顧葉宸抱著她進了客廳，將她小心翼翼的放在沙發上，自己蹲下身，大手在她受傷的腳踝上輕輕揉捏了幾下，喬芷身體綳得緊緊地。

顧葉宸直起身子看她，輕輕道，「腳怎麼弄傷的？」

喬芷本能的避開顧葉宸直直的視線，小聲將昨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顧葉宸點點頭，在她身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叮囑，「還好沒傷著骨頭，休息些日子就沒事了，這段時間千萬不要用力。」

喬芷點頭應著。

顧葉宸面色疲憊的將自己陷入了沙發里，長腿直直伸開，讓自己完全放鬆。

喬芷偏頭看了看他憔悴的面龐，下巴上還有些青色的胡茬，可見這幾日都沒有休息好。

感受到喬芷的視線，顧葉宸轉過頭來，這一次喬芷沒有避開他的視線，「你看起來很累，要不要去屋裡休息一下？」

顧葉宸緩緩搖搖頭，「我在這裡靠會兒就好。」

喬芷看他一眼，站起身想要往外走，顧葉宸抬臂抓住她的手，「腳還傷著，你去哪？」

「我看你這麼累，想去給你擰個熱毛巾擦擦臉。」

顧葉宸唇角微勾，另一隻手攬住她纖細的腰身讓她慢慢坐在沙發上，「先坐下，我有話想跟你說。」

喬芷依言乖乖坐好，偏頭看他，淡淡笑，「好，你說，我聽著。」

顧葉宸看著她又有些沉默，彷彿不知該從何說起，拇指在她蔥白的手背上無意識的摩挲著，喬芷也不催促，只慢慢等著。

「喬芷…」顧葉宸緩緩開口，卻又一次頓了下來。

伸手按了按眉心，顧葉宸輕嘆一口氣，「喬芷，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是從四年前第一次見你時說起，還是從我義無反顧的忤逆老爺子去參軍說起…」

喬芷心裡一顫，看向他，顧葉宸深沉的眼眸看向她，聲音裡帶著沙啞和乾澀，「當年我與老爺子兩人鬧得水火不容，我一直不不理解老爺子為什麼如此反對我去參軍，為什麼他可以，我就不可以呢？」

顧葉宸轉眸看向對面牆上的百合花瓣牆紙，眼神恍惚，陷入了許久之前的回憶當中，「後來便知道了你的事情，我很心疼，心疼你，也心疼老爺子，可是即便在醫院裡見到了那樣的你，我不過是替老爺子感到遺憾，卻從來沒有打消過去那個地方的念頭…」

「老爺子說，他不希望我看到死亡，當時的我覺得很可笑，當兵吧，尤其我是奔著那個地方去的，早就做好了生死的準備，怎麼會懼怕看到死亡呢？」

喬芷已經隱隱感覺到了些什麼，心裡莫名的有些緊張。

「可是，當你真正看到自己戰友死在自己面前時，那種感覺是會讓人瘋狂的，那麼多的人，每一個都是朝夕相處的戰友，剛才還笑著與你擊掌，下一刻卻渾身是血的躺在那裡…」顧葉宸苦笑。

喬芷愣愣的看他，她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漫無荒野的悲哀。

「言澤逸，我與他一同進了那裡，我們是可以將後背交給對方的兄弟，只要有對方在，便會覺得安心，覺得自己的後背是安全的…」

喬芷心裡浮起一股異樣的感覺，傅軒的話不期然的迴響在耳邊。

「當年顧營長與海軍陸戰隊的言參謀長在那個地方可是出類拔萃的…」

「只是可惜，見不到那個言參謀長了…」

「也就是去年吧，言參謀長殉職了…」

「具體什麼事情這都是機密，不是我們能知道的，只知道當時那案子很轟動，死了不少人呢…」

喬芷緊緊咬著下唇，小手下意識的握緊了顧葉宸有些僵硬的手掌，看來她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還是成為了事實。

屋內靜了下來，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屋內沒有開燈，只有日照的餘光在客廳里留下了一絲斑駁的光影。

平日里的顧葉宸淡然自信，永遠一副掌控所有事情的從容不迫，可是此時的他好像卸了身上所有的力氣，連聲音里都透著一股疲憊，讓她心裡一陣陣的抽痛。

喬芷小心翼翼的往他靠去，伸臂環住了他精壯的腰身，有些事情不是用言語可以安慰的，她能夠做的就是讓他感受到她在他身邊而已。

顧葉宸展臂環住她，大手輕輕撫著她的長發，聲音嘶啞，帶著悔恨與懊惱，「我總是在想，如果那天我的槍快那麼一秒，事情就會變成另外一個樣子，其實真的只需要一秒…」

喬芷緊緊抱著他，小手輕輕捂住他的嘴巴，拚命搖頭，「不是的，不是的…」

顧葉宸將她的小手合在手心裡，緩緩合上了有些發紅的眼眸，「那件事情過去的有半年的時間裡，我不敢碰槍，一拿起槍，我的手就抖，就會想起那些倒在我面前的人，我知道，我永遠也不可能再呆在部隊里了，再也無法呆下去了…」

喬芷緊緊咬著下唇，不知是想起了自己的父親，還是想起了顧父這些年的悲哀，亦或是因為心疼顧葉宸，眼淚止不住的自眼角處簌簌的往下落，軍人鐵血，那種生死相依的感情總是讓人為之動容。

顧葉宸緊緊抱著她，頭埋在她的脖頸處，脖頸處一滴溫熱灼傷了喬芷的心。

兩人就這樣相擁著，直到夕陽漸漸滑落天際，路燈相繼亮起，從陽台的落地玻璃櫥透過一點昏黃的燈光。

顧葉宸漸漸平靜了下來，「澤逸總是說起他的妻兒，你知道在部隊里總是很不好找媳婦兒，尤其是特種部隊的兵，我們的一個老隊員經常見不到自己的妻子，那一次好不容見到了，不過第二天他妻子就要跟他離婚，離婚的原因是半夜裡她睡覺時不小心碰了他一下，被他掐著脖子差一點兒窒息。」

若放在平常，喬芷有可能會覺得是一個冷笑話，現在聽來卻只覺一陣心酸。

「澤逸的妻子待他很好，還幫他養了個兒子，澤逸總是拿著照片給我看，說再過幾年退伍了一定要好好補償他的妻兒…」

「可是澤逸去世后，那個孩子卻成了一個負擔，澤逸的妻子想要再嫁，那個男人卻不接受這個孩子，孩子的姥姥姥爺更是覺得孩子是個負擔自然也不像樣，澤逸的父母死得早，也沒什麼親戚…」顧葉宸說著說著突然漸漸消了音。

他自她肩上抬起頭，與她對視，黑暗中眼眸幽深，「喬芷，這件事情我與爸爸商量了許久，卻不知該跟你如何開口…」

「你想收養那個孩子是嗎？」喬芷看著他，溫和的開口，眼中還帶著猶未拭去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