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淑人君子 其儀一兮

第九章 淑人君子 其儀一兮

我睡得極不安穩,輾轉反側的夢境里。是誰?一聲又一聲的喊著我的名字,而我又看不清楚他的臉呢?

在煙雨茫茫里,他朝我走過來。縹緲的聲音是那麼的溫柔,他又呼喊我身後的人,但是他不僅僅只對我一個人溫柔啊。

因為是在雨里,他只有模糊的一個影子。踉踉蹌蹌的,我好想過去扶他一把。但是有人在我的身後羈絆我。

身後有人給我撐一把傘,他並沒有濕透。抱著我的腰,夢幻的喊我一句,黎沐。

聲音真是動聽極了,我以為會是沈映年。笑著回過頭去看他,原來是方一鳴。

他是不是看出我的失落了?他只好鬆開我來,冷冷的問我,你為什麼失望不開心?

因為你不是他!但是,我不敢這樣告訴他。

因為,在我的夢裡他就是一個惡魔。他的笑容都是那麼的讓人顫慄,真是危險。

還是有人叫喚我的名字,他好像聽不到。

我回答他,我沒有不開心啊。

他猜的透我的心思呢。有人在叫你的名字,你聽不到嗎?

我怎麼會聽不到,我只是畏懼他。我想要後頭,聲音卻戛然而止了。而後傳來的卻是,冉冉的笑聲!

我終於想起來了,那個模糊的身影是沈映年!我迫不及待的回頭去看,卻看到他跟冉冉歡喜的躲在一把雨傘裡面,冉冉對我炫耀的笑。

他看不到我,我不是遊魂。

我的心突然痛起來,心力交瘁的時候,是方一鳴丟掉雨傘抱著我。

我跟他一起淋雨,他溫柔的對著我的耳朵說,我們結婚吧!

他的聲音是喜悅的,但是我不要!

我想要推開他,卻使不上力氣。他放開我,笑容是邪惡的。

我真是感到顫慄,我不想看見這樣子的他。

他感覺到了我的異樣,空靈的說出一句話,聲音一直在我的耳邊回蕩著。

我想起來他的付出,也一直認為他沒有私心,但是事實是不是這個樣子的呢?

他說的話是,你以後是我一個人的了。

不!我甩開他的手,往相反的方向跑過去。

我不是喜歡自己一個人,但是我想要的自由他給不了我。

他霸道的說,你以後是我一個人的。他決定要禁錮我。

我在瓢潑大雨的街道上面奔跑,沒有方向。我還想要去找沈映年!

黎沐!是淼淼,她穿著米白色的連衣裙,只一個人撐著一把傘。

靚麗清新的走到我的眼睛裡面來。她一個人想要截住我,是為了什麼?

原來她不是一個人啊。

淼淼!低沉又性感的男性聲音從她的身後傳來過來,他慢慢地走近她,躲進她的雨傘里。

我的眼睛又看不清楚了,只能模糊的看到兩個身影依偎在一起。

只有我是一個人,我也找不到沈映年。

我失落極了,也被雨水淋得濕漉漉的。

找不到我屬意的人,我只能轉身回去。居然是方一鳴站在我的身後。

他還是恬淡的笑,不在意我剛才的無理舉措。原來是我自己太不相信他了。

我是不是太過於依賴沈映年?可是他不曾給過半分我想要的安全感。

他溫柔地拉起我的手來,我不強求你,你開心就好。

真好。我跟他本來就是青梅竹馬,不應該倒戈相向的。最近的氣氛太緊張。

我羞赧的沖他點點頭。

我在想,我是不是對感情世界太過於苛刻了呢?沈映年護不得我的周全,但是……

我忽然想起來方一鳴已經跟淼淼訂婚了!三姨太跟父親對我發脾氣也是因為他。

他的危險程度可不比沈映年少,但是我還要推開他嗎?

我掙脫他想要跑到馬路的另外一邊,卻有一輛車向我衝過來。我受到了驚嚇,不知所措。

不!是方一鳴仰天長嘯的聲音。

我終於從詭異纏綿的夢境裡面醒過來,在夢裡我被雨淋濕。在現實中,我流出的汗水把頭髮染濕。

我不再去回想那個可怖的夢境。翻身起來,走到陽台把窗帘拉開。有一術刺眼的陽光照耀進來。

原來已經到了艷陽高照的時候了,我不貪戀不想再次夢魘。又把窗帘拉上來,走進盥洗室梳洗一番。

我換上了一身黑色的洋裝,下樓去吃早餐。樓下高朋滿座的,卻唯獨少了淼淼。

我的夢境里,那個跟他相依偎的男子是誰呢?

父親坐在主人位上,他的右手邊坐著的是太太跟冉冉;左手邊坐著的是三姨太跟她的妹妹。

她的妹妹也是在上海生活的,所以常常過來小住幾天。

她們聽見我走下樓來的聲音,都回過頭來看我。

但是我的眼神焦點都在冉冉身上。她今天穿著米藍色的長裙,雍容華貴。眼神里是淡淡的笑意,雖然昨天晚上她冷漠的離開,在我的夢裡也是高傲的。但是,夢與現實往往是相反的。

有人為我拉開椅子,我在父親對面的位子坐下來。想到昨天晚上他給我的一巴掌,我仍舊覺得可惡至極。

我不挑戰他的權威,收斂個性。跟他問好,爸爸。

想想以前跟他多親熱呢?我不想在回去那樣的了。他算計我,我也無力反抗。

他神色自若的點頭,然後又認真的低頭吃太太給他夾得金華火腿。昨晚的事情我聽說了,你處理的很好。

他心中的好究竟是什麼標準呢?他一直不出解決又是因為些什麼呢?我只不過是抱住他們在乎的人罷了。

林嫂也給我盛了一碗熱騰騰的筍片粥,鮮美養胃。我喝一口,才回答他說,有太太跟冉冉出面他們不敢放肆。

太太向我投射來讚賞的目光,笑著不說話。

怎麼?在老爺面前也懂得謙虛起來了?是三姨太的苦笑,她又望向她的妹妹。你昨晚要是這麼懂分寸,就不會挨那一巴掌了。

我看著她的柔情,但是對我,她只有譏諷跟嘲笑。

我從來都不有意跟她對峙,為什麼她就是要抓著我不放?從前如此,現在更甚。

面對她的嘲諷我久不做聲,卻是冉冉為我出頭的。

冉冉一副玩笑的樣子,姨太太還是趕緊喝粥吧,涼了損傷脾胃不說,爭這個口舌之強也不再這一時。目關又婉轉停留在三姨太的妹妹身上,你說是不是?

冉冉的溫柔是帶有威脅性的,三姨太也是不肯退讓的人。但是對冉冉,她不敢說太難聽的話。

你一向不愛參合這些事情,今日也忍不住要發大小姐脾氣是不是?她還想要再說些什麼,她身旁的妹妹卻拉住她,姐姐還是不要再講了。

我們都不予以理會,也就漸漸平靜下來。有時候我在想,她如果懂得忍氣吞聲淼淼的前程就不會是這樣子。但是,她這般不知好歹太太容得下她?太太還是顧忌著父親的。有她這樣的母親,淼淼是吃虧了。

我也想起我的母親來。記憶里有她慈祥的目光還有那恬淡的笑容。可她終究還是離開我,我再也沒有誰可以倚靠。

就連沈映年都是難覓蹤跡的。

淼淼怎麼不出來吃早餐?太太詫異的說道。她對淼淼不是特別上心,這個時刻提及是想要敲打三姨太,誰讓她剛才對冉冉無禮呢。

她對身邊的女傭——阿玲說,你開上樓看看去吧,這麼晚,太不成樣子了。

不必了,三姨太慵懶的攔住阿玲,她跟同學出去踏青去了。年輕人的事情,由著她們去吧。

太太還想再說些什麼,看了父親一眼卻又隱忍。

父親想要給她一個台階,都已經訂了親事還這麼不成體統!你也不好好管教管教!

他本來就不在意淼淼,只不過是因為淼淼作為一顆棋子,來完成他的霸業。所以才上心,主要的目的還是幫太太敲打她。

但是淼淼只有17歲,她不喜歡方一鳴。三姨太不幫她拒絕。淼淼痛恨她!

有父親出面,她不敢在辯駁半句。我放下碗筷,拿起手提包。

我對她們說,我先去公司了,你們慢用。

我還沒有轉過身,父親卻叫住了我?他有什麼事情?

我本來就不艷羨他的權勢,用一巴掌換他的骯髒事業,虧了!

黎沐!你等一下,讓冉冉跟你一起去吧!他的樣貌平靜,可是我的內心卻波濤洶湧。他還是覺得惱怒,想要分權是么?

他又看向冉冉,冉冉卻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她肯定是不想去的,她從來都不插手這些事情。

你們兩個人有事也好商量著辦!

冉冉的眉毛耷拉下來,失望的說,好吧。

她是閑雲野鶴從來不問政事的。但是她還是遵從他的意思。她們從來都不違背他,所以我的小小反抗舉措就成了忤逆。

冉冉轉動著她手上的珊瑚手釧,起身向我走過來。不用等了,我這就跟你一起去。

我想起方一鳴送我的那一釧海紅豆了,它四分五裂,沒有歸處。

我們一起坐進汽車裡面,汽車發動起來,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緩慢的行駛。

她說,昨天晚上父親打你,你不要太在意。等他氣消了,也就好了。她們都不場,但是這種事情誰會不知道呢?這種顛倒是非的能力除了三姨太還有誰學得更好呢?

到了公司,你平常做些什麼還照樣做,不用來問我。我本來就不懂這些事情的,也不想參合。

你不願意參合,所以就把把我成為一個傀儡。我雖然這樣想,但是想到昨晚的並肩作戰還是忍住了。黎冉跟我同樣年紀,我們之間沒有勾心鬥角。

我不掩飾明白問她,你怎麼知我的抽屜裡面有手槍?

她目光停滯在窗外,轉過來看著我說。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在意沈映年?不要忘了,這幾年我陪在他身邊的時間最多。他在做些什麼,我隱約猜得到。她沒有輕慢我。

是啊。我在國外的這幾年他們肯定是青梅竹馬。我低下頭,覺得羞愧。我不知道他在哪裡,黎冉卻未必不知道。她雖然外表高傲,骨子裡卻是平易近人。

你上次去廣州為了他,我也知道。

往事漸漸的在我的腦海里浮現起來。有人給我送花,然後在玫瑰園見面,遇到暗殺。去廣州,被挾持,受傷逃離。她居然都知道,我眼前的人啊,帶給我太多的驚訝。在她的面前,我的小心翼翼簡直上不得檯面。

她能夠聯繫到黎天知道她們的行蹤,難道她就是梔子?她的形象本來就是清麗婉約的梔子花,不是么?

我吃驚的抬頭看她,那束花是你讓人送給我的?

她露出意義深遠的笑,你說呢?原來她真的就是梔子!公司的污穢行為我跟黎天早就知道了,你還是不要刨根問底的好。觸犯他們的利益底線,大家都不得好過。

她說的的確是事實,我也反省起來。汽車在淮海路上遇到遊行的隊伍,不得不做停留。

黎冉的車窗外一個書童裝扮的男子在車窗上面敲起來,把窗戶搖下來。司機立馬就把窗戶搖下來,他的臉也清晰起來。

他的手上拿著一大包的百合花,是狐尾百合。紅色的花瓣向外翻卷,像是一個大喇叭。有及其濃郁的花香襲來。不愧有「丹卷」的美名。

你要送花給我?他還沒有說話,黎冉就問他。

是我家公子送的。早就聽聞黎小姐喜愛鮮花,這幾朵百合給小姐賞玩。我家公子還準備了罕有的奇珍異卉,希望小姐能夠前去觀賞。

黎冉看向我,我就替她開口。你家公子在哪裡?

隨著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對面二樓的窗戶旁邊有一位生的及其柔美的男子。他的手裡拿著一支玫瑰花向我們打招呼。

黎冉訕訕的笑道,這束百合花我就收下了,請你告訴你家公子,今日不得空,改日肯定登門觀賞。她從男子的手中接過百合花,對司機說道快開車。

遊行的人群過去,街道上也就暢通許多。而黎冉就像是經歷一場浩劫一般喘了一口氣。

我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我問她,剛才那位男子你認得?是誰家的?

她把百合花抱在懷裡,半信半疑的反問我。你果真不認得他?他是上海灘有名的破皮,他的父親是市政廳的廳長呢。

我是真的不知道,也不說話。見我這樣,她也不說話了。

終於!到了公司。黎冉說,我就隨便轉悠一會,不用在意我。

我就自己走去辦公室,看見我的人都給我打招呼。顏卿看見我,便推開辦公室的門讓我進去。

她今天穿著的是正統的職業小西裝,看見她就讓我想起三姨太說的話。

我自然知道你的見面禮貌,但是怎麼有人告訴我,你說要跟他結婚?

我沒有理由說服自己不去懷疑她,她可是我身邊最熟悉的人,就連去找程航遠對賬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會不會連她都是父親安插在我身邊,好隨時監視我一舉一動的眼線?他怎麼能夠疑心我到這番田地。

我在他們的算計裡面,早就精疲力竭了。不去想這麼多,認真的伏在桌子上看資料。

你猜,我在外面看見了些什麼?聽著聲音是方一鳴的。

果真是他,他門也不敲,直接走進來在沙發上面坐下來。

你怎麼還有心思往這裡來?以後,還是不要來找我了吧。

昨天晚上父親試探的語氣問我,你要跟方一鳴結婚?我不想,即使是想也不能夠表露。

以前我可以是他的露水紅顏,但是如今我不能跟他有任何的瓜葛。

顏卿知道他進來,給他沏了一壺大紅袍。作為烏龍茶中的極品,它不僅有綠茶的清香,更有紅茶的甘醇。

他自顧自的喝起茶來,好像沒有聽到我剛才說的話。他不想不再見。

我看見三姨太一個人在對面的咖啡廳裡面喝咖啡呢。一杯咖啡喝了大半個小時,也不知道哪裡的咖啡跟別的地方有什麼不同的,非要跑這麼大老遠就為喝一杯咖啡。

他看我的眼神別有深意,卻不肯說透。

我真是愚蠢至極,居然還疑心顏卿。

然而顏卿,她也應該察覺到我對她有異樣了吧。她也小心翼翼的察言觀色了。是我誤解了她。

這樣的事情,已經連續好幾日了。她只是一個人坐在那裡喝咖啡也不進來。

那就對了!她只不過是想要來監視,有沒有跟方一鳴越矩糾纏!

平常的爭鬥,我只當做是小摩擦。她的心思之毒,是想要把我拿捏在手裡。

真是惡毒。

我轉向方一鳴,繼而一笑。你也不跟你未來的岳母聊聊天,打發整天的漫長時光。

他還是賣弄,我才不去理會她!

既然這樣,我也不想多說話。沉默下來,又低頭看文件!

黎沐!遠處傳來有人叫我的聲音,那個聲音跟我夢裡的那麼像。

我抬頭看過去,果真是他。他站在我的門口,彷彿其他的物品全部都是失去了顏色。

我又驚又囍,準備起身跑過去,雖然只有幾步路,卻感覺那麼的遙遠。

在夢裡,冉冉跟他結伴同行。在現實里呢?我是不是他牽挂的人呢?

沈映年!

原來不是我喊出他的名字來,現實跟我的夢境那麼的相似。

我就這樣站在原地,看著淑人君子,其儀一兮。

沒有什麼可以讓我忘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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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頭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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