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林璃換上一身戎裝，如同普通的士兵一般跟在葉槭的身後登上城牆，城牆之上，外面叫囂的聲音更猛烈，而那陣前的鼓聲更是如同敲擊在她心臟上一樣。
本來還算平穩的心情在一瞬間變得緊張起來，她極力穩住步伐跟在葉槭身後，然而一張臉卻變得蒼白起來。
縱然是跟在葉槭的身後，她抬頭的一瞬間也能夠看清楚城牆之下密密麻麻的辰國軍隊。一個一個的陣列，不同的兵種，甚至是那在陽光之下帶着寒意的刀光，還有箭頭的冷冽。
饒是來之前心裏已經做足了準備，看到這似乎一眼望不到邊際的辰國軍隊，林璃的腦海還是一瞬間全然放空了。等她回過神的時候，才在那騎馬前行走出陣列的人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父親……」她低聲叫道，下一刻直接咬住了下唇阻止自己再發出任何的聲響。
還好此時城牆上一片混亂，除了葉槭之外倒是沒有人聽到她的聲音，然而葉槭此時也顧不上林璃，只是緊皺眉頭看着下方的人。
林雲霄的出現將蘄州邊城的軍心打亂，若是此時應戰只怕必輸無疑，可若是不應戰，縱然辰國不強攻，怕是蘄州軍心渙散，遲早也是一敗塗地。
他此行帶着李尚梧的密令，雖然不是蘄州邊城做主之人，卻也有着極大的話語權。此時李尚彬與蘄州大將肖必然與他並肩而站，只聽李尚彬道——
「此戰，應或不應？」
肖必然皺眉，「之前已經閉門不應一次，此次若是再不應，對方士氣會越來越盛……」
「那林……」李尚彬說着回頭看了一眼林璃，見她臉色蒼白就把接下來的話給忍了回去。
葉槭卻是頭也不回，直接又往前邁了一步，站在了牆垛之間往下俯視。
林璃下意識跟上一步，整個人也暴露在下面那些人的視線之中。
「城下可是林雲霄？」
此話一出，不只下面，城牆之上也是一陣譁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葉槭的身上。比起軍銜品級，在這城牆之上葉槭實在是排不上名，然而他此行代表的是李尚梧這個九五之尊，因此倒是沒有人會想到他會開口直擊死穴。
只是，這死穴卻是他們的。
「你是哪裏來的小將，眼神倒是不錯，這麼多天，倒是第一個認出你們周朝鼎鼎大名的林雲霄林將軍呢！」下面有人應道，帶着得意的嘲諷，「不過，你們皇帝昏庸，他看不上，此時已經投靠了我們辰國，是我們辰國三公主的駙馬了！」
此話一出，邊城之內更是一陣混亂，就連城牆之上一時也亂了陣腳。
肖必然幾乎要氣得暈倒，直接壓低聲音呵斥，「葉槭，你……」
「我看並不是吧？你尋來一個相貌相似的人稱是林雲霄將軍，那我還說你們十一皇子如今寧願在我朝當個探花，都不願意留在辰國當皇子呢！」葉槭聲音高揚，直接打斷了肖必然的話，居高臨下看去，「我朝林雲霄將軍，能文善武，怕不是你身邊那個小白臉可比的吧？不然，他可敢接我一箭？」
葉槭動作迅速，說着直接搭箭拉弓對準了下方的林雲霄。
下面一陣混亂，之前搭話的人連同他身邊軍卒立刻圍了上去，而葉槭箭頭微微調整，直直對着林雲霄。
「我看，你找的這個定然是個冒牌貨，林將軍的威名這蘄州邊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難不成我這個不知名的小將的一箭他都不敢接？」
肖必然見狀，一聲令下，城牆上立刻一陣開弓拉箭之聲，虎視眈眈對準下面辰國軍隊。
「更何況，貴國十一皇子如今正在我朝境內，安安穩穩當他的探花郎，你們有些什麼手段，他可都說了個清清楚楚。」葉槭一路拿話詐對方，邊看着下面的反應，他死死盯着林雲霄，越加的肯定那人不是林雲霄。
而肖必然和李尚彬接連聽到葉槭提起十一皇子和探花郎，雖然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卻也意識到對方的反應有問題，立刻帶領士兵叫陣，拿氣勢壓倒對方。
而此時，林璃微微皺眉，半晌突然開口道：「給他一箭，不要傷及性命。」
「怎麼？」葉槭一愣，卻只是唇角微微動了下，低聲詢問林璃。
兩人離得頗近，對話只有他們彼此聽得到，林璃卻無暇多作解釋，「你有把握嗎？傷到他，卻不傷及性命？」
城牆之下，辰國眾人此時卻是比城牆上的將士所想的更為心虛。林雲霄自然是真的，然而十一皇子潛入周朝的事情也是真的，那人這般說，難不成十一皇子已經成為階下囚了？
十一皇子頗受今上喜愛，雖然比起其他幾位得勢的皇子年紀算小，然而卻也是個難纏的人物，身後又有些能人，不然也不會得到這麼一個機會潛入周朝。只是，他去時野心勃勃，若是被抓……
知道真相的幾個將領卻沒有意識到，蘄州城內、城牆上的叫陣聲，加上他們的遲疑已經讓辰國的兵卒產生疑慮，如今氣勢受阻，竟然已經隱隱被壓制了。
而此時，在叫陣聲中，一支冷箭突然放出。
「小心！」
所有人猛然回神，意識到自己犯了兵家大忌，甚至連箭頭朝着哪邊都沒有看清楚就下意識躲避。
而本來在人群之中的林雲霄就直直暴露出來，葉槭射出的那支箭如同迅雷一般，直直刺入了他的左手手臂。
「嗯！」一聲悶哼，一直沒有什麼動作的林雲霄被箭矢的力量帶得身形一晃，等到穩住身形再次抬頭的時候，雙眼已經冷冽如千年寒冰了。
「糟糕！」離林雲霄最近的那個人立刻就發現了不對，然而來不及提醒旁人，他只覺得眼前一道光閃過，然後胸口一痛，低頭就見那把佩在林雲霄腰間，原來只是給他當做駙馬爺佩劍的劍此時帶着猩紅的血跡從他胸口拔出。
這人從馬上轟然倒下，一旁的人還沒反應過來，林雲霄就接連出劍，距離他最近的幾人相繼遭殃。
城牆之上，所有人為這突然的變故發愣，只有林璃連忙提醒葉槭道：「出兵！父親一人定然頂不住對方數萬大軍的！」
林璃這一聲沒有來得及壓低嗓音，清麗的女聲在城牆之上響起，讓肖必然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然而也只一眼他就回過神來，直接下令城牆上眾將士放箭掩護林雲霄，繼而開城門親自帶軍應戰。
林雲霄臨陣誅殺辰國大將三名，重傷兩名，加之肖必然親自帶軍應戰，一時間周朝將士士氣昂然，逼得辰國軍隊節節後退。
肖必然不是年輕將領，不急於一時之功，見救下辰國軍隊之中的林雲霄，這會兒驅趕辰國軍隊不到三里地，甚至不等打到辰國駐軍的軍營就鳴金收兵，帶隊回了蘄州邊城。
此戰雖然匆匆而起，匆匆結束，卻讓蘄州邊城上下數萬人把憋了許久的一口悶氣給吐了出來，一片歡欣鼓舞。
林璃看到父親被救下，這會兒立刻衝下了城牆，她看着眾軍回城，遠遠看到林雲霄被帶入軍營之中，這才鬆了一口氣。
李尚彬在城牆之上主持大局，安排守衛巡邏避免辰國殺一個回馬槍，而葉槭見大勢底定，早已經悄然下了城牆，找到了人群中的林璃，帶着她離開。
等到了人少的地方，他這才開口問道：「之前你為何讓我對林將軍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