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莫名其妙的下午

等待電腦啟動的過程中，歐陽朵朵百無聊賴地掃視了下電腦桌周圍的環境，忽被桌面上那張壓在軟玻璃墊子下的紙條給吸引住了。紙條上用黑色鋼筆寫著一行小字：真正崇高的願景，是你在心靈深處和上蒼的約定。

再看，除了這張小小的紙條外，整個桌面的軟玻璃墊下再無旁物。他跟上蒼的預定是什麼呢？歐陽朵朵陷入短暫沉思，她不由瞥了眼王子彥。

王子彥正站在他的畫桌前，只見他低頭微微彎下腰來，拉開畫桌的抽屜，從抽屜里拿出個小木盒，又打開盒子取出個印章似的東西，單手在剛才的畫作上蓋了個鮮紅的印章。歐陽朵朵看不清他拿的是個什麼印章，只是猜測，應該是他的人名章。沒想到，他玩畫作玩得這麼認真。莫非他跟上蒼的約定與此有關？這麼想著，電腦程序已經啟動完畢。

就在歐陽朵朵收拾起發散的心，登陸qq郵箱，將相關簡歷及證書複印件下載到桌面上準備打開列印的時候。王子彥已經走到她身後，「還沒列印?」王子彥的聲音從椅子後面傳來。

「正要列印，一會就好。」歐陽朵朵局促地答道，她真不希望王子彥看到她的簡歷。但，身後再無動靜，顯然王子彥沒有走的意思。歐陽朵朵硬著頭皮，在他面前打開簡歷並按下列印按鈕。

「選3610的印表機。」王子彥在身後說道。

「哦——」歐陽朵朵慌忙應答一聲，方才意識到，他站在她身後並非感興趣她的簡歷，而是為了提醒她列印時是需要選擇型號的。

「我來吧，要列印的就這些對吧。」王子彥說著，把手伸向滑鼠。歐陽朵朵慌忙起身讓位道：「你坐吧。」

歐陽朵朵起身讓王子彥坐在剛才自己坐著的位置上，她則站到王子彥的身邊，看著王子彥操作。那些要列印的資料都打開著，王子彥一一點開，很快幫他列印好資料。

「就這些嗎？還有嗎？」王子彥的聲音顯得有了些溫度。

「嗯，就這些，沒有了。」歐陽朵朵用表示謝意的聲音回答道。

「我幫你列印了兩份，你保存一份備用。」王子彥說完起身往原先畫桌旁邊走去。

「時間還早，你過來我跟你說下面試的事兒。」王子彥在一張椅子上坐著，又指指他旁邊的另一把椅子說道。

「嗯。」歐陽朵朵像個小學生似的，乖乖地坐到王子彥旁邊。兩手交叉地放在她的小黑包上，打從進來，她就包未離身。

「一會我帶你去見陳老師，他負責人事，上次我去諮詢了下，學校缺一個管理學老師。你研究生讀的是管理，過去試試，不過，也不一定就行。」王子彥很公事公辦地口吻說道。

歐陽朵朵本沒抱太大希望，不過又不能表現得對這次面試不重視，那樣顯得不領人家好意。歐陽朵朵瞪著她那雙黑白分明的雙眼，面無表情地看了眼王子彥說道：「哦，沒關係。我本來也估計大學里要招的老師起碼是博生生。」

「也不一定，有些專業也招研究生。只是這兩年博士生求職的比較多，學校就提高標準了。」說完，王子彥又緊接著補充道：「不過，我跟陳老師關係還不錯，要是沒有博士生來應聘的話，他那邊應該沒問題。」

「哦——你教大幾？」歐陽朵朵轉移了話題。由於王子彥不讓他稱呼自己大哥，她索性不帶稱呼了。

「大三和大四。」王子彥回答完，立即感興趣地反問道：「你研究生為什麼改讀管理學專業了？」

「我腦子笨，考其它的考不上，這個專業好考一些。」說這話時，歐陽朵朵的眼珠微微轉動了下，露出調皮的神色。

「本科和研究生最好讀同樣的專業。很多單位，尤其是學校，在招人的時候都注重這一點。」王子彥說這話的時候，兩眼注視著歐陽朵朵，顯得極其認真。

歐陽朵朵沒說話，她不知道說什麼好。她不想在這個比自己有成就又比自己有文化的人面前說自己讀研只是為了擺脫枯燥、單調的公務員生活。那樣的話，也許他會覺得她幼稚。在這個紛繁的社會裡，又有幾個人能理解別人的真實情況呢，對於自己來說，王子彥不也是充滿了迷幻色彩么？

「你讀研的目的是什麼？」王子彥冷不及防地問了歐陽朵朵沒有亮堂堂答案的問題。

「換一種生活方式。」歐陽朵朵急中生智，用了個中性的句子去回答令他有些兒尷尬的問題。

「換一種生活方式——」王子彥若有所思地重複著，彷彿有什麼被觸及似的，他深深地凝視了歐陽朵朵有兩秒后，說道：「口渴嗎，我給你倒點茶水。」

「好的，謝謝，不過我只喝白開水。」歐陽朵朵笑著說道。

「好，我幫你倒杯白開水。」這只是一句很稀鬆平常的話，不過，從王子彥的嘴巴里說出來，卻讓歐陽朵朵略感「受寵若驚」，仿若這樣平靜而順從的話不該從他嘴巴里出來一樣。也許是相處不長的時間裡，他帶給她太多「異樣」的緣故。

歐陽朵朵接過王子彥遞過來的半杯水，放到桌子邊沿，沒有喝。

「怎麼了？」王子彥問道，眼裡略過一絲疑惑。

「我怕燙，等涼會兒再喝。」歐陽朵朵解釋道。

「傻瓜，是溫開水。」王子彥說這話時候，嘴角漾起一抹微笑，歐陽朵朵彷彿看到了列車上那個風趣幽默的王子彥。

「我剛見你拿水壺了呀。」不知為什麼，王子彥的笑容讓歐陽朵朵感到一陣快樂，她的語調也變得真正輕鬆起來。

「我用杯子里預先涼過的開水兌過了。不信你喝試試，肯定不燙。」說著王子彥拿起杯子重新遞給歐陽朵朵，歐陽朵朵只覺得王子彥的這句話好是可愛，從他這個大男人的嘴裡出來，竟像是哄小孩子般。

歐陽朵朵重新用雙手接過水杯，輕喝了一口笑著說道：「果然不燙。」

「沒騙你吧。」王子彥的狀態極其放鬆，竟有如孩子般。

歐陽朵朵笑笑，沒接話。兩人各自喝了幾口水后，都把杯子放到桌邊上。「還喝嗎？」王子彥看了眼歐陽朵朵幾乎喝光的杯子問道。

「不了，喝飽了。」歐陽朵朵故意誇張地說道。

「那我們走吧。」說著王子彥起身將兩人喝過的杯子收拾進牆角邊的小茶桌上。

「好。」歐陽朵朵答應著，起身走到門口去換上她的黑色靴子。

「你的帽子——」王子彥的話還沒說完，歐陽朵朵就說：「哦，忘了。」說著，緊忙去電腦桌邊要拿她的那頂粉色毛線帽子。

「還是別帶了，等面試完了再過來拿吧。」王子彥說道。

「嗯，好——」聽王子彥這麼一說，歐陽朵朵忽覺得帶個帽子去面試，是不夠嚴肅。遂只返身拿起列印好的材料往門外走去。

歐陽朵朵穿好鞋后，先出了門。王子彥進卧室拿了個文件袋也換了鞋，把門關鎖上。

「把資料裝這裡頭。」說著王子彥遞給歐陽朵朵一個透明的薄薄塑料文件袋。

「謝謝。」歐陽朵朵看著王子彥手裡的簡易資料夾，不禁覺得這個王子彥其實挺會照顧人的。」也許跟他成長經歷有關。「歐陽朵朵習慣性地用學來的心理學知識推測道，不知為什麼，她忽然覺得這個男人可以彌補她很多缺點，譬如健忘和粗心。說到健忘，這歐陽朵朵在生活上確實不夠記性好，不過，碰到他感興趣的事情，她則又顯得記性超好。

一路上兩人無語，歐陽朵朵跟著王子彥來到一棟現代化的白色辦公大樓前，又跟著王子彥進了電梯，電梯里只有他倆。歐陽朵朵覺得氣氛有點沉悶，想開口說點什麼，看到王子彥一臉波瀾不驚的樣子，打消了沒話找話說的念頭，也學他保持平靜。

電梯在十二樓停下，出了電梯往右拐，第三個辦公室門上赫然貼著個白色的小鐵牌，牌子上寫著「人事部」三個楷字。王子彥站定，用右手輕敲了下門。

「請進。」門內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

王子彥推門進去，沖著裡面喊聲:」陳老師。」歐陽朵朵跟著走進去。

「哎，進來，進來。好準點，剛好兩點。」那個被稱為陳老師的人是個微微胖的中年男子，他很友好地對著進門的歐陽朵朵說道：「坐下，坐下。」

「這是陳老師。」王子彥介紹完，對著陳老師說道：「這是歐陽朵朵。」。

「陳老師好。」歐陽朵朵站著，兩手垂放，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

「你好，你好——坐下談吧。」陳老師用手指指離他辦公桌位不遠的沙發說道。

「哎。謝謝。」歐陽朵朵的神色立馬轉換，恭敬中帶著陌生人間該保持的正常距離。她在沙發上離陳老師最近的一側坐下。

「陳老師，你們先聊，我還有點事，先回去。」王子彥對著陳老師打了個招呼后，轉身看了眼歐陽朵朵說道：「面試好了，來找我。」說罷轉身往門外走去。

「好，你先忙。」陳老師客氣地說著。

「帶簡歷了嗎？」王子彥前腳剛走，陳老師就直奔主題的問道。

「帶了。」歐陽朵朵從資料夾里挑出一張簡歷，雙手呈上。那個微胖的陳老師接過歐陽朵朵遞過來的簡歷，只看了不到兩分鐘便問道：「政府部門工作挺穩定的，怎麼不想做了？」

「嗯，工作太單調了。」歐陽朵朵用事先在肚子里打好的草稿答道。

「有過講課經驗嗎？」陳老師又問道。

「沒有。上大學時候做過家教工作。」歐陽朵朵如實答道。

陳老師又例行公事似的問了些別的，譬如家住哪裡，有沒有教師證，有沒有其他證書等等。最後，陳老師客氣地讓歐陽朵朵留份簡歷，等學校通知。

這真是個無趣的面試，歐陽朵朵禮節性地說了「再見」的話兒后，就頭也不回地出了人事部辦公室，又慪氣般地一口氣下了電梯。一陣寒風吹過，歐陽朵朵覺得精神爽朗了很多，直覺告訴她，這次面試多半沒戲。

歐陽朵朵腦子裡猜測著面試結果，竟忘了要取回她的帽子了，她徑直走到校門口，打了個計程車。等她到家后，才想起帽子沒拿，也才想起王子彥交代面試結束后，讓自己找他的事兒，便給王子彥發條簡訊，告訴他面試結束了。

歐陽朵朵本是奔著面試來的，誰知道整個面試時間還沒她跟王子彥相處的時間長。而且，給她印象最深的，居然是在王子彥的房間里的一言一行，而不是面試的過程，她覺得這真是個莫名其妙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