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飯局引出的情路

穿過熟悉的公用通道，三人前前後後走到一戶金色門前停下。歐陽朵朵迫不及待地按了按門鈴。開門的是姐姐歐陽云云，姐姐還是那麼漂亮，相對於歐陽朵朵眉宇間常泛化出的不安定來說，姐姐的美是一種難得的安靜和優雅。

歐陽朵朵叫了聲姐姐，歐陽云云應了聲，管走在最後的王子彥叫了聲大哥，便側身讓他們進屋。王子彥的應聲剛落，那歐陽朵朵早已駕輕就熟的從門口的鞋架上取下一雙拖鞋來換。

「苗苗和貝貝呢？」歐陽朵朵一邊脫下腳上的靴子一邊問道。

「在樓上玩呢。」歐陽云云微笑著應著，已經從鞋架上拿出兩雙棉拖鞋放到地板上說道：「子浩，你和大哥穿這個。」

「嗯，大哥你穿這雙。」

「好。」姐夫王子浩的招呼聲和那個經濟學教授王子彥的應答聲從身後傳進歐陽朵朵的耳朵，聽起來那麼客套。

歐陽朵朵已順著樓梯來到二樓。

「大伯好——」，「爸媽——」歐陽朵朵一上樓，就看見坐在客廳里沙發上正在看電視的三個長輩，分別叫了聲。她口裡的大伯也就是姐夫王子彥的父親，年約六十五六，精神矍鑠，是個退休幹部。歐陽朵朵忽然發現那個經濟學教授王子彥長得很像很像他的父親，這老頭雖已是古稀之年，但看起來依然有股說不出的帥氣。

「哎，回來了，吃飯吧。」姐夫王子彥的父親說道。他說這話的時候，溫和地看了眼歐陽朵朵，便把目光落在了走在後面的王子彥身上。王子彥仿若渾然未覺，並沒有與他目光對接。倒是子浩看著父親說了句：「吃飯，爸。」

「吃飯，吃飯。」王子浩父親站起來，帶頭走向餐桌。

「嗯—吃飯。」歐陽朵朵的父親跟著說道，邊說邊起身扶了下腰，站起來活動了兩下。他一看見歐陽朵朵，兩腮漾出兩朵深深的笑窩。歐陽朵朵曾假意抱怨父親偏心，光把這好看的酒窩遺傳給姐姐而沒捨得給自己，否則她也早就嫁人了。

「媽，你咋樣了？我看看。」歐陽朵朵坐到身著綠色孔雀服外套的母親身邊問道。歐陽朵朵的母親看起來有些富態，略成方形的臉，白皙而泛出紅暈。歐陽朵朵曾開玩笑說爸媽把好的都遺傳給姐姐了，她只得他兩人的缺點：皮膚像父親不白，眼睛像爸爸是內雙，個子也不高，才1.62米。而姐姐，又白，又有酒窩，要命的是姐姐個兒也比自己高挑。

「沒事兒，快好了。這段時間都是你姐幫照顧著。她忙，還有兩個孩子要帶，你哥在蘇州上班，周末才能回來。你回來，我今晚就回去。」歐陽朵朵的媽媽連珠炮地說道。歐陽朵朵知道媽媽嘴裡的哥哥就是姐夫王子浩。姐姐命好，找個姐夫能掙錢又顧家，但凡周五晚上必回家，平日里聽姐姐說，也是得了空就往家裡打電話。

「苗苗，貝貝，你大伯和你小姨來了，快出來吃飯了——」姐姐歐陽云云走到孩子們卧室門口沖里叫道。姐姐聰慧，又知禮節會坐人，故意把「大伯」放在前面說。

「哦，小姨來了——」苗苗的聲音。「小姨——」貝貝的聲音。

「爸，叔叔，阿姨。」經濟學教授王子彥也依次跟他父親及歐陽朵朵的父母打了招呼。

「阿姨被車撞了，沒什麼大礙吧？」王子彥盯著歐陽朵朵的母親，表情關切，眼神不再是似笑非笑，而是與面部表情一致的關切。

「沒事，沒事，快吃飯。」歐陽朵朵媽媽笑著答著起身往桌邊走去。「你爸常惦記你，你得空要多回家陪他，人老了，跟我們一樣，怕單。」歐陽朵朵的母親是個熱腸子，她對著王子彥說道。

歐陽朵朵覺得老媽管得太寬，跟人家不熟，就說這些。她跑到母親跟前，攙著母親胳膊調皮地說道：「來，你是傷員，我扶你走。」

「還沒到那一天，我自己能走。」

「你都能走路了，還讓我回來。」歐陽朵朵用不滿的聲音說道。

「難不成你還希望你媽不好？」姐夫王子彥坐到桌邊最外一排，笑著打趣道。

「傻丫頭——」歐陽朵朵的爸爸在桌邊坐下，嘴裡咕噥一句。他坐的位置朝南，在南方位置有講究，朝南的位置一般是留給長輩和尊貴的客人的。朝南的位置共兩個，王子浩的父親在另一個位置坐下。

「小姨。」苗苗走到歐陽朵朵面前開心地叫道。

「小姨，你給我買好吃的了嗎？」貝貝走到歐陽朵朵面前揚著小臉問道。

「兩個小饞貓！」歐陽朵朵一手點一人的鼻尖，故意咬牙切齒地說道：「好好兒吃飯去，吃了飯，才給你們拿好吃的。」說著一手拉一個，往跟客廳緊挨著的餐廳走去。

「好。」苗苗開心地乖乖兒答道。

「好——小姨你要說話算數。」貝貝是個淘氣包。

「放心吧，小姨說話肯定算數。我們兩趕緊吃，吃飽小姨就給我們拿好吃的了。苗苗「指點」她的小妹妹。

「嗯，沒錯兒。誰先吃完給誰好吃的。」歐陽朵朵開心地強調道。

大傢伙兒圍著桌子坐好，歐陽云云進廚房裡把預先做好的菜一道道往桌上拿。姐夫王子浩往父親和歐陽朵朵爸爸的杯子里倒滿啤酒，轉向他的哥哥子彥問道：「哥，你喝啤酒，還是白酒？」

「來點啤酒。」王子彥說著，把空杯子往前挪動了一下，方便子浩倒酒。

歐陽朵朵坐在兩個孩子的中間，他的父親和大伯坐在同側，朝南坐著，王子彥和王子浩坐在東側，正好對著歐陽朵朵，姐姐和母親坐在的一側面對她的父親。

「來，喝。」王子浩像個主人那樣，把杯子微微舉起，面向兩位父親打了個招呼，又示意他大哥喝酒。

「喝——」父親那洪亮的聲音。

「喝——」大伯那退休老幹部的腔調。

「喝——」王子彥那儒雅的應道聲。

老少爺兒們喝起酒來，歐陽朵朵給孩子們夾菜，她看見王子彥喝酒的姿態很獨特，有股說不出的韻味。

「你請了幾天假？」歐陽云云沖著她的妹妹不緊不慢地問了一句，邊問邊夾了塊海帶絲優雅地放到嘴裡慢慢地咀嚼著。

「兩周啊。」歐陽朵朵夾了塊魚肉放到嘴裡，看眼姐姐和母親，調皮地翻了下眼，緊接著補充道：「媽沒啥事，我後天就走。」她沒說「打算走」，口氣是已然決定的那種。

「別去了，那麼遠，又不是什麼多好的工作。我跟你爸還成天擔心。你姨媽給你說了個對象，這兩天安排你們見個面，合適就定下來，在家找個工作。」

「媽———能不能讓人先吃飯。」歐陽朵朵不滿地瞥了下她的母親，又翻了個白眼，眉頭擰得緊緊的。不知怎的，她很不喜歡家人在這個王子彥面前談論自己，尤其談的還是她最不喜歡的話題。

「嗯，先吃飯。」歐陽云云不願意她的拿手菜被不愉快的話題搞得索然無味，調和道。

「喝酒，喝酒。」王子浩把酒杯舉起，微微向著兩個父親的方向示意敬酒，又轉向他的哥哥。

「好，喝一杯。」王子彥笑著舉起杯子。他那透明鏡片后的眼睛瞥過歐陽朵朵那怒氣猶存的臉。在他看來，這歐陽朵朵也是個孩子，喜怒於色，這跟他在火車上看到的她那安靜沉浸在雜誌上和聚神凝視窗外的樣子渾然不同。

飯桌上，大人們邊閑談邊吃著，氣氛漸漸融洽起來。孩子們很快吃完，向歐陽朵朵索要好吃的去了。歐陽朵朵樂得趕緊離開飯桌，帶著兩個小傢伙去孩子們的卧室里玩去了。

歐陽朵朵也是個怪胎性格，都27歲的大姑娘了，在家裡從來都不愛跟父母多交流，一得空，就跑她姐姐家，樂得跟孩子們一起玩耍。也難怪苗苗和貝貝跟她親，可在家人眼裡，她跟孩子似得，需要**心，事實上，她又並非完全享受這種操心。她在工作上總是應付自如，辦事沉穩，給領導同志們留下好印象，要不，她請假也不會這麼便當。

歐陽朵朵不喜歡成為父母操心的對象，更不喜歡母親動不動就託人給她說親。可她不知道，她離開桌子沒多會兒，母親的話題又轉到她身上。這回因為她不在，飯局也接近尾聲，姐姐歐陽云云也就不阻止母親談她，主要的是大人們在一起沒什麼可談話題，用她作為談資，無關大雅，又好消磨時光。

那邊的歐陽朵朵跟孩子們一起邊吃著她帶回的零食，邊和孩子們一起玩過山車。她哪知道這邊的幾個大人們正在談她，而且談得異常興起投入。

母親在桌上埋怨她辭去公職，又去讀什麼研究生，讀完也就罷了，找個工作還沒原先的好，最主要的是連個對象也沒談。

姐姐歐陽云云安慰母親道：「你別操心，也許她在上海倒能遇到個談得來的。」

「什麼談得來，那麼個地方，人生地不熟，被人騙了都不知道。」歐陽朵朵的母親沒什麼文化，說起話來直來直去。聽她這麼一說，她那做了一輩子廠長的父親也焦心起來，也說道：「是啊，都27的大姑娘了，談個對象，找個穩妥工作，穩穩噹噹上班多好。」

「云云，我回去給你姨媽打電話，早點安排朵朵相親。你回頭好好勸勸她，也老大個人了，該定下來了。」母親這麼說，是因為歐陽朵朵跟她這個姐姐性情雖然兩樣，但，姐妹情深，姐姐說的話，她多半能聽進去。

「嗯——好。」歐陽云云答應著，忽然想起什麼，抬頭盯著王子彥說道：「對了，大哥，你們學校還招老師嗎？要不幫把歐陽朵朵介紹到你們學校，她挺喜歡孩子，也挺喜歡看書的。小時候她的夢想就是老師。」

王子彥沒想到他這個弟媳會突然跟自己說話，更沒想到她會跟自己提要求。微楞了下說道：「每年倒是有招聘，我到學校后幫打聽下。」頓了下，他問道：「朵朵學的什麼專業？」

「她本科讀的心理學，後來嫌心理學煩，又讀了管理學。」歐陽云云說道。

他們又聊了些什麼，歐陽朵朵全然不知，她的命運的另一條路線，就這樣在幾個大人們的談論中逐漸變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