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情願

歐陽朵朵把全部的熱情投入到了教育中.她發現這的的確確是一個適合自己的行業.每天也不知哪裡來的原動力.只要看到孩子們.她就感到有使不完的勁兒.

漸漸地.歐陽朵朵確實擔起了這裡的園長工作.陳子軒放手讓歐陽朵朵去管理一些具體事務.歐陽朵朵憑藉其文化素養和對這份工作的熱情.把教學活動安排得生動而有趣.

陳子軒是個善於策劃的奇才.他在做生意上膽大而敢於做決定.最近.他又跟一家品牌轎車合作推出「萌寶比賽」活動.投入是有的.但收效更明顯.

等到要交新的費用的時候.玲玲的家人果然是沒再來.雖說只是一個寶寶.可在歐陽朵朵看來.卻不只是少收學費的概念.人總是日久生情.用心做教學的她對每個孩子都飽含著感情.

但是.終究沒法要求孩子的家長.畢竟這種教育是奢侈的.不在義務教育範圍內.園子里的孩子很多.漸漸有三百號人了.慢慢地.歐陽朵朵看娃子們多了后.就不能對每一個孩子都那麼印象深刻了.也逐漸忘了玲玲的事兒.

一天下午.歐陽朵朵正在陳子軒按照自己的意願布置的園長辦公室里埋頭看幼兒心理方面的書時候.聽見有人敲門.歐陽朵朵抬頭看到是玲玲的奶奶.

歐陽朵朵趕忙起身.幫著玲玲的奶奶拉開玻璃門.

「玲玲奶奶來了.」歐陽朵朵打招呼道.

「園長你好啊.我問下你們這裡可不可以讓孩子來半天少收點費啊.」玲玲奶奶在靠門的沙發椅上坐下問道.

「可以的呀.怎麼了.」歐陽朵朵關心地問道.

「那就好.那就好..那得要多少錢啊.」玲玲奶奶不答.繼續順著她自己的思維.急切地想知道半托的費用.

「嗯.半托的話..」歐陽朵朵想了想說道：「您等下.我拿計算器算下.」

「好的.好的.你幫我算下.看半托要多少.幫優惠優惠.」玲玲奶奶依然急切地說道.

歐陽朵朵本不需要拿計算器的.她只是一下子忖度不出玲玲奶奶的用意.想緩衝一下思維.現在她大概明白玲玲奶奶的用意了.

歐陽朵朵拿出計算器.按了幾個數字.抬頭對玲玲奶奶說道：「嗯.半托的話.需要700一個月.」

「還能少點嗎.」玲玲奶奶的眼裡有著企盼的神色.

「這已經優惠了.原先玲玲爸爸交過費用.這個價您回去跟他說.他肯定知道已經優惠了不少.」歐陽朵朵心平氣和地說道.

「我不跟他說.這個錢我拿.不要他拿.」玲玲奶奶有點賭氣似的說道.

「怎麼了.」歐陽朵朵關切地問道.並在玲玲奶奶斜對面的沙發椅上坐下來.

「哎.我這個兒沒用場.管不住媳婦.」玲玲奶奶嘆息著說道.表情凄楚.眼裡有了點點的淚花.

「你知道的.玲玲媽是后媽.這媳婦凶著呢.她原先對玲玲還好些.現如今她自己有了身孕后就每每在家找茬.先是嫌玲玲上學花錢.這孩子不上學了.又嫌孩子在家淘氣.她就不能看孩子動彈.你說.孩子不淘氣那能叫孩子嗎.」玲玲奶奶說著.眼淚掉了下來.

「那玲玲爸呢.」

「他.裝死.好幾次他媳婦打罵孩子他充耳不聞.我看不下去了.還是把玲玲送這兒來半天吧.那媳婦每天睡到中午才起.我就中午送孩子來.晚上接她回家.」玲玲奶奶說著用手抹下眼淚.

「嗯.您也跟兒媳婦一塊兒住.」歐陽朵朵輕輕地問道.說著話的功夫從自己的桌上抽出張面巾紙來遞給玲玲奶奶.

「我自己有房子.這不.為了玲玲.我要不在.還不知道他們把孩子欺負成啥樣呢.」玲玲奶奶擦一把眼淚說道.

「我要是有錢有能力.我就把孩子接走了.我現在剛找了工作.在飯店上班.給人家打掃衛生.每月只有820元的收入.等我下個月收入穩當了.我就把玲玲接過去跟我住.不跟他們住了.」玲玲奶奶臉上有了股堅毅的表情.彷彿做出了個重要的決定.

「那您要是上班的話.還怎麼照顧玲玲啊.」歐陽朵朵不解地問道.

「在飯店只要上半天班.下午2點去.晚上8點回.中間我來把孩子接到飯店.」玲玲奶奶說道.

「你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啊.你哪有能力養大孩子啊.」歐陽朵朵說道.

「哎.能管一天是一天.等孩子大了.他們也不敢欺負孩子了.」玲玲奶奶嘆口氣說道.

「要不這樣吧.我把申請下.您把玲玲送來.就不用交學費了.」歐陽朵朵像是做了某一決定的說都.

「那能行嗎.你們這不是私人辦的嗎.」

「能行.我們學校老闆人好.熱衷慈善事業.到時我說下您家裡有困難.老闆會支持玲玲來上學的.這樣.您就不要接玲玲搬出去了.孩子整天在這裡.她媽媽就不會嫌孩子煩了.」歐陽朵朵很真誠地說道.

「哎吆.園長你人真是太好了.謝謝你啊.我怎麼謝謝你才好呢.」玲玲奶奶動容說道.

「沒事.您這事別跟別人說.其他人知道了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玲玲奶奶連忙說道.

歐陽朵朵又陪著她閑話一會兒.聽聞玲玲在家睡覺.歐陽朵朵趕忙讓玲玲奶奶回家照看孩子.

送走了玲玲奶奶.歐陽朵朵腦子開始轉了起來.她想著是先替玲玲交學費呢.還是等發工資的時候.讓財務從自己的工資里扣除玲玲學費好呢.最後.歐陽朵朵決定.等玲玲確定來了后.自己再替她交學費.只說是孩子奶奶來交費了.

歐陽朵朵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同情心.她不是個輕易灑同情的人.但.對於玲玲這樣的幼小孩子.她在知情的情況下.沒法做到置若罔聞.

就這樣.第二天玲玲奶奶送孩子來的時候.歐陽朵朵親自接待.孩子在這裡上了三天後.歐陽朵朵自己取錢說是家長交的.送到了財務處.

到了第二個月的時候.歐陽朵朵又替玲玲交了費用.歐陽朵朵聽玲玲奶奶說.由於園區的寬容.玲玲上學不用交費.她后媽也不滋事了.這讓歐陽朵朵心下寬慰不少.

原本.歐陽朵朵替玲玲交費的事情除了她自己沒有一個人知曉的.誰知這事還是被捅了出來.

事情是這樣的.那天歐陽朵朵去醫院做例行體檢沒在.玲玲奶奶來接玲玲.因為來得早.她習慣性的去找歐陽朵朵聊天.誰知那天歐陽朵朵屋裡坐著的是陳子軒.這陳子軒本也不常來歐陽朵朵這邊.偏巧那天可可在歐陽朵朵屋裡玩耍.他便進來陪著可可了.

玲玲奶奶知道陳子軒是老闆.只是礙於平常不得常見.今兒個得見了.心下很是感激.就當面表達謝意.陳子軒起初聽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慢慢地聽明白原來這老太太便是玲玲奶奶.這是感謝自己免收孩子學費的事情了.

陳子軒心裡想著肯定是歐陽朵朵自作主張免去了玲玲學費.心下窩火.卻裝著若無其事地送走了孩子家長.待老太太走後.陳子軒到會計處查證.不查便了.一查發現學費一點不少.玲玲也是交了學費的.

當日.歐陽朵朵因為體檢晚.沒來園區.晚上又回了娘家.陳子軒憋了一晚.沒能跟她說成事兒.

次日.歐陽朵朵回到陳子軒豪宅后.吃過飯.洗嗽后.打算休息的時候.聽見陳子軒敲她門.雖說敲門聲很小.但她還是聽得分清.

為著不讓樓下人聽到敲門聲.她緊忙開了門.門外站著的是陳子軒.見歐陽朵朵衣著齊整.也不等她說話.自顧進了她的房間.並兀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玲玲怎麼回事兒.」陳子軒單刀直入.面容嚴肅地問道.

「什麼怎麼回事兒.」歐陽朵朵不解他何來怒意.

「那孩子怎麼又來上學了.」陳子軒皺眉問道.

「人家交錢就來上唄.你當老闆的管那麼多幹嘛.」歐陽朵朵嘲諷道.

「她要是交錢我還問啥.」陳子軒冷冷地說道.

「你聽誰說她沒交錢的.你可去會計那裡查賬的.」歐陽朵朵厭煩地說道.心下暗自慶幸自己替玲玲預先交了費用.

「我問過了.賬是不少.但玲玲奶奶說她沒交錢.你替交的吧.」陳子軒眉峰緊皺.

歐陽朵朵心裡升起一股厭惡.不耐煩道：「我當什麼事兒.那孩子的學費我是替交了.跟你有什麼關係.」

「別忘了.你自己還欠著我的呢.雖說住宿費不用交.但結婚的費用還有日常需要兩人分擔的開支我都記著呢.」陳子軒冷然道.

「放心吧.記好了.不會少你一個子兒的.」歐陽朵朵冷冷地回敬道.她本想說的更有骨氣些.想提出現在就可以搬出去住的.但轉念想到.這人平日也有他的好.況且自己犯不著因一時氣憤害自己陷入窘境.因而說話留有餘地.

誰料.她竟是這麼一發火.倒把個陳子軒愣了下.他愣了一會兒說道：「我也是為你好.你要是這樣下去.早晚連自己都養不活.」說罷起身走了出去.

歐陽朵朵沒有理會他的離去.輕輕關上門.躺到床上.心下煩躁.隨意拿起枕頭邊的一本詩集亂翻.倒是翻開林徽因的一首《情願》：

情願

林徽因

我情願化成一片落葉.

讓風吹雨打到處飄零；

或流雲一朵.在澄藍天.

和大地再沒有些牽連.

但抱緊那傷心的標誌.

去觸遇沒有著落的惆悵；

在黃昏.半夜.

躡著腳走.

全是空虛.

再莫有溫柔;

忘掉曾有著世界；

有你；

哀悼誰又曾有過愛戀；

落花似的落盡.

忘了去這些個淚點的情緒.

到那天一切都不存留.

比一閃光.

一息風更少痕迹.

你也要忘掉了我曾經在這世界里活過.

不知怎的.讀這詩的時候.她腦海里出現了王子彥.又因這「情願」二字暗想自己受陳子軒這莫名其妙的氣也是因著自己對玲玲那孩子生出來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願之心.一時心下暗嘆自己遇人不淑.又煩惱世事磨人.眼淚不由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