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大慟

第157章 大慟

弟159章大慟

漆黑不見五指的深夜,唯有幾盞朦朧的宮燈照亮,蕭景澤批閱完堆積了小半個月的奏摺,已經是夜半時分。

寒風裹著雪花,將那燈籠里的燭火吹得東搖西擺,幾近覆滅,而那蠟燭芯兒上只剩下一點兒小火星,卻又能再度燃燒起來。

蕭景澤道:「古人有詩說那野草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可也要知這,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

黃忠低頭笑著道:「奴才沒讀過幾天書,這詩詞歌賦是一竅不通,聽不太明白皇上的意思,不過奴才覺得,您看,那風能助著野草長,火又能燒野草,這火勢大了,可以用沙子、石頭、還有誰將它給滅了,相生相剋,循環往複,有點兒像是那些道觀里的師傅們說的什麼……什麼道……」

蕭景澤皺眉沉思,也不知有沒有將黃忠的這番話入耳。

大抵是覺著自己說得亂七八糟,又知道皇上今日心情不好,見蕭景澤半晌不說話,黃忠怕惹著他生氣,又忙補充了一句,「奴才也是胡亂說的,皇上莫要往心裡去。」

「無妨,你說得也有幾分道理。」蕭景澤道,這世間之事,相生相剋譬如五行,今日蘇豫之死看似是斷了查處蕭承和的後路,但焉知又沒有別的事會因之而改變,又比如靖國公的病會引出文官武官之爭,這爭鬥又會引出他對吏治的改革,而選官用人的制度一旦變了,寒門士子做官不再像以前那樣難以晉陞,如此種種,誰能道清哪個是因,哪個是果,縱然是一朝天子,卻也不是事事能掌握的。

蕭景澤突然覺得他的煩惱有點兒多餘,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些最簡單的道理竟然被他拋諸腦後,這世上不是每件事都能尋到萬全的法子的。

回到椒房殿,謝瑤光竟然還醒著,聽到聲響坐起身,問道:「今兒怎麼忙到這麼晚?」

「堆得摺子多,一不小心就看到這個時候了。」蕭景澤脫了外衣,抱著個湯婆子塞到了被窩中,道:「阿瑤往裡挪一挪,我身上全是寒氣,一會兒怕過給你。」

謝瑤光人沒動,揉了揉眼睛,盯著他看。

帝王的眼睛下面有了青黑,明顯是熬得太晚了,她嘆了口氣,道:「你要不然往後晌午午睡一會兒吧。這才開朝頭一天,往年也不見你這麼累。」

蕭景澤摸了摸她的頭,笑了笑,「也就是這兩天,等堆積的事兒處理完了,就不會再熬到這麼完了。」

在外頭守夜的珠玉端來一盆水,伺候皇帝陛下洗了腳,蕭景澤掀開被子。湯婆子已經將屬於他的那一半床鋪暖熱了,他躺進去,覺得身上的寒意全都散了,才伸手摟住了謝瑤光的肩,將她抱在懷裡,道:「睡吧。」

謝瑤光晌午睡了一覺,晚上也歇息的早,這會兒根本不累,她本想和蕭景澤說說話,問一問靖國公的病,但看到他眼底的疲累,最終還是什麼話也沒有說,安靜地縮在他懷中,閉上了眼睛。

翌日一大早,謝瑤光醒來的時候,蕭景澤已經去上朝了。

儘管外頭的雪已經停了,但道路濕滑,像謝瑤光這樣即將臨盆的孕婦自然是不能出門的,凌氏陪著她在大殿里來回走幾步,程醫女說,孕前多多鍛煉腿腳,到時候好生產。

走了約莫半炷香的功夫,謝瑤光覺得累了,便停了下來,隨口吃了幾塊點心,又喝了一碗茶水,她從自己平常放書的盒子里拿出昨天蕭景澤交給她的那一疊紙,看了起來。

如果說這世上最了解蕭景澤的人是誰,除了謝瑤光外沒有第二個人選,這紙上的內容雖然涵蓋了方方面面,但來自於蕭景澤的,她粗略一看就能猜出來,而餘下的……看上去似乎全都是外祖父的手筆。

似乎……這是因為謝瑤光覺得裡面很多做法過於冒進,不是外祖父平時那種穩中求勝的行事風格。

想到凌傲柏,謝瑤光又想到了他的病,問一旁的喜兒:「皇上昨兒是叫哪個御醫去靖國公府瞧得病?」

喜兒怔愣了一下,回答道:「奴婢不知道。」

謝瑤光想了想,吩咐她,「那你去御醫署問問,順便把人給我叫過來,我要仔細問一問。」

一旁的凌氏蹙了蹙眉,她料到了皇上還未將此事告訴給女兒,但沒想到女兒依舊對這件事緊追不捨,只得道:「這件事想來皇上是最清楚的,等他回來你再問不就行了,何必急在這一時半會兒。」

謝瑤光搖頭,「不問個清楚明白,我總覺得放心不下,喜兒,你現在就去吧。」

凌氏見攔不住,隨便找了個借口也跟了出去,她知道喜兒這個宮女是只聽謝瑤光一個人的話的,所以也沒有攔她,而是找到珠玉,讓她立刻去未央宮把皇上找回來,就說皇後娘娘讓人去御醫署了。

珠玉想不到這背後的彎彎繞繞,但敬夫人是皇後娘娘的親娘,她的話珠玉自然是要聽的,點點頭,就放下手裡的活,朝未央宮去了。

凌氏心裡七上八下地回到了椒房殿中,看到謝瑤光百無聊賴地坐在那裡,問道:「你餓不餓,要不然我讓御膳房給你弄點兒吃的來?」

「我剛剛才吃過一碟子點心,現在還不餓。」謝瑤光笑了笑,打開香爐的蓋子,將手邊盒子中的香料拿了兩塊扔進去。

「那你困不困,平日里整天喊困,要不再睡個回籠覺?」凌氏問道。

謝瑤光搖頭,「這才剛睡醒不到一個時辰,睡哪門子的回籠覺啊。娘你就別操心了,我不困。」

凌氏依舊不死心,琢磨了半晌,道:「先前宗正府送來的布料你全都丟給了我,我給孩子做了幾件衣裳之後,還剩下許多,要不你去選選顏色,我再給你做一身?」

謝瑤光無奈地笑,「現在做什麼衣服呀,做了等到生了孩子也不能再穿,若是暗著以前的身量,恐怕也穿不下,娘你要是實在閑著,就給我說說怎麼做虎頭鞋,您都親自給孩子縫衣裳了,我這當娘的也不能什麼表示都沒有,今年剛巧是虎年,這孩子生下來屬虎,做一雙虎頭鞋再合適不過了。」

凌氏應了聲,同她說起做虎頭鞋都需要些什麼來,但她心裡還記掛著去御醫署的喜兒,縫製的步驟說得顛三倒四,光是老虎頭上的那個王字要如何綉就說了三次。

「娘,你是不是這幾天累了?」凌氏這幾日一直忙著給孩子做衣裳,謝瑤光覺得她說不定和蕭景澤一樣,都忙到半夜,只能道:「您要是累了,就歇著吧,我讓珠玉給我找點布料來先琢磨一下。」

珠玉已經被凌氏給支走了,這會兒說不定已經到了未央宮,凌氏站起身來說:「剛剛瞧見珠玉像是去永巷了,我那兒有不少料子,你等著,我去給你拿。」

宗正府送到椒房殿給未出生的公主或皇子做得衣裳都是些親膚柔軟的料子,用來做鞋並不合適,好在謝瑤光只是練手,倒也無非。

凌氏將自己屋裡的料子每種都剪下一大塊,然後用一塊深色的布裹起來,提著這麼一個大包袱回到了椒房殿。

她離開時,殿內只有謝瑤光一個人,可現在,屋裡卻站著喜兒、珠玉,還有一個看上去有四十來歲的官員,那人穿著的官袍,不是別處的,正是御醫署。

凌氏的心沉了下去,手裡的包袱似乎也變得愈發沉重,她往上提了提,乾脆抱在了懷裡。

殿中沒有一個人說話,謝瑤光看上去也十分平靜,見到她進來,還笑了笑,沖御醫擺了擺手,道:「行了,你下去吧。」

「微臣告退。」

隨著那位御醫的離去,珠玉惴惴不安地看了謝瑤光一眼,如果說她剛剛還不知道凌氏為什麼讓她去找皇上求救,那麼剛剛聽到御醫所說的話,她就全都明白了。

這會兒謝瑤光卻沒有心思同她計較,而是若無其事地問凌氏,「娘都拿了些什麼料子來,我看看。」

她知道蕭景澤和母親不將此事告訴她,是怕她擔心,可她知道了,才發現自己是真的無能為力,即便是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卻連挽留一個人的性命都做不到。

謝瑤光的心裡萬分難受,卻又不知道要說什麼,要問什麼。

凌氏是想問而不敢問,「小七,你……」

只是一個乳名剛剛喚出口,謝瑤光的淚就忍不住流了下來,白皙豐潤的臉上哭得全是淚珠,濕潤的睫毛變成一縷一縷地,十分讓人心疼。

凌氏嘆了口氣,將她抱在懷裡,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道:「就是怕你傷心難過,我們才不敢將這件事告訴你,這也是你外祖父的意思,他那麼疼你,也是怕你因為這事兒而傷了身子。」

謝瑤光窩在母親的懷裡,凌氏的身上是那樣暖,可是她卻覺得心裡那樣的難受,肚子也開始一陣一陣兒的疼。

站在她身邊的珠玉是第一個發現不對勁兒的,她驚詫地叫喊:「皇後娘娘,您流血了!」

凌氏慌了神,一手扶著謝瑤光,一邊讓喜兒去叫程醫女,一邊吩咐珠玉去再去一趟未央宮。

謝瑤光聽著母親的吩咐,恍恍惚惚間忽然嘆了口氣,原來是流血了啊,難怪覺得這麼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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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后重生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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