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如今且說西海沿子傳來八百里加急軍情馳報,只說番夷寇邊,南安郡王帶領大軍浴血殺敵,不料卻中了敵方的埋伏,兵敗被俘。

現如今番夷扣押著南安郡王要與朝廷議和,並且大言不慚,欲效仿漢唐時聘娶公主和親,使兩國永結秦晉之好。倘若朝廷不答應,他們便要殺了南安郡王祭旗,然後再揮師北上,直取京都。

番邦的國書隨著西海沿子的軍情馳報一同入京,頓時震驚了朝野上下。當今聖人更是龍顏震怒。於大朝會上怒斥番邦小國夜郎自大,區區彈丸之地,竟欲挑釁朝廷之威。

文武百官見狀,更是群情激憤,武官紛紛站出來請戰,直言要領兵回擊,直破番邦王庭,將其王庭上下押回長安向陛下請罪。文官亦是慷慨激昂,紛紛站出來指責番邦蠻夷的不通教化。

這也是當今自繼位后休養生息,致使國泰民安,國庫豐盈,又竭力肅清吏治,堅持精兵練兵,所以百官並不懼戰之故。

有道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現如今朝廷每年足有三分之一的賦稅都被聖人拿出來練兵,倘若遇到這等番夷挑釁之事,兵部都不能站出來為朝廷、為聖人分憂。那麼國家何必浪費這麼多銀錢練兵?長此以往,只怕軍中和兵部的威嚴也是盡喪。

當今聖人眼見文武百官眾志成城,也頗為欣慰。然出兵之事干係重大,況且其中還牽扯到南安郡王的性命安危。世人皆知朝廷有削藩之意,為避免有心人指摘朝廷欲借劍殺人,所以才不肯答應番邦的和親請求,致使南安郡王慘死他鄉,更不想讓其他三王並功勛老族心生唇亡齒寒之悲,素來愛惜羽毛珍重自身的聖人並不想草率行事。

朝中百官想來也知道聖人的顧慮,事關朝廷顏面,以及南安郡王的性命之危,孰重孰輕?

兵部和軍中將領是考慮到自身,所以不得不站出來請戰。可是對於文官來說,站在主戰這一邊會得罪南安郡王甚至是異姓王和功勛老族,倘若真的因此叫另三位異姓王心生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之感而出了什麼羅亂,恐怕還要背上這個責任;而站在主和這一邊又會得罪聖人,並且還會落下個怯戰不作為的話柄兒……唯有另闢蹊徑,又實在沒有解決問題的兩全之法。當真是進退維谷,叫人無法輕易開口表明態度。

就連素有急智的陳珪都沒有說話,眾人論及長袖善舞揣摩聖心者還不如陳珪,當然更不敢說話。

聖人無法,只得暫且退朝。待文武百官魚貫退出勤政殿後,又命掌宮內相宣陳珪入御書房覲見。

陳珪見狀,只好向圍在身邊打探口風兒的同僚拱了拱手,跟隨小太監再次返回宮中。

君臣兩個在御書房商量了什麼,外人自然不得而知。只知道陳珪出宮之後,聖人轉道兒便進了後宮,尋老聖人說話兒。

彼時南安太妃也遞了牌子入宮,正在向幾位地位尊崇的老太妃老太嬪哭訴。

南安太妃年紀雖大,卻並不是個糊塗不知事的人。朝廷有意削藩,自然把四大異姓王看的如眼中釘肉中刺一般。其中北靜王剛及弱冠,自忖心機手腕不如聖人,早早交了兵權娶了公主以示其忠。如今雖不能手掌大權,但每日清閑讀書安享尊榮,倒也樂得逍遙。

下剩的東平、西寧兩位郡王為人低調,雖然不想把手中權柄拱手讓人,也不想做的太出挑惹了朝廷的眼。於是便在聖人以練兵為由四處安插耳目的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自家行事卻是越發謹慎起來。到了這一二年間,就連自家女眷都向少同京中往來。只在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兒上安安穩穩的逍遙自在。

為由南安郡王權柄最重,聲勢最為煊赫。不但坐擁十萬精兵,更戍守西海沿子這等膏腴之地,正可謂是羽翼豐滿。說句不當的話,倘若一時有個不滿想要揭竿而起,也並非沒有一拼之力。

因此朝廷也最為忌憚南安郡王這一脈。那會兒南安王府氣運正旺,闔家上下皆以此為榮。這會子陡聞噩耗,府里的男丁女眷才知道慌了。深悔往日行事太過囂張扎了人的眼。待到西海沿子的馳報並藩國的國書一同入京之後,南安太妃更是急忙入宮尋太妃太嬪們求情,生怕聖人鐵石心腸,存了借刀殺人之心對南安郡王不管不顧。

南安太妃甚至在私底下懷疑,這次南安郡王帶兵領戰卻中了埋伏兵敗被俘乃是聖人從中作梗。要不然怎麼南安郡王在西海沿子多年無事,偏偏在朝廷想要削藩之後就出了事呢?

南安太妃越想越不安心,又不敢將心中揣測說與人聽。只好趁早入宮尋太上皇老太妃們求情。然本朝有制後宮不得干政,宮中的老太妃老太嬪也沒什麼好的辦法,只得陪著南安太妃哭了一回。

老聖人聽不得這些個後宮女眷哭哭啼啼的事兒,索性避了開去。跑到上書房看兒孫們讀書。

聖人的腳還沒踏進後宮,便有各處的耳報神傳來消息。聖人聞言莞爾,登時吩咐轎輦擺駕上書房。父子兩聖人陪著兒孫們讀了一回書,考校了一回學問,方才轉步進了御花園。

春寒料峭,園中百花凋敝,唯有簇簇寒梅傲雪迎霜。一陣冷風撲面,縷縷幽香縈繞鼻端,叫人為之一振。

父子兩個說閑話兒似的提起了南安郡王兵敗被俘的事兒,太上皇因問朝廷意欲如何處理此事。聖人便將朝中百官群情激昂紛紛主戰的意思說了,當然也沒忘提及朝廷擔憂南安郡王安危之事。

老聖人輕笑出聲,慢悠悠說道:「民間有句話叫做文死諫,武死戰,本屬應當。可惜什麼事情但凡跟朝政黨爭牽扯起來,就變了味兒了。」

頓了頓,老聖人又笑道:「昔年南安郡王與老祖宗一同打天下,雄姿英發所向披靡,何等英勇。如今兒孫不宵啊!」

聖人扶著老聖人的胳膊緩緩往前走,沒有說話。

老聖人便說道:「朝廷早有削藩之意。現如今南安郡王兵敗被俘,那些個文官武將嘴上不說,私底下也必定議論紛紛,都觀望著呢。南安郡王雖不成器,其祖上到底是替朝廷建過功的。況且他又是因戰被俘……能讓他回來就叫他回來罷,總不能叫外頭議論朝廷刻薄寡恩。」

反正南安郡王這回出了這麼大的紕漏,即便是被贖回朝,恐怕也沒有顏面再掌西海兵權了。

既然如此,朝廷也用不著把事情做絕了。

聖人聞言沉默了一回,方才問道:「父皇的意思……是想答應和親?可宮中並無適齡的公主——」

即便是有,他也捨不得拿自己的女兒去填南安郡王的坑。至於效仿漢唐時期隨便封個宮女為公主糊弄人的事情,聖人也沒想過。蓋因自本朝建朝以來,吏治清明,軍備強悍,一直效仿前明「不稱臣、不納貢、不和親」之策,聖人年富力強剛剛繼位,更不想因這些微末之事敗壞了自己的清名。

要不是南安郡王之事牽扯甚廣,聖人恨不得直接摔了那番邦小國遞來的國書,欽點兵將揮師西海,直搗其王庭。

太上皇笑眯眯地看了兒子一眼,隨口說道:「春寒料峭,這天色瞧著和暖,風地里站久了,還是覺得寒浸浸的。咱們也回去罷。」

聖人見狀,心中恍然,遂住口不談此事。仍舊扶著老聖人回宮歇息。

南安太妃此行入宮並沒能見到老聖人,鬱郁而返。待家去后也不肯消停,四處登門拜訪遊說朝中老臣在聖人跟前兒替南安郡王求情。

彼時南安郡王兵敗被俘,番夷小國以此要挾朝廷以公主和親之事早已鬧得人盡皆知。滿長安城內沸沸揚揚,尤其是家有適齡女孩兒的皇親國戚,更是如臨大敵。生怕朝廷會為了贖回南安郡王而犧牲了他們家的閨女。因此頻頻入宮覲見,當著老聖人、聖人並幾位太妃太嬪、皇后妃嬪的面兒,話里話外的打聽聖意。其中以忠康親王最為忐忑。他剛因著朝廷冊封郡主一事跟聖人老聖人鬧了一回,這會子偏又出了番邦小國意欲求娶公主和親的。

明眼人都知道聖人雄才大略,決計不肯向番邦小國忍氣吞聲。即便這會子礙於南安郡王的安危而忍一時之氣,過後也必定要找補回來的。到那時嫁到藩國的公主的下場可想而知。

忠康親王為人清高自傲,但是對待家小卻向來愛如珍寶。他生怕聖人會以此事拿捏為難他,登時寢食難安。左思右想,還是帶著妻女入宮給老聖人請安,這回倒是沒忘了跟聖人站在一邊兒,言之鑿鑿的主張出兵揚威,要給那夜郎自大的番邦小國一個教訓。

話鋒一轉又口口聲聲地提及「解鈴還許系鈴人」,明裡暗裡的表示就算朝廷有和親之意,也不用把視線放在公主和擁有皇室血脈的郡主的身上。至少南安郡王府自家就有適齡的姑娘……

太上皇和當今看著忠康親王一副「寧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無賴模樣,登時就有些忍俊不住。

當今也覺得無奈。他雖不喜忠康親王,但是自問對幾個侄子侄女兒還是一視同仁的。更不會做出犧牲自家侄女兒和親來換取南安郡王性命之事。

他這些個皇叔皇弟皇姐皇妹們,還真是杞人憂天。

不過眼見長安城內眾皇親貴族們皆是人心惶惶,聖人少不得當著眾人的面兒,表明自己著實沒有以皇室公主郡主和親之意。

聖人金口玉言,眾人自然放了心。消息傳到宮外以後,很快便聽聞南安太妃有認義女之意。

這會子不年不節的認什麼義女,南安太妃此舉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不過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南安郡王好歹是朝廷四大異姓王之一,就連聖人都不敢直言不顧南安郡王的性命安危揮師西海,眾人自然更不好多言。

不過南安郡王府明明有適齡的女兒卻不肯出面和親,又捨不得南安郡王的性命意欲叫別家的女孩兒頂替,這一番作為著實不是仁義之舉,難免惹人非議。

然而這會子南安郡王府早已是焦頭爛額,倒是顧不得這些流言紛紛了。

消息傳到尤家的時候,尤三姐兒也是大為震驚。她記得在原著中雖有南安郡王兵敗被俘,探春被南安太妃認為義女和親出嫁的情節,卻已經是在故事的最後了。可現在卻突然提前了好些年……

尤三姐兒不知道是不是換了聖人登基后產生的蝴蝶效應。

不過這會子榮國府的賈探春還沒及笄,想必南安太妃不會兇殘到認一個沒及笄的小姑娘為義女,讓她代替自己的女兒去和親。賈政夫婦就算再是冷情冷性,只怕也做不出這樣令人詬病之事。

但就算不是賈探春,也會有張探春,趙探春。這時間最不缺的就是賣女求榮的父母,以及紅顏薄命的女兒。

「……這也真是造了孽了。你說男人在外頭打了敗仗,跟女兒家有什麼干係?偏偏要拿妙齡女兒出去和親換人。這不就是擎等著送死呢嗎?」陳氏一壁收拾著寶哥兒的小衣裳,一壁跟尤三姐兒叨叨。

她也是生兒育女的人,自然知道這其中的苦楚。民間嫁女,便是嫁到外省都覺得不舍,何況如今要嫁到番邦小國。民風民俗皆有不同,況且那蠻夷之輩又不通教化。「倘若一時挨了夫家的欺負,娘家想仗腰子都使不上力。」

陳氏說了一句話,復又慶幸起來。還好自家的女孩兒要麼嫁人要麼訂了親,只剩個四姑娘年紀尚小,即便是這兩年相看起來了,也得過兩年才能成事兒,倒是用不著操這個心了。

否則以尤老太太和尤子玉的心性手段,還真備不住能做出賣女求榮的事情來。

陳氏這麼一想,不免又想到南安太妃欲認義女的缺德事兒。「說是要拿公主和親換王爺,南安郡王府的昭儀郡主今年不是剛好十六歲嘛。為人子女者,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如今長輩身陷囹圄,晚輩要克盡孝道也是理所應當。但是南安郡王府明明有適齡的女孩兒,卻因為捨不得自家的女兒反倒要去禍害別人家的女兒。眼睜睜瞧著無辜女孩兒替他們去遭罪,卻留著自家的閨女在繁華之地安享尊榮?還真是恬不知恥。」

「……依我說,倘若那南安郡王略有一點兒氣性,就該戰死在西海沿子。而不是叫那番邦小國拿著他的性命來要挾朝廷。也算是替自家的後人積些陰鷙。」

尤三姐兒聞聽陳氏這一番話,也跟著一聲長嘆。

當今聖人雄才大略,自繼位后便是厲兵秣馬,肅清吏治,可見其野心勃勃,絕不是安穩守成之君主。

以聖人的心高氣傲,就算這會子愛惜羽毛同意了和親,只怕換回了南安郡王之後,也會起兵復仇。到時候那和親的少女可就慘了。

由此可見,南安太妃乾的事兒著實缺德。也難怪陳氏忍不住痛罵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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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拖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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