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不識抬舉
宦海翔雲-第364章不識抬舉
"老哥，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支振原一邊走，一邊跟中年男人聊天。
中年男人變得十分憨厚起來，笑笑說，"我叫孟令民。你看我們這個村叫孟庄，姓孟的當然多了。」
正說話間，孟庄村書記孟祥天風風火火騎著自行車跑了過來，一邊騎一邊罵，"孟令民你個癟犢子，我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嗎？鎮里已經把咱們村裡面的路報上去了，你怎麼就是不開竅呢！」
眾人看著孟祥天，見他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走到左睿面前說，"對不起啊，左書記，孟令民這個癟犢子，我跟他說過多少次了，村裡通大路的那條道兒一定會修起來，可是怎麼說他也是油鹽不進。整了個條幅跑這兒打條幅來了，真夠氣人的。」
支振原笑著說，"看來你解釋的還不到位呀。左書記三言兩語，就把這事情該解決清楚了。你是村幹部吧？」
孟祥天詫異地看著支振原，又看了看左睿，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點了點頭。
左睿趕緊上前介紹。支振原笑著說:"左睿，看來你到村幹部隊伍建設的不錯嘛。老孟一看上去就精明強幹，而且很有威信。"支振原說的這些，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來，自從孟祥天出現在面前，孟令民一句話也不說，只是低著頭，臉也紅了起來。
"我想到你們村裡去轉轉，你歡迎嗎？"支振原問孟祥天。
孟祥天趕緊點頭，說："書記來了，我們熱烈歡迎，請都請不到呢，快點兒到我們村裡面去坐坐。」
眾人跟在支振原的身後，對著原一邊向孟祥天了解情況，一邊左右觀看。孟庄村只是普通的村莊，基礎設施建設很普通，桑梓鎮也並沒有把它作為重點村進行建設。四處放眼看去，都是最為普通的農村景象，沒什麼可以上讓人興奮的地方。唯一讓感到振奮的是，村東山上有一片果樹。
支振原在孟令民的引導下，來到了孟令民的家。孟令民家房子並不好，看上去有些年頭了，是很普通的民房。外面沒有裝修，是石頭壘的牆然後勾縫。走進屋裡，一股淡淡的霉味兒傳了出來，跟隨的人員，有的竟然掩住了鼻子，支振原倒是什麼表現也沒有，笑嘻嘻地坐在了孟令民家並不幹凈的炕上。
孟令民的老婆一聽說家裡來了大官，趕緊拿著笤帚掃炕，記得孟令民一把把調整奪了下來。孟令民老婆囁嚅著走了出去，站在門檻外邊，不時地向里張望。
"你還看著幹什麼？趕緊把家裡的蘋果端出來呀！"孟令民招呼老婆。
女人趕緊拿了盆，不知從哪兒掏出了一盆蘋果，洗好了以後端進了屋裡。
"領導，家裡也沒什麼好吃的，就是自家種的蘋果你嘗嘗鮮，我們這兒的蘋果在十里八村可是非常有名的，又甜又脆，營養還好，就是運不出去，如果運到大城市裡，這一個蘋果得一塊多錢。"孟令民從盆里拿了一個最大的蘋果，塞到支振原的手裡。
支振原掂了掂這個蘋果，"嗯，老孟說的這個分量還真差不多，這個要是在城裡，還真的這一塊多錢，差不多得有**兩。我嘗嘗，如果真的好，我給你免費做廣告。」
支振元一邊說著，一邊啃了一口蘋果，蘋果剛一入口，支振原便瞪大眼睛，一邊嚼一邊說:"你們這蘋果，口感還真特殊，這麼好的蘋果，要是真投放到文城的市場上，得讓老百姓搶了。這個蘋果賣相不太好看，如果你們套上袋子，再加強包裝，這可是一條好致富門路。現在城裡人都注重養生，水果可是他們常吃的。左睿，你可得把這個產業做起來。能有這樣的好蘋果，一來是因為水源，二來是因為獨特的地理氣候，看來這個地方非常適應蘋果的生長。"支振原說得頭頭是道。
左睿見他停下來的時候，趕緊說道:"我們是有這個想法，已經把他納入了旅遊開發區的規劃範圍。不但要發展蘋果種植，而且還想做農家樂。一到秋季的時候，邀請各方遊客採摘，然後再吃頓農家飯。這樣不但可以提高蘋果的附加值，還可以增加農民收入。」
支振原頻頻點頭。對這個當年就非常欣賞的年輕人，他有了愛才之心。
"市、縣也得出把力，這樣的富農產業，必須得加大扶持力度。今天市縣各級領導都在這兒，你們得給村民表個態，想怎麼扶持這個產業？」
聽了支振原的話，崔文山趕緊說:"我剛才跟村裡人了解過了，山上的蘋果雖然很多，相應的配套設施卻比較落後，這樣吧，市農業開發部門馬上進行立項，投資100萬解決配套設施落後的問題。能升級的升級，能新建的新建。」
孟祥天的臉馬上樂開了花，連聲道謝。他捅了一下孟令民，偷偷向他豎了一下大拇指。孟令民雖然這事兒辦的不太地道，但是如果真的給村裡引來了100萬的投資，孟祥天得請他喝頓大酒，好好的代表村民感謝他。
雖然有時候孟令民辦事情不經大腦，但是今天這個不經大腦，他孟祥天喜歡。因為村裡的灌溉設施配套的問題，他不止一次找過鎮里，也不止一次找過縣裡，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沒有解決。
現在好了，怪不得好多地方都邀請大領導去呢，大領導一來，在他們眼裡看來非常困難的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支振原坐了半個多小時，起身告辭。孟令民趕緊把剩下的蘋果裝到了袋子里，非要給支振原帶著。支振原也不客氣，如果他不收這個蘋果的話，孟令民肯定會感到遺憾。
"行啊，老孟，我這就把蘋果帶去，給你們這個蘋果好好宣傳一下。請省里別人那幫人好好嘗嘗你們的蘋果，看看什麼叫『好蘋果在民間』。什麼時候有時間，你也帶上你的蘋果，到文城去銷售一下。"支振原一邊說著，一邊往外走。
孟令民這個時候嘴上就像裝了一把鎖，再也張不開嘴，只會連聲道謝，連聲答應。
上車以前，庄立成也找到了個機會，對支振原說:"這個村的蘋果發展問題，縣裡也非常重視。我們已經將孟庄村作為蘋果產業基地，撥了30萬元，作為他們果園改造升級的啟動資金。」
支振原點了點頭，庄立成終於鬆了口氣。如果支振原對他這個縣委書記不滿意，那可有得他小鞋穿了。
中午，支振原在桑梓鎮食堂吃了頓飯，本來庄立成已經把午餐安排在了盧城。誰知支振原不同意回去，下午打算再走走，庄立成怎麼敢違背他的意思？這下可忙壞了左睿。
這裡的食堂條件並不好，到底要給領導吃什麼？張國棟是負責後勤的，一聽說支振原要在這裡吃飯，把他的頭都給愁大了。
還是左睿反應的快，他告訴張國棟，馬上到各村去踅摸一些農村最常吃的東西。不怕土，越土越好。
張國棟聽了左睿的話，趕緊安排人，到各村去找桑梓鎮群眾常吃而且非常有特色的東西。功夫不負有心人，張國棟果然搜羅了很多，窩瓜花、扁豆角、蝗蟲、干白菜……張國棟真是神通廣大，居然還找了一些白薯干。
這些東西已放到食堂里，老沈笑了。特別是看到幾十隻蝗蟲，笑著說:"這麼多青的愣（土語，即蝗蟲）呢？用油一炸，真是好東西。現在這玩意兒，一肚子籽，特別好吃。小時候我媽就整天給我燒著吃。」
民間的就是國際的。左睿深知這一點。果然，對這些帶著濃郁鄉土氣息的飯菜，支振原非常感興趣，一邊吃一邊問怎麼做的，是什麼原料。當上了一盤炸蝗蟲的時候，支振原笑了，"這是發動了多少群眾，從山上帶了這麼多好東西啊！這玩意兒我可是知道的，蝗蟲嗎？是害蟲，咱們今天就吃了它。」
左睿笑著解釋，這些東西都是農家自產的，沒有污染，而且都是用最地道的農家做法做出來的，在城裡根本吃不到。至於這蝗蟲，營養也比較豐富，但是不建議領導們多吃，因為這東西有的人適應有的人不適應，可能會起過敏反應。
"現在的人呢？體質都不行了。這要是放在原來，這東西可是好東西呢！小時候，我媽經常抓一些蝗蟲來，然後放上放在火上直接燒著吃，特別香，你看看現在這玩意兒，還得用油來炸，味道就更香了。」
支振原一邊說，一邊吃。眾人都學著他的樣子，直接把蝗蟲夾過來，放到嘴裡，嘎巴一嚼，香氣四溢。
吃完飯以後，支振原起身，左睿趕緊拿起他的外套，幫支振原穿衣服的時候，支振原忽然低聲問道，"小左，想不想到省紀委去工作？」
左睿愣住了，他沒想到支振原居然會問出這個問題，看到支振原在等他回答，趕緊說道:"這個啊，我得考慮考慮。」
支振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換做別人，肯定會一口答應下來，這個機會可是天載難逢的機會，有多少人想調到省直機關了，更何況是省紀委這樣的部門。這個小夥子，果然與眾不同。
"那你就好好想想，等想明白了，告訴天正一聲。這不是強迫命令，你自己想好了，想去，就去；不想去的話，我也不勉強。"支振原低聲說。
左睿諾諾的答應。他覺得，支振原雖然有這個提議，但卻未必是真心的，對他可能是一種考驗。支振原走了以後，左睿就對先前的判斷產生了疑惑。一個省紀委書記，根本犯不著考驗他一個小小的縣委常委。支振原是真心的，是真心希望他到省紀委去工作。
可是他到省紀委去幹什麼？為支振原服務嗎？宰相門前七品官，如果真的為省紀委書記服務，那倒真是他莫大的造化。
晚上9點多，左睿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獃獃地看著窗外烏黑的天。腦子裡還想著白天的一幕，他難以決斷，不知是不是該答應支振原。
他非常清楚，如果答應了支振原，溫暖的問題也可以迎刃而解。到省紀委工作，剩下的有兩條路，第一個就是在省紀委順當發展，以後一直留在省直機關，而另外一方面，就是再次下到地方工作，當然那樣的話不可能再回縣裡，肯定在市一級工作。
以後有了支振原這個靠山，那麼他的仕途肯定一帆風順。如果不答應這點遠呢？支振原會不會封殺他，領導們會不會對他有看法？
正煩惱的時候，左睿接到了溫暖的電話。溫暖這些日子電話非常勤，每到晚上都會打個電話過來，實在忙不開，不打的話，也會發簡訊。
當她把這個消息告訴溫暖的時候，溫暖沉默了好半天，"你真的想回來嗎？如果想回來，你就回來。」
"你希望我回去嗎？你不是已經，弄好了，想要到盧城來上班嗎？」
"我不是最主要的，你還是想想你自己吧，如果你決定了，想要到省直機關來，那我就再跟你回來。反正到哪兒都一樣。只是你得問好你自己的心，你真的想到省紀委當一名普通的機關幹部嗎？如果你來了，無非就是為領導服務，你這樣的脾氣，適應得了嗎？」
看來還是不暖了解我——左睿心裡說。的確，他非常不喜歡機關生活，他想接受任何形式的挑戰，他想解決一些事關民生的問題。如果到機關以後，跟老百姓接觸的就少了，特別是像省紀委那樣的單位，大多數時候都是在跟犯錯誤的領導幹部打交道，這真是他想要的嗎？
"暖暖，為了咱們以後的日子，或許我應該回去，但是從我本心裡來說，我還是希望能在基層打好基礎。我不太喜歡機關生活，我更想挑戰。」
"這是一次機會，大多數人會選擇答應支振原。我就知道你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放心吧，不用考慮我，無論你做出什麼選擇我都支持你。」
得到了溫暖的回答，左睿非常感動。自從認識了溫暖，溫暖就一直扮演著一個極其重要的角色。
支振原可能十分迫切希望他能到省紀委，剛回省里，便讓齊天正打來的電話，問他是怎麼想的。左睿據實回答，齊天正很是意外，他一直在支振原左右，把支振原和左睿的互動都看在了眼裡，知道支振原真地欣賞左睿，這是左睿最重要的機會，他怎麼就拒絕了呢？
雖然他比左睿要大幾歲，在官場上混得也是風生水起，他自認為看透了很多事情，但是對這個年輕人，他就有點看不透。聽到左睿的答覆，他甚至在想，怎麼還有如此不識抬舉之人？
十分惋惜地掛斷電話，齊天正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支振原。支振原沉默了好久，才說道:"年輕人就該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