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在愛情面前不過是個乞丐

顧天佑如同發瘋一般一直拚命掙扎反抗，保鏢們直到顧老爺子授意才齊齊地放開了他。

分明最初是奔跑的步伐，卻在看清楚那具焦屍后慢慢地緩下了腳步，越來越慢，越來越重，彷彿那疲憊的身軀已然拖不動失神的靈魂，希望如同海面上的泡沫一般被驚濤駭浪給撲滅得無影無蹤，他神情獃滯地坐在寧顯正一旁的地上，縱使她還活著，他倆也是塵緣已了，再無情意可言。

渾身如同被抽幹了生氣一般，再也無半分可以動彈的氣力，那種刻骨銘心的心如刀絞再次將他心頭挖得血涌如注，連呼吸都變成了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已經沒有了朝樓上走去的勇氣，因為害怕，這高貴得如同天神般的男人竟會遏制不住地顫抖起來，他甚至沒有勇氣去看一眼，看一眼那不復再來的笑顏，那終將流逝的美好。

再等一會兒，哪怕多一會兒，他手下的雇傭兵就能悄無聲息地接近綁匪並將她救回。

就差那麼一會兒。

所有的一切皆俱成灰燼。

消防隊員和警察在現場搜索了很久也沒找到寧既白的屍體，現場除了寧顯正就只有兩男一女兩具無名焦屍，那輛白色的金杯車就停在後院，已經被大火熏得烏黑。

除了被燃為灰燼，實在也是編不出任何不切實際的理由來了。

陸保國看著一片狼藉的火場，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臉上寫著無盡的惋惜。

那麼年輕的姑娘，那來不及到這殘酷世界看上一眼的孩子是否與她一樣眉清目秀，俏皮可人。

這天兒，彷彿是註定一般，上午明明還是傾盆大雨，卻在午後逐漸放晴，居然呈現了個難得晴朗的艷陽天，不然這場火，也不至於這麼肆無忌憚吧。

拳頭重重地揮在焦黑的水泥牆上，瞬間擊落好幾塊廢渣。

他為自己身為一名警察卻無能為力而感到心寒不已。

「局長？」來往的警察見狀，關切地注視著他，他揮揮手，示意自己沒事。

顧老爺子一直站在原地沒動，遠遠地看著失魂落魄的顧天佑，心中除了慶幸更多的便是擔憂，似曾相識的場景叫他於心不忍，他的用情至深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不知道這一回，他還能不能如此幸運地釋懷。

他這麼出色的兒子，一直被他視為驕傲，怎麼就出落成了個情種！

「小白！小白！」韓嘉洛攙著顧天卿，兩人跌跌撞撞地從車下下來，身旁跟著才從醫院出來的常文靜。

路過坐在地上的顧天佑時，他如同失控一般一拳又一拳地狠狠將拳頭揮至他的臉上身上，瘋狂而又倔強，顧天佑卻彷彿置若罔聞一般無動於衷，似乎疼痛對他來說早就不算什麼了。

顧天卿不時地拿手絹抹著失控的淚水，邊哭便罵：「瞧你做的好事兒！瞧你做的好事兒！你怎麼就非得將人給逼沒了才舒服！」良久才彷彿失去氣力一般抽抽搭搭地倚在韓嘉洛的肩上，而常文靜從頭到尾到好似沒有看到這個人一般，眼神獃滯地注視著那具靜靜躺在地上的屍體，忽然如同瘋了一般大聲嘶喊：「既白！」，然後便不顧一切地往樓上衝去，所有人都被她那一聲，吼得心如刀割，鮮血直流。

再高貴的帝王，在愛情面前也不過是低賤的乞丐。

有些事一直沒有機會做，等有機會了，卻不想再做了。有些話埋葬在心中好久，沒機會說，等有機會說的時候，卻再也開不了口了。有些愛一直沒有機會愛，等有機會了，人已經不再了。

顧天佑已經記不得這是第幾個被噩夢驚醒的凌晨了，內心的倔強哪怕分量足夠大的安眠藥也完全無法阻擋。

他固執地在每個夜晚捧著滿桌子酒瓶子爛醉如泥，固執地於一個又一個黑白充斥的天際對著空氣私語，而將面無表情的空洞留給無數個漫長而寒冷的白晝。

一個將權勢金錢玩弄於鼓掌之間的上位者居然會因為無能為力而只能抱著回憶崩潰，會因為傷痛而歇斯底里地咆哮，他從來不知道這樣的絕望能令人生不如死，從來不知道原來寧既白才是他心中最痛的傷。

他愚蠢的抉擇，懦弱的顧忌，可笑的自信，終於親手將她葬送在絕望的邊境，連同他還未謀面的孩子，一併被無情的大火吞噬得乾乾淨淨。

他已經氣若遊絲，再沒有掙扎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