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葉舟再渡
離別，總是讓人痛苦。
程止沒有那麼大公無私的節操，他最大的願望也不過是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在外交班成立的時候，他就沒同意過讓索菲林外派，在他心目中，索菲林就是一個小可愛，傻白甜。他無憂無慮的生活在透明星就行，以索菲林在透明星的地位，不奢華度日成天喝花酒就很不錯了。
現在要留在abo星？
程止一萬個捨不得，恨不得把索菲林打包進麻布袋扛回去！
「你真的要留下？」程止問的一臉希冀，索菲林也被他離別的情緒感染，想到可能很久很久不能見到殿下，還有同學們了，曾經熟悉的人只能在記憶里或者屏幕上對他笑，索菲林慢慢紅了眼睛，他努力把淚水收回去，對着索文特道：「哥，我知道你會同意的。」
索文特站在指揮台上，黑眸里透出幾分暖光還有溺愛，就像他們小時候一起玩耍一樣，無論索文特跟索菲言跑的多快，他們都要掉轉頭看看自己弟弟是摔倒了還是傻兮兮的跟着他們亂跑。
索文特甚至能回憶起那時的暖風、夕陽，還有隻有五歲的索菲林怎麼踉蹡著跟着他們奔跑的，那脆生生的哥哥等我依舊在他腦海中。
「索菲言已死，你要離開透明星對我來說並不容易。」今天多數時候沉默的索文特終於緩慢的開口，他低沉的嗓音里一如既往的溫柔：「菲林，我最愛的弟弟。」
「我知道了。」索菲林泛紅的眼睛露出一分笑意，他躬身藏去掉下來的眼淚：「殿下，這是我們皇族的宿命。」
「不要這樣……」索文特黑眸里閃過隱忍，漸漸變成了冷酷：「事情因誰而起，終將因誰結束。」
「對。」程閱藉機開口：「半獸星已經三星之間為害多年，我們沒有任何必要再容忍它的存在。」
「索菲言之死，事情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這件事跟程雪峰沒有關係？」索文特冷冷反問。
程閱將畫面切換到了不遠處，abo星指揮部已經一片黑煙：「剛剛我已經接到消息，程雪峰已經跟岳帥同歸於盡了。」
索文特語氣不變：「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既然殿下相讓索菲林親王留在這裏，說明您並不想跟我們開戰。我可以代表abo星全權處理賠償問題。「
「你確定你有這個權力？」
「我現在或許沒有這麼大的權力，但是我有能力說服兩大家族。」程閱說：「出於誠意，我們可以派出軍隊，奉您為大元帥，為征戰半獸星身先士卒。」
abo星會出兵，在索文特的意料之中，就算他們現在不提，abo星也會趁火打劫，所以abo介入這場這場戰爭只是早晚問題而已，而這個早晚卻對透明星至關重要。而以透明星現在的情況，一旦拿下半獸星，管轄一個外族星球實在不適合他的那群官員們，他們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拿回屬於他們的戰利品，然後從殖民星徹底抽身。
abo星想要的卻是長久的殖民統治。
索文特心裏不太贊同殖民，但是他對半獸星更加沒有好感，至少他們絕不會再想庇護abo星或者半獸星之間任何一個。用程止的話來說，放着他們狗咬狗也是透明星樂見的。
戰爭協議達成，索文特又跟索菲林低語了幾句，才交代他跟程止好好道別。
從索文特同意索菲林留在透明星，程止就一直沒說過話，看到索文特跟程閱討價還價他心裏更加不痛快，即使明知道大局為重是什麼，但是他的小心眼就是不甘願！
這比嫁女兒痛苦多了！
看到索菲林向自己走來，程止越發的難受，要不是顧忌面子，他現在肯定抱着索菲林痛哭了，可是他現在面上卻一片冷漠，故意瞪着索菲林：「你確定要留下？真的要留下？你確定？」
索菲林紅着眼睛，一把抱住了程止。
從大半年前的相遇到現在，這是他們第一次相擁，程止想起自己重生的時候，如果當時不是遇到單純熱情的索菲林，他現在會淪落到哪裏？
「菲林，」程止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你別哭了，再哭你就跟着我回去好了。」
索菲林嗯了一聲，依舊緊緊的抱着程止：「王妃，你是個很可愛的人，雖然你不像我們不會說謊，但你善良勇敢，除了殿下，我最喜歡的就是你啦。」
程止實在不敢承擔善良這個詞，有些心虛的摸了摸索菲林的呆毛，其實從第一眼起他就對透明星人的呆毛好奇了，但是一直不敢動手，如今就當是紀念了。
其實手感就跟頭髮一樣，軟乎乎的。
「記住，菲林，不管你受了任何委屈就立刻回來，別遵守那個什麼一年之約。」程止咬牙交代，惡狠狠的瞪向程閱，難怪他一直討厭程閱，原來冥冥中早有預感！
「程閱，雖然我智商比不上你，也沒有你心狠手辣，但是你要是敢對不起索菲林，我一定找你拚命！」
程閱表情依舊冷淡：「恐怕你派不上用場了。」
道別再長，也長不過天長地久，指揮部的煙火已經慢慢被撲滅，眼見着大批的部隊就要回趕，索菲林只能帶着程母離開飛船。
程閱在用機甲整理出一片安全的地方，讓他們着陸。
直到飛船離開abo星，程止依舊在憤恨不已，理也不理索文特。索文特一邊聯繫着前方作戰部隊，偷空看了他背影兩眼。
直到到了死星，兩人都沒有說過話。
看着飛船漸漸降落，程止終於忍不住了：「不回透明星？」
索文特搖頭，黑眸里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軍人的堅硬：「我們已經攻佔了死星。」
程止一愣：「這麼快？索菲言的遺體找到了？」
「沒有。」索文特沒有啟動降落程序，反而調動了一輛飛行器到指揮艙外：「死星不適宜人類行動，我們不能在這裏長久的駐紮，而且在這上面，人體會很快就被掩埋。」
程止有點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索文特嘆了一口氣：「程止，我讓索菲林留在abo星，不僅是因為要換回晶片，而是我們需要一個人在那裏，他們需要我們有一個人在那裏。」
「所以你就同意了？」程止語氣有點不好。
「程閱不提出來這個，我也會派一個人去abo星，既然那個人能去，索菲林應該也就能去。」索文特語氣沉重：「就像你提出要去abo星救他，如果你不去，我也會派人去。」
程止突然有點討厭透明星的公平機制了。
他明白公平不是好做的，沒有事先士卒的犧牲者哪裏來的透明星今天的盛況？當時殿下如果派別人來救索菲林，他肯定不會同意而要自己上。他可以對自己殘忍，但殘忍的事情放到他愛的人身上，他就是忍不了。
「我知道你擔心索菲林。」索文特眼神有些急迫起來，前方戰事不允許他在這裏兒女情長，但是他與程止將會有那麼長時間不能見面，他不敢賭程止對他的感情不會在厭惡中消磨殆盡：「這件事我或許做的不完美，但我已經儘力了，我比誰都不願意看到索菲林留在那顆星球。」
程止低着頭不說話。
索文特想了想，走到艙室穿上了防護服，拉着程止走到飛行器邊。
「我也要上戰場的。」索文特低垂著頭，長睫彷彿在他眼垂下留下了一片陰影：「透明星千千萬萬的人也要上戰場，只要讓abo星提前一天加入戰局，我們就可以減少至少一千人的死亡。」
「程止，如果不是索菲林，程閱不會鬆口的。」
看着程止還是不說話，只是着急的打量了一下他，似乎是想尋找傷口，索文特嘆了一口氣，用思維連接方舟設定飛行地點為地球：「程止，我們有足夠的時間來相愛，反思我們的關係，但是現在你必須回家了。」
程止一愣，再也顧不上生氣：「什麼意思？」
「從我們返航到現在，地球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你必須回去。」索文特黑眸里透著堅決：「我說了，我們有足夠的時間。」
「什麼意思？」程止還是不明白，他發現自己居然聽不懂索文特的話。
「回去，在你父母去世之前，我一定能結束戰事。到時候，我一定來接你回來！」
「但是……」程止雙眼閃過迷茫，但是他現在懷孕了，他都還沒來得及告訴索文特這個消息。透明星現在是戰事最關鍵的時候，他能丟下這裏么？而且，按照透明星的公平待遇，索文特肯定要衝鋒陷陣在最前方，如果他出事了呢？他怎麼面對自己肚子裏的孩子？
但如果不回去，他父母由誰照顧？
留下來？回去？分離還是重逢？
這些話像是被人硬塞進了他的腦子裏，程止感覺頭疼欲裂，連肚子裏的小傢伙都開始不老實了，程止甚至感覺到了全身骨骼都在疼痛，他不能放下索文特，不能放下他的父母，他討厭放棄他愛的人！
他討厭離別。
索文特卻替他做出了決定：「程止，你在那裏感覺到的時間可能是二十年，可能是三十年，甚至更長，也許是五十年我們都不能相見。」
「但是，我希望你記得——你是愛我的。」
說完這句話，索文特毫不猶豫的就跳上了飛行器，程止想要去抓，但是飛行器嗖的一聲就飛速往葉舟艙門衝去，程止眼看着飛行器越來越遠，情急的用跑的去追，跑的小腿都在打顫，肚子生疼，眼前的路卻依舊沒有盡頭。
葉舟雖然小，但依舊不是人力能戰勝的。
程止難受的捂住肚子，熱淚在眼眶裏聚集，他有點不服氣，但更多的是挫敗，就像他既不能回到過去，又看不到未來。
而此時，他已經感覺到葉舟在緩慢的升空。
最終，它就像它的名字，成了宇宙中一葉孤獨的扁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