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仔細一看,她果然沒見着寵物店貼上或寫上「請帶我回家」等字樣。

醫生不知道這位小姐是如何得知這些小貓是遭人棄養的,但現在牠們確實是有主人的。

「是這樣的,撿到小貓們的男士表明了要認養這些小貓,但他要求交由我們寵物店代養,而養護的所有費用由他全數負責。」事實上,他當天便已支付了大筆費用,那數字早已遠遠超出了預算,連他都不好意思收下這筆金額,但那位殷先生十分堅持,還說就算是他支付給寵物店的「薪資」。

於是,小貓有了主人。

「這樣啊……」這個答案很讓人驚訝,但她除了接受以外,似乎沒別的選項了。

給寵物店養著也好,專業級的照顧肯定要比她好多了,看來她只好打消認養的念頭了。

「真是不好意思,請問還有別的需要嗎?」醫生詢問的聲嗓輕柔不已。雖然無法讓小姐認養這些小貓,而現在社會有愛心的人真是越來越少了,難得她有這個心,真的很教人開心。

「沒有了,謝謝。」

為了「AGame」台中三店的新開幕,范靖喜去了趟台中,這一去就是好幾天,但真正教她忙碌的工作部分,在第一天就結束了。

好友兼夥伴們也一一到達,長期合作早已建立起情誼的藝人朋友們也紛紛來到現場為「AGame」站台,當然,記者朋友們也不少,這又是一場成功的開幕活動。

本以為一天的行程會就這麽圓滿地落幕,但在她踏出「AGame」台中三店后,她才知道她錯了。

因為她出了車禍,被一輛闖紅燈的小轎卓給撞傷了,當她再度醒來,已是兩天後的事了。

只是,在她尚未醒來之前,她不知道有個幾乎要急瘋了的男人在醫院裏吼著醫生及護士,甚至在她昏迷的第二天裏,差點就忍不住動手揍醫生了,若不是醫生一再向他保證她沒事,她會醒來的,恐怕醫院就得為自家醫生多準備一張病床了。

她住進了單人病房,除了醫生和護士的例行工作之外,其餘的雜事,殷侑丞完全不假他人之手地為她打點着。

在百年之後,好不容易真的如願地尋着了她,但卻無法再與她相守,他能做的,便是默默地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守護着她。

他知道她今天下台中,所以他也跟着下台中,知道她是為新店開幕忙碌著,所以他在一旁的咖啡店裏等着她結束工作,打算一路守着她回台北,但他等到的,卻是她再次的意外傷害。

當她遭到撞擊倒地后,他痛恨自己無法在第一時間為她排除危機,就像當年一樣-在她不醒人事地躺在他懷中時,他只能像瘋了一般吼著要周遭的人們叫救護車,當下他真的以為悲劇又要再度重演一次,他又要再次地失去她,上天又要再次提早奪走她的呼吸心跳。

所幸,在一陣悲傷得幾近絕望的心痛后,他掌心感受到她的脈動,她仍是有着心跳。

他拉開窗帘一角,讓明亮溫暖的晨光透入,卻不打擾猶自在病床上沉睡的人兒。

「小喜。」他輕聲喊着她的名,因為這是他的百年孤寂里嘥一可以暫時安撫心痛的方法。

他將剛才特意出去買回的花瓶裝了水,並插上鮮花,讓寂寥的病房內增添一絲溫暖芬芳的氣息。

除去手腳些微的擦傷外,她有些許腦震蕩的跡象,醫生在他不斷地「詢問」之下,保證她會在這兩天內醒過來。

睡了兩天,她的臉色除去蒼白之外,安然的睡姿就像只是一般沉入睡夢之中似的,反觀他自己,無時無刻緊繃着神經不說,甚至消瘦了些,面容蒼白的程度可說是更勝於她。

他坐在床沿,忍不住伸手輕撫着她的面頰。

「對不起,這一世我不能讓你明白我有多麽地愛你……」

他,葛元軒,在跟着小喜的腳步離開人世后,卻跟不上前頭等着他的人兒,她的身影自眼前淡去,再睜眼時,他已成為了徐子昂。

但身子骨薄弱的徐子昂只活了兩年,本以為或許兩年的時間,他的愛人仍未轉世投胎,他仍是有機會尋着同是一縷幽魂的她,但他錯了,而上天也似乎有意不斷地玩弄他。

繼徐子昂之後,他又成了另一名男子,像個寄居蟹似地,當這個「殼」壞去了,他會繼續在別的「殼」里活下去,一直不斷、不斷地重複著「重生」這檔事。

他從未去過所謂的天堂與地獄,有的……只是無止盡的人間徘徊。

他不是不曾試着結束這莫名的輪迴重生,剛開始他自殺過幾回,有成功的,自然也有失敗的,但不論是成功還是失敗,當他睜開眼,仍是無法追隨他的小喜。

「我曾經想過你也和我一樣在無止境的時間裏痛苦着,但無論我走到哪,仍舊追尋不着你的蹤影;我一直不死心,除了找尋你,我什麽都不能做,科學的、不科學的方式我都試過了……但你仍是不在,甚至為何我會變成這個模樣,都沒有人可以給我一個完整的答案。」

不論他換了多少「殼」,那些收容他靈魂的軀體,生命都十分短暫。

病著的,通常只龍維持一年的生命;健康的,就算無病無痛都會有致命的意外出現,最長都活不過三年的時間。

他從一開始無法接受自己莫名的命運,到不斷地重複與「新家人」生離死別,他也是不舍及心痛著。所以,為了避免自己與他人悲傷難過,他開始與「家人」疏離,總是佯裝着失去記憶而導致性情丕變。

讓短暫的生命最後以冷漠來隔離所有的情感,失望及憤恨都好,他不想再讓任何人在他再度閉眼時過分傷心落淚了,因為他早已不是他們所以為的那個人,也不想再接受短暫的親情溫暖了。

所以……他也不能再愛他的小喜了,他不能讓小喜承擔失去的痛。

「百年過去了,雖然明知或許我已經真正地失去你,再也找尋不到你的身影,只因為你或許早已投胎轉世,成了其他人,但是當我無意間在髮廊看見你時,你不會知道我的心是如何狂喜,如何狂悲……」

喜的是他的小喜回來了,以著完全不變的容貌轉世回到他的眼前;悲的是,他再也不能恣意地與她相愛。

「我愛你、我愛你,愛得心好痛、好痛……」原以為早已乾枯的淚水,在說愛你的同時,已然悄悄地濕潤了他的臉龐。

但他沒有伸手去摸那灼燙又教人心痛的淚水,那是他與她再度相遇、活着的最佳證明。

霍地,不斷來回輕撫著小臉的手靜止不動,甚至在下一秒閃電般地縮回,只因為她顫動着睫毛,似乎是要轉醒了。

殷侑丞知道自己該在她睜眼前離開的,但緊繃兩天的焦急心情需要得到一個釋放,他想要看着她睜眼。

「嗯……」范靖喜發出微微呻吟的同時,兩排細密長睫顫動得更是厲害。

下一刻,當她試着奮力睜開似是千斤重的眼皮時,一張模糊的面孔不斷地晃動着,她分不清是眼前的人面不斷地移動,還是她視線重疊不清的關係。

「你……」

范靖喜出了車禍,而撞傷她的車輛肇事逃逸了,警員說已在儘力地追查中,要她耐心地等待消息。

躺在病床上,她除了點頭說是,還能說什麽呢?

所幸她身上都只是小擦傷,但白於昏睡了兩天才醒來,醫生不建議她馬上辦理出院,而是要她再多做些檢查再決定。

因為是在出了「AGame」時才發生車禍意外,范靖喜請護士將她的包包拿來,打算打電話問看看,究竟是誰送她來醫院的,因為護士說是她的朋友,一個男的朋友。

「沒電了……」范靖喜嘆了口氣,這下該怎麽辦呢?

一旁的護士好心地說:「范小姐,不然請你把手機電池給我,我幫你拿去護士站充電,那裏有個萬用充電器。還是你有急着要先聯絡家人嗎?我可以先為你打電話。」

「謝謝你,那先麻煩你幫我充電好了,我不急着聯絡家人。」事實上,她並不打算讓父母知道她出車禍的事,醫生說了,她目前看來只有輕微腦震蕩的跡象,其他的都無大礙。

既然無大礙,那就別讓老人家們擔心了。

「不客氣,充好了我就拿給你,若有什麽需要或不舒服請記得按鈐。」拿着手機電池,護士小姐退出了病房外。

病房裏就只剩范靖喜獨自一人,她側頭看着插在花瓶里美麗的花朵,想着究竟會是誰送她來醫院的?

男的朋友……

腦袋裏將所有在三店開幕的朋友及工作人員們一一點了名,但那又如何?沒有電話可以及時確認答案,她想再多也沒用,況且,她的頭又暈了,還是別想了,等電池充好了電再說吧!

是個高大帥氣的男人送她來到醫院的?

第一天他差點打了醫生,更在她醒來之前一直守着她,但人呢?為何在她醒來之後便不見蹤影?范靖喜不懂。

她問過護士,她們說那位先生除了第一天很兇之外,接下來給人的感覺便是完全地冷肅,難以親近。

後面那句形容詞,意外地讓她想到了殷侑丞,她甚至憶起了一件事,在她第一回短暫睜眼醒來時,做乎有張臉在她眼前晃動,仔細一回想,那張臉居然與他有幾分相似。

可惜的是,那一回她只睜眼不到三秒的時間,便又再次闔上雙眼,等再次睜開眼時,看見的人便是醫生和護士小姐了。

是他嗎?

呵,看來醫生要她多住兩天是應該的,看吧,她頭暈到胡思亂想了。她人在台中耶!哪來那麽多巧合?她真是頭暈了。

本以為再忍耐個一兩天的時間她便能出院,但連着兩天的三餐時間,都有一名婦人為她送上新鮮美味兼具營養可口的餐點,她決定再多住個幾天,因為她一定要知道究竟是誰送她進醫院的。

醫院的人員說,那個男人在她尚未清醒前一直守着她,但為何在她清醒后卻不見人影?取而代之的是他差人餐餐送來好吃又養生的食物,而且……那些全都是他親手做的。

原本她不知道連着幾餐的美食都是那個男人親手烹調的,第一回送餐來,婦人只是和善地問她是不是范小姐,在確定她的身分后,便將熱騰騰的美食擺放在她眼前說:「這是你朋友請我帶來給你的。」

「什麽?」范靖喜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沒有人知道她受傷住院的事,事實上,她一一打過電話給所有熟識她的朋友們,但只是以閑談的方式套著話,而結果卻是出乎意料的,不是朋友們,更不是三店裏的任何一人送她來醫院,因為根本沒人知道這件事。

所以……他並不是完全地離開了,他仍是看顧着她,只是以不同的形式罷了+。

他究竟是誰呢?她開始重新思考這十分弔詭的情況。

「華姨,這兩天麻煩你天天送餐來給我,我今天要出院了,先在這裏謝討你。」這是十分鐘前,她對着為她送飯來的華姨說的話。

「你別這麽客氣啦!算來是你朋友有心,你回去要再好好謝謝他才是。」華姨笑着說。

「我會的。」只要讓她知道究竟是誰幫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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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給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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