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郁瑾率先推開門，葉韶晨牽著葉子萌跟在他身後走進門。

此時禮堂內的試鏡已經開始。

三人因為是從後門進來的，所以並沒有引來太多人的注意。大家將目光都聚焦到了台上。

一位20多歲的年輕男人在表演劇本里的一個片段。只見他慷慨激昂地說道：「人言不足恤，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我柳惟明一生不求留名千古，但求無愧於心！」說完這一句，他甩了甩胳膊，好似那裡有一條寬袖。

表演就到這裡為止，男演員彎了彎腰，說道：「請各位老師點評。」他臉上帶著得色，顯然對自己剛才的表現非常滿意。

葉韶晨認出，他好像是一個歌手，叫程緯。不知道怎麼會突然跑來演戲？

不過，本來今天就是公開試鏡，沒說非得冠晨的演員才能來試鏡，所以葉韶晨只在他身上關注了一瞬，就把注意力移了開來。

何夕何導脾氣直，毫不遮掩地說道：「表情浮誇，氣勢不足。你表演的剛正不阿的青年尚書，可不是什麼小學生演講。」

程緯表情一僵，灰溜溜地從台上走了下去。

何夕身邊的一個執行導演胡西弘提醒道：「葉總來了。」

何夕抬頭看了過來，沖著葉韶晨嚴肅地點了點頭：「你來了！」

「何導，」葉韶晨笑了笑說道：「我過來看看試鏡。剛才演的是柳惟明吧？」

「對，就是他，」何夕伸手揉了揉眉間，「今天來試鏡他的人最多。可惜沒一個能看過眼的。」

「總會找到適合的，」葉韶晨安慰道。

「你也過來一起當評審吧，正好幫我也把把關。」何夕說道。

「好，」葉韶晨沒有推拒，抱著葉子萌坐在了他旁邊。

「這是你女兒？」何夕看著葉子萌問道。

「對，這是我女兒葉子萌。萌萌，這是你何爺爺。」葉韶晨介紹道。

「何爺爺好！」葉子萌一邊問好，一邊觀察何夕。

何夕今年已經50多歲，一張國字臉，眉間兩條深深的豎紋。比起脾氣有些暴躁的梁金寶，他更顯嚴厲。

何夕點了點頭，說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話：「有沒有興趣在戲里客串個角色？」

葉韶晨婉拒道：「這麼多年輕優秀的演員，我這個退居二線多年的還是不要和他們搶了。」

最近冠晨好幾部電視劇開拍，葉韶晨還有意向電影行業發展，太多事情需要他來定奪，哪兒還有時間演戲？

何夕擺了擺手，「不是你，是你家的小丫頭。戲里不是有個晗玥公主么，出場的時候正好5歲。」

葉韶晨楞了一下，低頭看向葉子萌：「萌萌想演戲么？」

在他看來，在孩子小的時候多經歷一些不是什麼壞事。

葉子萌有些躍躍欲試，又怕自己演不好，不由得看向葉韶晨：「萌萌不會演戲……」

「爸比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連演戲都不知道是什麼，」葉韶晨希望葉子萌在面對新鮮事物的時候能充滿勇氣，而不是恐懼畏縮，「萌萌不想試一試么？演戲其實很有趣的。」

葉子萌想爸比這個影帝在，她怕什麼！於是痛快地答應了下來，「好，萌萌要演戲。」她看向何夕說：「何爺爺，萌萌要演公主嗎？」

「對，」也許是年齡大了，何夕對孩子更多了一份溫和和寬容，他耐心給葉子萌解釋道：「皇帝最疼愛的公主，除皇后外身份最尊貴的女人，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看來身份還挺酷炫。葉子萌滿意地想道。

葉韶晨也記起了關於晗月公主的情節。

這位公主幼年備受寵愛，但自從皇后病逝后，身份就微妙起來。一方面皇帝疼惜幼女對他寵愛有加，新任的皇后對她也是呵護備至。但另一方面，缺少母親保護的她在皇宮裡如履薄冰，日子並不如想象中那麼風光。

好在最後結局不錯，雖然只是嫁給了一個寒門出身的官員，但夫妻恩愛美滿，生活富足安逸。

葉子萌突然想起什麼，抓住葉韶晨的袖子問道：「那萌萌的藍眼睛怎麼辦？」難道要帶美瞳么？

何夕聽到后說道：「沒什麼問題。原皇后就有異域血統，女兒是藍眼睛很正常。」

葉韶晨點頭，確實劇本有這樣的設定。

聽到回答，葉子萌放下了心。

「讓下一個進來吧！」之前的談話耽誤了太長時間，何夕對一旁的工作人員催促道。

很快，下一個試鏡者就走了進來。

「各位老師好，我是夏墨焓。」一個身材頎長，五官俊秀的男人走到台前說道。

是夏哥哥！葉子萌興奮地看了過去。

何夕上下打量了夏墨焓一遍，問道：「你要試哪個角色？」

「柳惟明。」夏墨焓回道。

「那過來抽個簽吧！」何夕淡淡道。

「好，」夏墨焓從一個盒子里隨意拿出一個紙條，展開後讀道：「柳惟明發現丞相貪污時，與他對質的場景。」

何夕挑了挑眉毛，「這個場景可不容易演。」他不像之前那樣讓演員們直接自己發揮，而是給夏墨焓講解道：「丞相趙丞是柳惟明的老師。在柳惟明心中，趙丞是一個亮輔良弼般的人物。所以，當他拿到趙丞貪污的證據時，內心的震驚和憤怒是可想而知的。

然而當他拿著賬本和趙丞當面對峙時，趙丞卻給了他一個『以貪止貪』的理由，這讓他前幾十年堅持的信念都好像是一場笑話。而你要表演的場景就是他聽到趙丞說完『以貪止貪』后的反駁。給你幾分鐘時間思考一下，想好了就開始。」

「我明白了，」夏墨焓回完后，就靜靜地站在了舞台上思考這一段該怎麼演。

五分鐘后，他抬起頭，說道：「我準備好了。」

「那就開始吧！」

……

夏墨焓左手在右手手腕處撈了一下，將寬大的「袖子」兜住，蹲下身，做出一個「撿」的動作。一抬眼，露出銳利的雙眸。從這一刻起，他就是青年尚書——柳惟明。

柳惟明將撿起的「賬本」放進袖子的口袋裡，轉過身，對著左側說道：「我不懂什麼是『以貪止貪』，但我只知道做官就要正以處心，廉以律己，忠以事君，絕不做搜刮民脂民膏的貪官!」

他字字鏗鏘有力，緊握的手指透表現出了內心的激憤，一雙眼眸有如利劍，直直望向那個讓他敬仰多年，現在又失望備至的長輩，「當你瓊漿玉露地飲著時，可曾想過百姓在飲雪充饑？當你珍饈美饌地吃著時，可曾想過百姓在以草飽腹？你飲的是人血，吃的是人肉！若是這樣的官，與畜生何異？！！」

柳惟明因為極端的憤怒渾身顫抖了起來，他最難以原諒的是，他的老師貪的竟是政府撥下的難民救濟款！

在他的眼前突然晃過了一連串的畫面：易子而食的父母、割肉喂親的孝子，餓殍遍野的慘狀……當柳惟明再看向宰相趙丞時，只覺得以往的威嚴正直都變成了面目可憎。

他臉上怒氣中夾雜著極度的失望，讓看見的所有人都能體會到他心中難掩的憤懣。就好似那個剛正不阿的青年尚書活生生地出現在大家眼前一般。

驀地，他憤怒的表情退了下去，彎腰鞠了一躬，「請各位老師指點。」

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了一愣，沒反應過來。

只有何夕第一個評價道：「不錯。」

雖然只有簡短的兩個字，但比起之前被罵得狗血淋頭的試鏡者來說，已經是很高的評價了。

「謝謝何導，」夏墨焓語氣謙卑，臉上沒有一絲被誇獎后的自得。

何夕轉頭問像葉韶晨：「韶晨，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他演的不錯，雖然有些地方處理的還不夠好，但瑕不掩瑜。」葉韶晨毫不掩飾的讚賞道。

他早先只是覺得夏墨焓品行不錯，外型也符合這個角色，才會把他推薦過來。但沒想到他竟然會給自己這麼大一個驚喜。

能發現一個有潛力的苗子，葉韶晨也算不虛此行。就在這時，葉子萌拽了拽他的袖子好奇問道：「爸比，什麼叫『以貪止貪』？」

「就是古代皇帝用貪官來維護自己統治的做法。」葉韶晨簡單地回道。

這個問題對大人來說都很深奧，更別提小孩子了。所以葉韶晨不想過多的解釋。然而，在座的很多人都對這個不太了解，執行導演也問道：「葉總,能詳細說說嗎？」

葉韶晨看向何導，「還是何導來講吧！」

何夕瞥他一眼，「讓你講就講，啰嗦什麼！」

葉韶晨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比起德高望重的能力幹將，皇帝往往更喜歡貪官。因為貪官的好處是皇帝給的。所以為了保證自己能長久的得到這些好處，貪官就會比其他官員更忠心。其次，如果有不聽話的貪官，皇帝還可以用聽話的貪官來幫自己排除異己。

在劇本中，丞相趙丞實際上就是一個『聽話的貪官』。不是他想貪，而是皇帝希望他貪。為了讓皇帝更信任他，趙丞不得不自己將把柄放入對方手中。」

葉韶晨長長的一段解釋下來，所有人都有些意猶未盡的感覺。葉子萌一臉崇拜地說道：「爸比懂得好多！」

「是啊！沒想到葉總這麼博學！」周圍立刻有人說道。

葉韶晨笑了一下，回道：「我只是喜歡這部劇本，所以多了解了一些相關的資料而已。」

「韶晨不用自謙，」何夕說：「當初做演員的時候，你就是最努力的那個。」

「我只是覺得如果想演好一個角色，就需要了解這個角色的所在的時代，他的處境，甚至是成長曆程。」

「沒錯，好的演員不是『演』，而是把自己變成那個角色，用他的角度來思考問題，來抒發感情。」何夕接道，「我生平導過這麼多場戲，能完全做到這一點的只有兩個人？」

「哪兩個人？」有人問道。

「一個是陳岸，另一個就是你們眼前的這位葉影帝葉老闆了。」

眾人驚嘆不已。陳岸是早年的老牌影帝，演技是沒得挑。而葉韶晨，當初能在出道幾年內拿到影帝的位置，就足以證明他的能力。

沒想到爸比這麼厲害？葉子萌看著葉韶晨的眼睛都變成了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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