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賦異稟

桑二夫人臉色大變，不自覺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死死地盯著安然，手不自覺地握緊。

安然被花音的一聲「安然哥哥」嚇得心驚肉跳，頭疼不已，忙解釋道：「小姐所說極是，只是，這珠串不能離開本尊方可與所贈之人感知，幺哥馬上便回勃亝山，他曾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姐，我與他日日在一起，若您發生危險，我便得知，也方便告知與他。我不知這是否讓小姐誤會我的用意，若是……」

花音縴手一抬，制止安然繼續說下去，雙手反背到身後，露出了嬌俏的神色，道：「我一直在想，能送女子這樣物什的男子必定是溫柔又討人喜歡的。不過，我又不是現在就要嫁給你，安然哥哥也不必怕成這個樣子！這鏈子我收下了，你也不許將你的丟掉。萬年之內，待我學徒歸來，安然哥哥可要來娶我。在此期間，你不許和別的女子在一起，更不許喜歡別的女子，一定要等著我！」說完，也不顧眾神瞠目結舌的反應，遠遠望向仙台上的母親和師傅，脆生生地喊道：「娘親，師傅，眾位仙家，花音先告退了。」

安然張口結舌，一肚子的話全卡在喉中，瞧著她小巧的身影轉身離去，臨走時竟還衝他眨了眨眼睛，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花音一走，宴會便「嗡」地一聲炸開，眾神再顧不上什麼品階禮儀，迅速圍成一個個小圈子旁若無人地討論起來。綾娥與莘磐相視一眼迅速低下了頭，尷尬之情無以復加，而花音的另外三位哥哥更是忍俊不禁又頗為無奈，頭險些搖成了撥浪鼓。司命的心思似乎並沒有放在花音身上，總回過頭瞧幾眼滿面清冷的遠閣，囁喏著想要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

此時便有同齡的仙友跑來與安然玩笑，煞有介事地恭喜他，安然連連告饒，應付不迭。似乎感覺到有一雙冰冷的眼睛注視著他，安然斂神望去，碰上的是果然是那道他永遠都不能釋懷的目光。安然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絲異樣，看著花音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本是乏味之極的酒宴因為有了這個插曲頓時讓人感到千年難遇，熱鬧非凡，可話題總離不開花音與安然的萬年之約。酒過三巡，司命星君便有些不勝酒力，加上受這新徒的刺激太重，這張老臉委實有些掛不住，找了個借口竟然溜了。這主角一走，眾神想到綾娥畢竟重傷初愈，不便叨擾過久，便紛紛告辭。安然因幾日後要與幺哥一同回勃亝山，便在百花仙府中暫住了下來。

桑二夫人面上浮現出了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要極力表現出花音因為選了桑家人而受寵若驚，可一想到自己的親生兒子因為是庶出竟然連參加宴會的機會都沒有又有些不甘心，這幾番表情摻雜在臉上，看上去頗為滑稽。

為慶賀花音拜師，王母特遣人贈來蟠桃一枚。這蟠桃乃是天家的聖物，又因稀少故甚為珍貴，許多仙家窮極一生，也未必能得上一二。而花音自小長在百花神府和第一天府宮，什麼樣的稀罕物沒見過，眼中根本沒有「珍惜」二字，這會兒只想著蟠桃美味，完全未將此蟠桃若用得得當可提升仙力這一條放在心上，此時正在大快朵頤，啃得正歡。

見綾娥進來，花音趕忙將髒兮兮的手向衣服上蹭了蹭，便要伸手去攙扶。綾娥瞧著這啃了一半的仙家聖物蟠桃，再瞧瞧花音身上那用極其名貴的水蠶絲織成的仙縷，頗為無奈地揉了揉額角，拉過她的手，牽著她在軟榻上坐了，信手取過几案上的絲帕替她細細地擦拭著。

「瞧你這隨意的性子，哪像個大家閨秀。手這樣臟，便往衣服上抹，讓外人看到了，該笑話我百花仙府無規矩了。」

花音笑道：「娘不笑話我便可。」

綾娥頗為無奈，柔聲道：「花音，是為娘不好，讓你自小也沒有細心人照顧，養成了這樣的習性。」

話音不以為然：「師傅和大師兄待花音不知道有多細心，是我討厭束手束腳，娘親這樣說，該傷師傅和大師兄的心了。」

綾娥自知花音此話不假，第一天府宮的規矩不比百花仙府的少，況且遠閣也不是隨性的人，以往對花音的教導頗為嚴格，有時連她都覺得遠閣太教條了些。想來這花音的性子是天生的，任誰都無法改變。

「你對娘親說實話，宴會上，你是不是對桑二夫人使讀心術了？」

花音微微一怔，立刻換上了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女兒是見娘親不喜歡那位二夫人，而且，她的眼神很讓人討厭我才施法的。」

「那你讀到什麼了？」

花音的臉微微一紅，難得露出扭捏的姿態：「她想與我們家聯姻，想把我指給桑家的二公子。」

話音剛落綾娥驟然變色，桑家二公子安繼為二夫人所生，是庶出，誰都知道他飛揚跋扈，是個出了名的紈絝子弟，且與魔界的人來往頻繁，若不是一出生便在仙家，早就不知墮落成什麼樣子！一般仙家都不屑與其結親，更不用說被眾人捧在手心的花音。早聽說桑家家主有退隱之意，二夫人為了能讓兒子坐上家主的位置最近活動極是頻繁，處處與人斡旋，沒想到如今竟然打起了花音的主意。綾娥越想越氣，冷冷地對花音道：「以你的身份，完全可以找比桑家更好的親事，也不曉得玉帝和星君為何非要將你嫁與桑家！我不許你趟桑家的渾水。今日之事，我權當你年紀小不懂事的戲言，做不得數。」

花音並未反駁，低頭不語。

綾娥眉頭微顰，審視著花音的反應，語有探究之意：「花音，難道你真喜歡上安然了？」

花音抬起頭，一雙晶亮的眸子看得人驚心動魄：「娘親，若花音真的想嫁桑安然呢？」

綾娥神情微怔，猶豫片刻，釋然，笑道：「這容易，若我兒真想嫁給安然，那百花仙府便是你的靠山，若誰敢給你氣受，娘親必定會加倍討回！不過，女兒，這桑安然雖然出身名家，秉性相貌也的確不錯，可配我的女兒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花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明知綾娥是在逗她，仍忍不住紅了臉。綾娥看著女兒，眼中的不舍和寵愛彷彿要溢出一般。

百花仙府位於天宮外圍的東南方，算是這周圍最大也是最氣派的一座府邸。綾娥掌管世間四季花開，往年的時候是極忙碌的。自重傷之後，綾娥便請旨玉帝將所有的事務暫時交給三子莘磐打理，好在，莘磐不負眾望，這些年將府中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功力亦是突飛猛進。綾娥很是欣慰，傷愈之後竟直接做起了甩手掌柜，時間一長，這日子便有些無聊。今兒被花音的事一提醒，綾娥這才想起自己的三子、四子已到了該娶妻的年齡仍未娶親。想到這萬年因為自己的傷耽誤二人，綾娥的母愛頓時如滔滔江水，看這兩個兒子的眼神都充滿愧疚。她本就是急性子，這事不想則已，一想起來便恨不得明日就辦成，第二日便著急忙慌地尋媒找人去了。

「四哥，你說娘親是不是在府里憋壞了，才會找個這麼個借口好以此出去散心？」花音望著母親離去的方向，心情分明是雀躍的，卻依然裝出一副老成的樣子。

幺哥皺眉，苦惱不已：「八成是。不過我倒寧可是這樣。」

莘磐掃了一眾仙婢一眼，輕咳，沖身旁的安然抱歉一笑。花音尋聲回頭撇一眼三哥，又沖安然粲然一笑，道：「其實這些年我也憋壞了，自我降生，我只到第一天府宮和百花府。趁著母親不在，安然哥哥帶我出去逛逛可好？」

「小妹！」莘磐神情微怒，呵斥道，「休得無理！你兩日後便要到司命星君那修仙去了，一心還想著玩，成何體統！」

花音摸了摸鼻子，頭一歪，道：「三哥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師傅是拜著玩的，娘都說學不學東西無所謂，多個靠山才是正經，你倒認真起來了。」

「胡說！」莘磐向來對這個妹妹一點法子都沒有，他本是極正統的人，更何況在安然這個外人面前。

「星君的讀心術還是我教的，照此說來，他得叫我一聲師傅才對。」

花音是司命星君一手帶大的，對他的感情絕對不是只有師徒那樣簡單，況且，星君在仙界出了名的洒脫，有樣學樣，花音自小便與他沒大沒小，什麼養育之恩，師徒之禮更是全都未放在眼中。外界傳聞，真正撫育花音的其實是第一天府宮的大弟子若木遠閣，現在想來，似乎的確如此。想到此處，安然不自覺地看了花音一眼，復又若有所思地望向別處。

幺哥與花音脾氣相投，向來最疼她，見莘磐斥訓她，很是看不過眼。大哥二哥自綾娥醒來便先後成家立業自立門戶，莘磐成為百花宮的一家之主，幺哥縱使再不喜歡他一本正經的樣子，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好沖安然使眼色。

安然會意，微微一笑：「令妹天資聰慧，快言快語，與那些木人一樣的仙家女子大有不同，令人讚歎！」

莘磐苦笑，也不好再說什麼，因事務繁忙，寒暄幾句便向安然拱手一揖，告辭而去。

花音沖莘磐的背影做了個鬼臉，一路蹦蹦跳跳地跟著幺哥、安然，許是覺得無聊，一會變成蝴蝶，一會又變成一隻仙鳥，玩得不亦樂乎。

「花音小小年紀便懂得讀心術？」安然餘光留意著花音不斷變幻著花樣，故意走慢了些，與她拉開一段距離，小聲問幺哥。

幺哥道：「這其實算不得什麼讀心術，我這個妹子一生下來便天賦異稟，她天生擁有看透人心的能力，只要她想看，無一逃過她的法眼。而且，她還有一個更奇怪的能力。」

「奇怪？」安然停下了腳步。

幺哥望著花音歡快嬉鬧的背影，壓低聲音道：「若她生氣，萬物枯萎，連我們府中這受仙障保護的奇花異草亦無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