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禮物

第三十六章 禮物

「這扶桑家好歹也是名門望族,怎就如此寒酸。」紅櫻恨屋及烏四下打量著花音的院落,滿面嫌棄。

花音遣退仙婢,笑道:「哪裡就寒酸了,快不要講這樣的話惹人話柄。」

紅櫻一雙鳳眼瞪過來:「你何時變得如此畏首畏尾了?看來這扶桑家果然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花音頗為無奈地瞪一眼紅櫻,憑空化出一方水蠶絲的帕子出來:「我想在這上面綉一對合歡花,可你也知道我從未拿過針線,你有那些個發牢騷的閑工夫,還不如教教我呢。」

紅櫻當然知道花音費這些心思是為了什麼,又是為了誰,一聽氣反而更大了些。可一看花音難得認真的樣子,心中縱使萬分不情願,只得強忍了,還是接了過來,開始細細地教著。以往花音學習仙術的時候總愛胡混,她原本就極討厭像女紅之類煩瑣的活計,這會兒倒是難得認真。可畢竟是拿棍的手,這繡花極其考驗功力,不是仔細一點就可以做好的。花音照著紅櫻的教導下了幾針,不是落針的地方不對,便是線拉得緊了,半天下來,竟然綉了個一塌糊塗。

紅櫻瞧著花音被扎得血淋淋的手指,實在心疼,也覺得她確實不是繡花的料,便勸她放棄,花音嘆息一聲,面色頗為頹喪,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放棄了,扔掉了手中銹了幾針的帕子。

紅櫻瞧著實在不忍,拾起帕子,瞧了一會,又道:「倒還可以補救,你在這些不均勻的地方補上幾針便可以了。」說著指著那些需要填補的地方給花音看。

花音賭氣,原想放棄,一想到這是自己第一次親手為安然做一樣禮物,又忍不住不去看,面上的表情甚為糾結。

接下來的一段時日,花音難得安靜,安靜得連二夫人和緗婹都有些不安起來。

「少夫人已經幾天幾夜沒有合眼,也不讓我們進她的房間,連紅櫻姑娘都無法靠近。」婢女躬身回著,面露疑惑,「昨兒晚上,我瞧著少夫人燈影里的樣子,倒不是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好像是在繡花。」說完抬頭瞧一眼二夫人,好似對於這個答案自己也無法相信。

二夫人正在抿茶的手停頓了一下,彷彿聽到了天大的奇聞,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繡花?是你看錯了還是我聽錯了?」

仙婢忙回道:「的確是在繡花,那穿針引線的手瞧著很是真切呢!」

二夫人很是好笑:「難不成新婚之夜受了刺激,變了心性不成?鄉野丫頭的性子學什麼大家閨秀繡花,我倒要瞧瞧她能綉出個什麼樣子!」

與此同時,正在書房處理家事的安然也聽到了這個消息。最近安繼往花音院中跑得很是頻繁,當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只是借著打探花音消息而創造與紅櫻相處的機會而已。只是紅櫻一直對他成見頗深,十次倒有九次閉門不見,讓他干著急。

安然的嘴角漾起了一絲笑意,翻著手中的賬本,密長的睫毛垂著,為他的眼睛平添了一份朦朧的暖意,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瞧把這孩子為難成什麼樣了,我記得幺哥說他這個妹子最是沒耐心的,如今竟繡起花來了。」

「大哥你是在開玩笑么?」安繼盯著安然微微揚起的嘴角,很是納罕平日里一本正經的兄長,竟然也有這樣的一面。似乎被他眼中的暖意感染,安繼也禁不住為他高興起來。

安然卻是沉默,只是仍舊笑著,似乎在期待著什麼。不過,他並未等太久,幾天後,便有仙童通傳,少夫人想請他至院中一敘,安然強壓著心頭的激動,淡淡地回應者,起身不疾不徐地向花音的院中走去。

花音的確是在日以繼夜地繡花,繡得茶不思飯不想,只是,這成品實在不敢讓人恭維。

紅櫻蔥白一樣的手指捏著這一方繡得滿滿的絲帕,掛在眼前細細地瞧著,半響說不出一句話來。

花音頗為尷尬,皮笑肉不笑地說:「你說可以補的。」

紅櫻氣結:「你這是補么?你這是綉了整個帕面,若真要送給桑公子,只怕他也不敢用吧。」

「我知道拿不出手。」

「不是拿得出手拿不出手的問題,這樣針腳,只怕會擱著皮膚,瞧著三公子細皮嫩肉的,怕是受不住呢。」紅櫻說完實在忍不住笑了起來。

花音氣急伸手要搶:「我就說不能送他,你為何要打著我的旗號將他請來!」

紅櫻比花音高了些,踮起腳尖,將帕子舉得高高的,任花音如何跳腳卻仍夠不到。紅櫻一旁躲著一邊笑道:「難為你不眠不休這半月,雖東西拿不出手,可這心意卻是難得,總得讓桑公子知道吧......」話未說完,手中的絲帕卻已讓背後的人拿了去。

花音看到來人,變了臉色。紅櫻循著目光回頭望去,立刻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怎麼哪都有你。」

安繼看著手中的帕子,有些嘆為觀止,見花音要來搶,轉手又遞給了身後的安然,嬉皮笑臉地道:「嫂嫂果然是個奇女子,綉朵花都與別人的不一樣。」

「桑安繼!」花音向來不買他的帳,更何況以前他們還有諸多過節。

安繼倒也不惱,一邊拉了紅櫻,一邊笑道:「知道嫂嫂不喜歡看到我,我也不在這礙眼,就此別過了。」

紅櫻掙扎著,怒視道:「拉我作甚,要走你自己走!」

安繼「嘖」了一聲:「挺聰明的女子,怎就不知道體貼人呢。」說完,不由分說,將她拉了出去。

安然的面色一直淡淡的,待室內就剩下他與花音兩個,才將手中的帕子舉到她的眼前,淡淡地問:「綉給我的?」

花音羞得連抬頭看他的勇氣都沒有,垂首絞著手指,蚊蠅一樣「嗯」了一聲,那神態好似做了錯事。

安然的一雙眼睛像是著了色,溫柔得似要化開一般,注視著她。若此時花音抬頭看到必定會是欣喜不已的,只是如今一見到他就忍不住緊張,竟錯過了如此好的時機。

當安然細長的手指伸過來握住她的手的時候,花音著實吃了一驚。安然瞧著花音那紅腫的手指,柔聲問道:「做不慣針線活,被針扎的么?」

花音只覺得無地自容,漲紅了臉,掙扎著抽回手,藏到了身後。

安然微笑,將帕子疊好,放至袖中,想對花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見她連看自己的勇氣都沒有,忍不住有些心疼,下一刻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放到了她的頭上。

花音整個人僵了一瞬,不敢置信地抬起頭,緩緩地看向安然。似在印證自己的感覺,她看著他的抬起的手臂,那綉著回雲紋的廣袖,掃著她的耳朵,痒痒的。

安然撫摸著她細軟的髮絲,視線從她的頭上慢慢移到她的雙眼上,見她正望著自己,溫和一笑,道:「難為你了。」

花音竟不知如何反應,仍舊怔怔地看著他,像痴傻了一般,心裡竟冒出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只覺得眼前的安然是他人假扮的。

安然仍舊笑著,只是這笑慢慢地帶上了一絲苦澀,看著她紅腫的眼睛,嘆道:「以後這些活計,不要再親手做了,瞧這眼睛紅的,熬壞了身體可如何是好。」

「你是在關心我?」花音終於尋回了說話的能力,卻仍舊不敢置信,心裡想著,這主意果然不錯,安然竟然有所感動開始關心自己,心中不免雀躍起來。

安然終於無法再掩飾,心疼之意溢於言表,但終究心中藏著心事,只好道:「你是我的妻,我桑安然也不是木頭人,怎會對你無視。只是,我有我的無奈,讓你在此受苦,並非我所願。或許有一天你會明白,或許你永遠都沒有辦法知曉,我只希望你能愛惜自己,好好的。你只要記住一點,無論遇到什麼事情,桑安然是你的夫婿,永遠不會棄你而去,如此就好。」

安然一向沉默寡言,自認識以來,花音還是第一次聽他一下說這麼多話,一會兒感動,一會兒又疑惑不解,被安然的這一番雲山霧罩的話搞得七上八下,想要細問,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怕破壞了這難得的溫情,又強忍了下去。

安然明白花音還無法理解他的一片苦心,卻也無法說得更為詳細,嘆息一聲,將她攬入懷中,又迅速放開,待再次看向花音時,已恢復到平日里雲淡風輕的樣子:「府中還有很多事,若無其他的事,我便回了。」

「等等!」花音回過神來,許是想多留他一段時間,忙沖著的背影喊道,「還有一時要與你商議。」

安然駐足回望,示意她說下去。

花音略一思索,突然想起了三公主拜託的事,眼前一亮,知道不能太啰嗦,恐惹他煩,忙道:「太陽神的誕辰,我是否能一起前往?」

安然道:「當然,新婚嫁娶,你又是嫡長媳,理應要去請安拜壽的。」

花音心中一喜,卻又忍了,又道:「東海龍宮的三公主,想與我們一起前往太陽神殿,不知是否可行。」

「三公主?」安然略一思索,「東海龍宮與太陽神殿素無來往,怎會......?」

花音忙解釋道:「她是為了見別的人,只不過此人需要我的引見。」

安然何等聰明,立刻明白花音話中隱藏的含義,見她對自己諸多避諱,並未戳破,遂道:「無妨,原本太陽神壽辰,朝拜的信徒眾多,只是三公主身份尊貴,總不能委屈了她。既然由你陪著,如此甚好,你便自行安排吧,需要什麼,差人來知會我一聲便是。」

花音忙應了,目送著安然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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