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番外:糖藕和小騙砸(6)

86.番外:糖藕和小騙砸(6)

兩日之後,林少意和照虛抵達了傑子樓。

沈光明正渾身緊張地和田苦的爹娘喝茶,連帶商量沈晴和田苦的婚事。他對這些一竅不通,唐鷗也一竅不通,但他以「我為你參考參考」為名,堂而皇之地佔據了一個桌角。

林少意等人才到傑子樓峽谷,已有人傳訊過來。沈光明一面跟着唐鷗往外走,一面問他:「我該如何稱呼照虛大師?」

「他都還俗了,就不能再稱為照虛。」唐鷗道,「至於如何稱呼,我也不知。」

沈光明略有些懊惱:「我才剛學會寫照虛二字。」

他閑來無事,跟着唐鷗繼續學字。原本唐鷗已把兩人名字教給他,沈光明寫得比較似樣了,他便繼續教他寫別人的名字,如田苦,如林少意,如司馬鳳等人。「照虛」二字筆畫略多,沈光明居然也學得極快,讓唐鷗很驚訝。

只是學會了也沒什麼用處了。

兩人和田苦一起來到傑子樓前,便見一身紅衣的林少意騎着他的馬,慢悠悠走了進來。他身後跟着三人,分別是阿甲阿乙和照虛。

沈光明的眼神越過前面幾人,準確落在照虛臉上。

照虛比他印象中要精神許多,神情平靜,泛青的頭皮上已長出短短的頭髮茬。他也看到了沈光明,笑意從他眼裏浮上來。

沈光明不由自主地要走過去,被唐鷗拉着腰帶,動不了了。

「林盟主。」田苦上前與林少意打招呼。

林少意:「哎呀那麼多虛禮,別玩兒這一套,進去說話。」

他與田苦司馬鳳等人原有交往,但不算十分深;只是經過少意盟大火一事後,幾位年紀相仿、想法也出奇一致的年輕人便愈加親密起來。田苦笑了笑,彎腰對他比劃了一個「請」的動作。林少意走到唐鷗面前,突然出拳砸向唐鷗臉面。

唐鷗不動不避,立刻伸掌擋下了林少意這一拳,手心一旋,巧妙地借力打力,化解了林少意這一招中七八成的天生掌功力。

林少意知他能擋,卻不知他擋得如此輕巧,不由得「咦」了一聲,飛快遞出另一掌,擊向唐鷗腹部。

在他出手的瞬間,沈光明已經飛快移走。他幾步走到照虛身邊,抬頭欣喜地叫他:「大師。」

「沈少俠。」照虛笑道,「你長高了。」

沈光明被「少俠」這個稱謂灌暈了,笑得見牙不見眼:「我成少俠了?」

「那是當然。你不是和唐鷗一起分享了青陽祖師的兩種功力么?你練成之後便可行走江湖,伸張正義了。」照虛似是知道他想法,輕聲道。

沈光明覺得跟照虛說話真是太舒服太美妙了。照虛不會向唐鷗那樣打擊他,或者堵着他,他甚至覺得照虛才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哪怕知道這只是這和尚性情里本有的溫和和體諒。

「大師,還俗有趣么?」沈光明終於將這個問題問出,「我該如何稱呼你?」

「我俗名是李亦瑾,你若不嫌棄,稱我一句李大哥就好。」照虛笑道,「俗世有趣得很。」

「你一直都呆在少意盟么?」沈光明問。

照虛點點頭:「最近確實是。少意盟裏面已經很有趣,而且現在百廢待興,正是我可以出力的時候。」

沈光明仍舊有些擔心。他記得最後一次見照虛,照虛正和林少意打得不可開交。

「林盟主不會為難你吧?」他問。

照虛先是一愣,隨即立刻明白沈光明心中所想,不由得拍拍他腦袋:「好孩子。他不會為難我的。」

沈光明知照虛將他看做一個孩子,雖不太愉快,但聽照虛這樣說,便略略放了心。

正要再說什麼,那頭的唐鷗和林少意已經切磋完。唐鷗並不跟照虛打招呼,徑直走過來將沈光明拉走了。

「不要跟假和尚說話。」唐鷗低聲道。

沈光明卻回頭高聲問照虛:「李大哥,你俗家名字是怎麼個寫法啊?」

林少意見他走到自己跟前,頓覺身高合適,也伸手在他腦袋上抓住了兩把:「咦,這感覺果真有趣……」

唐鷗冷臉將他的手抓開:「去摸別人的。」

「沒那麼長……」林少意笑道。

照虛已走到沈光明身邊,瞥林少意一眼后抓起沈光明的手,在他掌心一筆一劃寫了「瑾」字。

沈光明抖着手,長長嘆了一聲。

照虛:「?」

沈光明:「這字怎麼筆畫也這麼多……李大哥,無論俗名還是僧名,你都特別難寫。」

照虛:「……哦。難為少俠了。」

林少意一過來,沈晴和沈光明立刻分別從田苦和唐鷗身邊脫離了。一個不需日日對著書頁苦看,一個不需日日被人監督著練字學劍,兄妹倆樂得輕鬆。

林少意身邊的阿甲和阿乙跟沈晴打過一段時間的交道,沈光明又是同齡人,四人便常常拿着乾果蜜餞,泡上一壺好茶,坐在傑子樓角角落落說閑話。

傑子樓一堆機密,沈晴是不能說的。沈光明也無意將他和唐鷗的事情與別人分享,於是便常常是阿甲和阿乙倆人講。

講來講去都是少意盟。

「李大哥和盟主不知該說是關係好,還是關係不好。」阿甲說。

「說關係好吧,但常常說着話呢倆人就拔劍打起來了。」阿乙說。

「可盟主還常常提酒去找李大哥喝。也不似有什麼過節。」阿甲說。

「李大哥也常陪盟主睡覺。更不應有……」

阿乙這句還未說完,立刻被沈光明和沈晴打斷:「陪着睡覺是怎回事!」

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同時道:「盟主睡不着,李大哥幫他睡着。」

沈光明:「……怎麼幫?」

沈晴瞧瞧他,轉臉面對一對雙生子,興緻勃勃:「對呀,怎麼幫?」

阿甲和阿乙忽的一笑,立刻又將笑意斂實在了,乾巴巴道:「並不曉得。」

「……說嘛。」沈晴伸手去撓阿甲痒痒,「新製成的桃果蜜餞你們還沒嘗過哩,那可是朝廷貢品,天下獨此一份兒。」

雙生子眼皮一跳,立時心動。

正要開口,忽聽上頭嘩啦啦一陣響動,林少意也學傑子樓諸人下樓的法子,直接躍下來了。

「聊什麼?」他沖雙生子伸出手,「這麼開心?」

四人瞧着他,露出近乎一致的純真笑容:「沒聊什麼。」

林少意心生疑竇。但正事要緊,他決定暫時不深究。從阿乙手裏拿過今日剛收到的信件,他順手在阿甲頭上打了一下,揣著信又翻上去了。

沈氏兄妹眼睛太尖,立刻瞅到信件之中有一封十分奇特,沒有收信人或寄信人名字,只寫了兩個字:普見。

甲乙兩人很平靜:「這是李大哥的信件。李大哥還在少林裏頭的時候,曾和盟主約定過通信的密件上只寫這倆字,這樣我們收到信件便知道不可拆看,只能給盟主。」

「普見是什麼?」沈光明奇道。

「一個佛。」沈晴匆匆解釋,繼續問,「你們家盟主和和尚都在這裏,何必要這樣寄信啊?信裏頭寫了什麼不能給人看的玩意兒?現在和尚不是不在少林了么,還這麼神秘。」

甲乙又是神秘一笑,隨即乾巴巴道:「還是不曉得。」

沈晴仍在推算:「按照時間來看,這信應該是你們離開少意盟那天寄送出來的。何必呀?你告訴我,何必呀?」

甲乙兩人抿嘴搖頭,不發一言。

沈晴:「你們盟主跟和尚有貓膩。」

阿甲:「誰知道呢。」

沈晴:「那你們盟主跟和尚,誰的武功比較厲害?」

阿乙:「……誰知道呢。」

沈晴立刻道:「我知道了,和尚比較厲害。」

甲乙這時終於想起要維護盟主名聲了:「也不是,就盟主都讓著李大哥。兩人各有輸贏,切磋嘛,呵呵。」

沈晴怪異地笑了,摸著下巴轉頭看沈光明。

數日又過去。林少意和田苦等人日日關在書房裏商量事情,田苦爹娘終於再次提醒:婚期不能再耽誤了。

以風雷子為首的武當和以性海為首的少林雖說給丐幫下了戰帖,可目前雙方都無甚動靜,這也不是能調停的事情,便如此膠着下來了。

既然膠着,這邊該做的事情仍舊是要做的。

林少意仍舊每日早晚和照虛打一架,圍觀二人打鬥成了傑子樓裏頭的男女閑時最大的樂趣。

沈光明和沈晴卻想着另一件事情。

「我已經給他寄信說過了。」沈晴抖出沈正義的信件,「這酸詩你還看不看啊?」

「不看不看,看不懂。」沈光明收拾行李,從沈晴手裏將寫有沈正義書院地址的紙條拿了過來,「還有什麼要帶的么?」

他正準備出發到沈正義的書院,將他接過來參加沈晴的禮。

「他會不會哭啊?」沈晴擔心道,「這小子以前說過長大要娶我的。」

「他還說過要娶我吶。」沈光明說,「你以為自己有多美?」

「田苦說我世間最美。」沈晴立刻道。

「他眼睛不行了。」沈光明迅速將物什打包好,從才窗口扔出去給正津津有味看林李二人打架的唐鷗。

一去一回,大約要十幾日,沈光明叮囑沈晴在這裏要萬事小心,他和唐鷗去一趟就回來了。

沈晴一臉欲言又止。

沈光明:「切記不要偷東西。」

沈晴:「大哥,我,我也寫信給爹了。」

沈光明一愣,突然想起沈直的事情,背脊無端一涼。

「他雖不是我親爹,但這麼多年了,也有養育之恩。我跟田苦說過,他也覺得應當把他請過來。」沈晴十分忐忑,「可他沒有回信,田苦派過去的人說他接了信,回了屋,卻不肯給任何迴音。」

「沒迴音就算了罷。」沈光明輕聲道,「他若來了,我怕又惹出許多不愉快來。」

沈光明並未跟沈晴說過自己身世,也沒說過沈直和辛家堡的恩怨。田苦雖知底細,但顧念她和沈光明的心情,也從未主動提起過。因而沈晴並不曉得沈直對沈光明所做的事情。

「其實是因為……」沈晴低聲道,「因為田苦說,他會為我找生身父母。我想請爹過來,讓田苦與他聊聊。田苦這人細心,指不定能從爹說的話裏頭,找出些蛛絲馬跡。他現在離不開傑子樓,我只能……」

沈光明頓時明白了。是田苦覺得沈晴的身世有可疑,想為她尋回親生爹娘。

這樣的好事,哪怕有一絲可能,他也是願意為沈晴去嘗試的。

他壓着心頭恐懼與焦躁,終於點頭:「好,我先去接沈正義再和他一起回家。若是他在,說服爹過來的可能性就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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