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變成小廝（四）

「快快，動作快點。」

「那個箱子里裝的是大少爺的茶具，你們輕點兒，弄壞了打斷你們的腿！」

「這是三太太給馨小姐準備的衣裳，別壓褶了。」

「朱輝，你磨蹭什麼呢？快過來。」

……

天還沒亮，下人就已經忙碌起來，手腳麻利地將主子們的行李搬上馬車。

來來回回搬運了半個時辰，好歹在主子們用完朝食前將一切準備妥當。

在隨侍們的簇擁下，陳哲峰、陳哲明、陳哲柯、陳麗馨四人登上各自的馬車，只等尊者發令，一行人就能啟程前往登仙門。

盼了幾年，終於要真正接觸修士的世界，他們心裡都帶著隱隱的激動。

陳泰清上車之前淡淡地睨了一眼身後那些載滿行李的馬車，輕嗤一聲，才登上馬車。

他是帶他們去參加選拔的，又不是出門遊玩，竟然帶著這麼多累贅上路。

想到這幾個自詡天賦出眾的小輩明裡暗裡相互使絆子，想盡辦法討好自己，陳泰清就不勝其煩。

「啟程吧。」陳泰清對身邊的兩個小童吩咐道。

「喏。」

清晨的街道上，行人稀稀拉拉。

車隊向前行駛一段距離后，慢慢加快速度，不一會兒便出了城門，在官道上飛馳起來。

不用陳泰清提醒，兩個童子貼心地給所有的馬車都施了疾風術，讓馬車行駛的速度變成原來的數倍，車內的人也不會感覺到顛簸。

冬梅是四個隨侍當中與大少爺最親近的人，理所應當的，她與大少爺坐在同一輛馬車上方便伺候。

陸起與林二、吳華兩人則坐在大少爺後面那輛裝載行李的馬車裡。

大少爺的行李佔了車廂大半地方，剩餘的狹小空間堪堪能坐下三人。

他們腿挨著腿，肩並著肩，稍微動彈一下就會蹭到旁邊的人，十分擁擠。

臨行前大管家的諄諄囑咐被他們銘記在心，要少說話，多做事，一心為主子效力。

吳華和林二都是恪盡職守的人，而陸起不通人情世故，三人自然不會相互試探或者套近乎，一時間，車廂里無比靜謐。

陸起小心翼翼地扭過身子，撩開車簾朝外望，發現窗外的風景迅速往後掠過，模糊成一片雜糅的黃綠色。

他不可置信地盯了一會兒，才不得不承認，這馬車的速度竟然比他在現代坐過的高鐵還要快。

馬竟然能跑出這樣的速度嗎？陸起心裡這樣想著，不自覺地問出聲來。

「應該是尊者施了法術，否則萬里挑一的汗血寶馬也不可能有這樣的速度。」林二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尊者太厲害了。」陸起發自內心地讚歎道。

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見識到這個世界存在著的不能用他所知的科學理論解釋的能力。

「對於尊者這般厲害的修士來說，這不過雕蟲小技而已。」

林二看起來對尊者格外崇敬，提到尊者，言行舉止中都帶著無比的自豪。

陸起受教地點點頭，林二便收住話頭，車廂里復安靜下來。

有些人乘坐交通工具時特別容易入睡，陸起就是這樣的體質，他抱著腿縮成一團，本想稍稍打個盹，哪知不一會兒就熟睡過去，再醒來已經是晌午。

「你醒了？」

正在啃著乾糧的林二見陸起醒來，自然地從紙包里拿出一塊雜糧餅遞給他。

「尊者吩咐加緊趕路，除了每個時辰會停一刻鐘讓我們下車方便，其餘時候馬車都不會停。」

陸□□點頭，接過雜糧餅，向林二道謝后，默默地就著水把雜糧餅吃光。

就這樣馬不停蹄地趕了六個晝夜，第七天早晨，一行人終於抵達鄭國與齊國交界處的雲來鎮。

雲來鎮可不是普通的小鎮。

這裡的原住民大多是登仙門的記名弟子，因為資質不佳，修鍊無妄，便遵從師門之命到這雲來鎮繁衍生息，為接待來參加十年大選的遠方來客做準備。

登仙門的十年大選歷史悠久，每一次都會有數千人慕名而來，有的甚至拖家帶口。

然而這數千人中能成功拜入登仙門的人十不足一，那些落選又不肯死心的人往往選擇留在雲來鎮，試圖尋找其他的拜師方法。

落選的外來人與原住民經過一代又一代的繁衍，使得雲來鎮人口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繁榮，已經趕上鄭國的三等城池。

故陸起他們一行人進入雲來鎮時，看到的是街上行人絡繹不絕，道路兩旁店鋪林立的熱鬧景象。

剛剛抵達雲來鎮，陳泰清就假借師門召喚離開了，留下兩個小童給陳哲峰等人安排食宿。

這兩個小童年紀雖小，可做起事來面面俱到，加上他們手中拿著陳泰清的信物，雲來鎮大多數人都對他們禮讓三分。

一刻鐘后，一行人成功入住雲來鎮最豪華的客棧。

經過六天連續不斷的趕路，每個人都滿身風塵，幾個養尊處優的主子更是面如菜色，因為長時間沒有運動，走路都不太走得穩，需要人攙扶。

主子們用過客棧提供的朝食，洗凈身子后，就回到各自房裡休息。

命苦的下人們則強撐著倦意和客棧的雜役一起將行李搬到房間里。

將一切事物辦妥之後，下人們才回到為他們準備的「多人間」休息，一個個累得跟死狗似的，尤其是陸起。

修士的地位凌駕於所有普通人之上是各個國家的共識，所以一路上陳泰清都沒有收斂氣勢，只為能順利通過各個關卡。

可憐陸起這幾天一直籠罩在陳泰清的威壓下，不得不每隔半小時啃一個【稻香餅】（氣血每秒+10，持續時間30分鐘）來補充氣血值。

存糧都快被消耗光了￣へ￣。

休息好之後，大少爺讓陸起他們去打探十年大選的詳細消息。

陸起首先去了茶樓，他覺得茶樓人流量大，應該是最容易傳遞信息的地方。

可他在茶樓里坐了小半個時辰，不是說書先生吹噓自己見過多少厲害的修士，就是那些身世不凡的外來者相互（吹）攀（牛）比（逼）。

根本沒有什麼有用的消息。

離開茶樓以後，陸起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遊盪。

他有些茫然，如果沒有打聽到有用的消息，回去以後會不會被大少爺懲罰？

就在陸起皺著包子臉，無意中穿過一條狹窄的小巷子后，他突然發現前面聚集了一大群人，那些人井然有序地排著隊，似乎在等待什麼。

這樣的場面讓陸起的眼睛瞬間明亮起來。

他慢慢走近，在人群中搜索一陣，最終盯上一個四十歲上下，衣著樸素，面色柔和的婦人。

「夫人，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呀？」

那婦人聞聲低頭，看到對方是一個白凈娃娃臉的瘦小男孩，便柔聲道：「我在替我家小姐排隊呢。」

婦人指著不遠處最顯眼最氣派的樓房道：「看到了嗎？那裡是雲來鎮的領事堂，想要參加選拔的人要在領事堂報名登記，拿到名牌后才有資格參加選拔。」

陸□□點頭，問道：「任何人都可以報名嗎？」

「是的，無論你在凡界是什麼身份，只要年齡在八到十六歲之間，向領事堂交納五百文報名費，再填寫一份資料，就能得到一枚寫有你名字的木牌。」

婦人耐心地解釋道：「只有拿著自己的名牌才會被允許進入選拔的場地。」

陸起聽到「任何人都可以報名」時，心臟砰砰加速跳動，聽到年齡要求在八到十六歲時，心都要跳出來了！好險！他剛好十六歲！

這意味著他也能報名參加選拔，很快他就能完成【拜入登仙門】的任務！

可是轉念一想，他現在的身份是大少爺的隨侍，大少爺會同意讓他報名嗎？

在這個尊卑分明的世界，如果他這個下人不聽主子的話，就是以下犯上，是要受到懲罰的。

更何況陸起是陳家的家生子，他犯錯以後大少爺用任何手段懲罰他都是合法的，理所應當的。

想到院子里曾經有一人打碎家主賜給大少爺的花瓶，直接被打斷腿丟出陳府，陸起情不自禁打了個冷戰。

在陸起思考如何瞞過大少爺偷偷報名的時候，婦人仔細打量陸起一番，看到他左胸的位置上綉著一朵百合花時，眸中的柔和立即轉變成算計。

可是陸起沒有發現。

「小夥子，你是鄭國陳家的下人？」婦人湊近陸起耳邊小聲地問道。

陸起詫異於大嬸能辨認出他的身份，心裡升起一絲警惕，可當他看到大嬸臉上關切的神色，又覺得自己多心了。

大嬸看起來很面善，剛才還熱情地告訴他那麼多訊息，他不應該疑神疑鬼。

「我是陳家大少爺的隨侍，跟隨大少爺前來參加選拔的。」陸起道：「您是怎麼認出我的？」

大嬸指著陸起胸口處的花紋，道：「這是陳家的家徽，所有陳家下人的衣服上都有這種花紋，外人是不能穿的。」

說到這裡，大嬸話鋒一轉，道：「我看你也就十二三歲吧？你想不想報名參加選拔？說不准你有修鍊的資質呢？修士之間實力為尊，如果你資質好，拜入登仙門以後說不得比你家大少爺過得還滋潤。」

「明天就是報名的截止日期，我看你還是趕緊報名吧，錯過就可惜了。」

陸起聞言立刻警惕地退後半步。

大嬸的語氣好奇怪，像極了書里寫的誘惑凡人去作惡的妖怪。

他不知道這大嬸為什麼突然跟他說這樣的話，但大嬸話里的內容，的確在他心裡打下烙印。

任務期限還剩九天，參加選拔是最好的選擇。

與大嬸告別之後，陸起小跑著回到客棧，將自己搜集到的信息複述給大少爺聽，大少爺點點頭說自己知道了，便叫吳華去替他排隊報名。

吳華得令，嘴角微微勾起得意的笑容，好似在嘲諷陸起。

一個最低等的小廝，根本不受大少爺信任，即使最先得到消息又怎麼樣，少爺照樣不會對他多看一樣。

心中藏有事情的陸起並沒有看到吳華諷刺的笑容，伺候少爺午休之後，偷偷摸摸地朝領事堂的方向走去。

陸起害怕排隊的時候被人認出來，便到附近的成衣鋪子里買了件斗篷穿上，確認自己沒有露出破綻以後，才排到隊伍的最末端。

此時排隊的人比剛才還要多，陸起看著漸漸變暗的天色，十分著急。

看這樣子，即使到天黑也不一定能輪到他，而且，期間少爺發現他不知所蹤，回去以後他要怎麼解釋自己的去向？

陸起在心中模擬了很多遍被質問的場景，想了千萬種回答，甚至想過要不要直接逃走不回去了。

然而經過深思熟慮以後，他放棄了逃跑的想法。

留在大少爺身邊，一旦他沒通過選拔，還能借著大少爺隨侍的身份進入登仙門，可如果他直接跑掉又沒有通過選拔，那就完蛋了。

唉，陸起在心裡嘆氣，如果在原來的世界，他哪裡會有這麼多煩惱，像現在這樣炎熱的天氣，他原本應該一邊吃著保姆做的冰鎮水果沙拉一邊玩遊戲的。

說到遊戲，陸起突然想起自己包裹里放著一個大禮包，是他烹飪等級提升到10級的時候系統贈送的。

他打開包裹，將大禮包拆開。

叮。

系統：獲得【一級靈丹】×1，【鍋】×1，【鏟子】×1

陸□□開【一級靈丹】的屬性，發現這是一顆吃了以後可以增加2000經驗值的糖豆。

他默默看了眼自己經驗值那一欄的0/100，默默地將【一級靈丹】拿出來，一口吞掉。

叮。

系統：恭喜宿主等級提升為1

叮。

系統：恭喜宿主等級提升為2

叮。

系統：恭喜宿主等級提升為3

叮。

系統：恭喜宿主等級提升為4

叮。

系統：恭喜宿主等級提升為5

一連串的提示音聽起來特別帶勁，陸起看著自己經驗值那一欄已經變成200/2000，開心極了，沒想到一顆【一級靈丹】能讓他直接提升到5級！

他的氣血值和靈力值也從原來的100和0變成200和10。

靈氣值一聽就跟修鍊有關，他現在有了靈氣，是不是意味著他已經邁入修鍊的門檻？測試的時候他的成績會不會很優秀？

陸起異想天開了一會兒，才將心思收回，開始整理包裹。

人物等級提升到5以後，包裹里很多原來呈現灰色的物品都變亮了，這表示它們已經從不可使用的物品變成可以使用的物品。

陸起喜滋滋地將點亮的物品和灰色的物品分開。

整理好包裹后，陸起仔細地數了數，發現可以使用的物品已經有二十一種，包括一些瞬間回復大量氣血值和靈氣值的藥品和增加服裝防禦的附魔物品。

有了這些東西，陸起心裡的不安減少許多，即使遇到什麼危險，他也有東西可以用來保命了。

過了兩個時辰，滿頭大汗的陸起才真正踏進領事堂的大門。

在門童的指引下，陸起到賬房先生那裡交納了五百文報名費，接著在一張紙上填寫姓名、年齡、籍貫、參加選拔的目的、對登仙門的了解和看法。

將填好私人信息的紙張交給管事後，陸起終於拿到一塊巴掌大的刻有他名字的木牌。

後天早上，他就可以拿著這塊名牌去參加選拔了！

陸起走出領事堂，將木牌收進包裹里，然後鬼鬼祟祟地繞小路回到下榻的客棧。

進門前，陸起就在想，如果大家都睡著了就好了，第二天早上起來看到他已經回來，便不會多問什麼。

可是事與願違，陸起回到下人共同居住的房間時，發現裡面燈火通明。

坐在床邊修補衣服的吳華看到開門的人是陸起，臉色微沉，質問道：「陸起，你去哪兒了？」

「我……」陸起被吳華的氣勢嚇了一跳，心虛不已，弱弱地回答道：「我，我上街買東西迷路了。」

「哦？是嗎？」吳華用一種憤恨的目光盯著陸起，好像他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情。

「跟我上樓去吧，大少爺找你。」

說完，吳華率先走出房間，陸起則扭扭捏捏地跟在他身後，心裡直打鼓。

為什麼吳華會用那種眼神看他？是發現了什麼嗎？

大少爺這麼晚了還找他，又是為什麼？

是不是他去報名的事情被告發了？

可是他明明穿著斗篷，渾身上下都遮得嚴嚴實實，誰能將他認出來呢？

越是靠近大少爺的房間，陸起越是心驚膽戰。

他能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迫從大少爺所在的房間傳來。

他怎麼就忘了大少爺從六歲就開始修鍊，算是半個修士！

大少爺的氣勢沒有尊者那麼強，可也能讓陸起掉血掉到欲哭無淚。

吳華輕敲大少爺的房門，待大少爺允許，他才領著陸起進門。

大少爺的房間里很熱鬧，不僅有隨侍的冬梅、林二，還有明少爺、柯少爺和他們的隨侍。

主子們面對面坐著，中間的桌子上擺著一壺酒和幾盤精緻的下酒菜，其樂融融的模樣。

陳哲明見陸起進門，率先開口，語氣帶著些暗晦的諷刺：「喲，大哥，你這淘氣的小廝總算回來了。我知大哥對下人素來仁厚，可有些規矩還是得遵守的，不能叫外人認為我陳家的下人都是這般不知禮數。」

陳哲明話音剛落，陳哲峰用凌厲的目光看向瑟縮在一旁的陸起，厲聲問道：「陸起，你這半天都跑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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