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習劍(一)

15.習劍(一)

流雲峰,丹房外院。

身形頎偉的僕從抱著昏迷的瘦弱少年向面前的兩個尊者行禮,即使,他的修為比他們還要高出許多個等級。

「這就是咱們的新晉小師弟?」

尚澤華低頭俯視著不省人事的陸起,小聲地向身邊的魏白川詢問道。

「對,他叫陸起,資質不在我之下。」

整個登仙門,魏白川最信任的人是他師父,其次就是兩個師兄,對於陸起的真實情況,他會實話實說。

「哦?不錯。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另一個能與師弟你的潛力相媲美的絕世天才。」

尚澤華驚訝過後,感慨道。

師父是登仙門掌門,而他是師父的首席弟子,才德兼具,修為高深。

不出意外他將會是下一任掌門,宗門裡多出一個潛力絕佳的弟子,而且是親近可信之人,對於他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他自然是高興的。

「小師弟可否測過靈根屬性?」

「未曾。」

「待小師弟養好傷,我會親自帶他去測靈根。」

外門弟子和記名弟子的測試完全是忽悠人的,只有被視為宗門基石,數目龐大,壽命悠長的內門弟子才有資格參加真正的靈根測試。

「好。」魏白川點點頭,「這些時日,恐怕要麻煩師兄多多替我照看陸起了。」

他要為煉丹師護法,讓他們取血研究,無法離開流雲峰,帶陸起測靈根這些事情只有讓師兄代勞。

「自然不負你所託。」

尚澤華的視線大多時候都黏在陸起白白嫩嫩的包子臉上,此時終於忍不住伸出魔爪,用食指輕輕戳了戳陸起的包子臉。

沒想到小師弟如此瘦弱,臉上的肉倒又軟又嫩,像剛出籠的熱包子。

「小師弟測完靈根后,我與二師弟就能聯名代替師父將他正式收為弟子,讓他名正言順地在內門生活。」

陸起今日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所傷,主要原因還是身份不明。

如果當時他穿的是流雲峰弟子常服,恐怕打鬥的苗頭剛開始,周圍的人就已經幫他把對方制服。

「多謝師兄。」

「你我之間何必言謝。這些時日你且安心護法,我將小師弟安置在袁青殿,你不必擔心,靈仆們會將他照顧好的。」

「好。」魏白川點點頭。

袁青峰與流雲峰一樣,常年開啟護山陣法,非本峰弟子無法進入,陸起呆在袁青殿會十分安全。

「那我便將小師弟帶走了。」

尚澤華拍拍十一的肩膀,他便小心翼翼地換了個姿勢,將陸起背在身後,隨尚澤華離去。

「竟然能重傷三人,看來我不在家這段時間,師弟進步很快啊。」

魏白川摸著下巴喃喃自語道。

看到陸起受傷,說不心疼是假的,可他知道,只有傷痕和疼痛才能讓一個人迅速變得堅韌。

漫長修真之路上,最可怕的就是懷有多餘的仁慈和恐懼,那些曾經傷害過陸起的人,不過是歷練心智的基石而已。

「奇怪,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為何想不起來了?」

魏白川沉吟,他總覺得自己剛才有些怪怪的。

十一將陸起帶回來之前自己在做什麼?為什麼完全想不起來?難道他這麼年輕就患上老年痴獃了?

而且師兄如何知道陸起遇到危險,及時地遣十一去刑堂將他帶回?

思來想去也想不起那段空白的記憶,魏白川索性不再糾結,轉身朝煉丹房走去。

總有一天會想起來的,不急在一時,現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天元寶芽丹,他真是煩透了每天抬頭仰望所有人的神奇視角。

天元寶芽丹是偏方記載的丹藥,沒有明確等級,可煉製起來過程極其複雜,不下於天級丹藥,出丹率也低得出奇,煉製上百次都不一定能成功出丹。

尚華澤和包歷帆從無涯山共請來三名高級煉丹師,三人在煉丹領域都頗有威望,希望這次他們能成功煉製出天元寶芽丹吧。

三日後,袁青峰。

陸起從黑甜中醒來,伸伸懶腰,抱著被子在床上打滾,滾著滾著就發現——床怎麼變窄了?

「哎喲!」

一不小心沒剎住車,陸起和著被子摔到床下,剎那失重的感覺讓他迅速清醒過來。

咦?這裡好像不是金陽峰!

對了,他想起來了,他被那些兇巴巴的執事帶到一柄巨大的飛劍上,結果飛劍飛得太快,他差點兒被風從飛劍上吹落下去,在掉下去的瞬間他被嚇暈過去。

……所以那些執事及時救了他,然後將他帶到了刑堂?

陸起怯怯地打量著屋子裡的裝飾,並沒有發現類似刑具的東西,鬆了口氣。

「尊者,您醒了?」

一個身著素色長袍的高壯男子推開門,看到坐在床邊的陸起,低頭恭敬地走近,將他扶起來。

尊、尊者?這不是對高階修士的尊稱嗎?整個房間除了自己和這個高大的青年別無他人,所以剛才叫的是自己?

陸起眨眨眼,什麼情況?他又被穿越了嗎?

「我、我叫什麼名字?」

十一用古怪的眼神看著陸起,心想,尊者只是被嚇到昏迷,沒有撞到腦袋,怎麼會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心裡揣著疑惑,十一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尊者名喚陸起。」

聽到自己的名字,陸起還是有些不放心:「這裡是登仙門內門的刑堂嗎?」

「這裡並非刑堂,而是掌門首席親傳弟子尚澤華尚尊者所在的袁青峰。」

「啊?啊!我怎麼會在這裡?」尚澤華就是師兄口中的大師兄哇!辟穀期的修士呢!

模糊的記憶在陸起腦海中浮現,他隱約記得他與一個人纏鬥,被刑堂執事制服,坐上飛劍準備帶到刑堂接受處罰。

可與他私鬥的人是誰?那人現在如何?這些他統統都想不起來。

「是魏尊者遣我到刑堂將您領回來的,魏尊者需要給煉丹師們護法,而金陽峰上又無人能看護您,所以將您暫時被安置在袁青峰養傷。」

「哦。」因著手上和意識海的傷勢,陸起看起來獃獃的,反應比平常慢半拍。

「再過一兩天,您右手的傷就能痊癒。」

十一輕手輕腳地給陸起換藥,道:「而且不會有後遺症,不影響用劍。」

「嗯。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十一。」

「你姓石?石頭的石?」

「不是,是數字,十一。」

「啊?」陸起迷茫了,這人的名字好個性。

「我是袁青峰第十一個守峰人,尚尊者便賜名『十一』。」

陸起-點點頭,「守峰人」就跟小說里那些厲害的「暗衛」「殺手」「影子」一個道理吧。

拋棄原本的姓名忠於使命什麼的,好酷炫!

「您在袁青峰養傷的日子裡我會盡心儘力地照顧您,請不要拘束,需要什麼都可以告訴我。」

「好。」陸起不太習慣別人用這樣恭敬的態度對他。

「一日三餐我都會按時送到,您有什麼忌口或者特別喜歡吃的食物都可以告訴我。」

「啊,我不挑的——等等,十一,我、我與人私鬥的事情,要如何處理,你將我帶離刑堂不會受到責罰嗎?」

「您沒有錯,不用受到任何責罰,所以我才能安然將您帶離。」

「而且受傷的三人中,有兩人並不是內門弟子,不受門規保護,至於傷勢較重的那個名喚陳哲明的內門弟子,是他率先出手傷人,已經被責令痊癒後到墨岩壁思過,直到墨岩壁的守山人認為他完全悔改,才能重獲自由。」

「???」他什麼時候傷了三個人?還重傷!

如果他真的有能力將他們打成重傷,做夢都要笑醒好嗎?

十一給陸起掖好被子,交代了些袁青峰的禁忌,然後離去。

陸起坐在床上嘆了口氣,可能以後好長一段時間他都得住在袁青峰,他覺得寄人籬下的感覺怪怪的,還是在金陽峰的時候自在。

……等等。

陸起思緒突然頓住,原來自己早就把金陽峰當成自己的家了嗎?

來到袁青峰的第四天,陸起徹底痊癒。

尚澤華從十一那聽到消息,親自帶著陸起前往藥師殿進行靈根測試。

藥師殿里的布置和儀器造型十分古怪,陸起覺得自己好像走進了哪個瘋狂教授的實驗室一樣。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刷新他的認知,讓他不敢對這個世界再抱有一絲俯視的態度。

他本以為測試靈根會像當初的入門測試一樣,把手放到什麼珠子上看顏色之類的。

可那老態龍鐘的首席製藥師在他還來得及反應時就用鋒利的小刀割破他的指頭,取出十幾滴血液放進一個「儀器」里。

不過一會兒,「儀器」的「屏幕」上就顯示出十幾項「數據」。

陸起看不懂那些扭曲的複雜的文字,只知道大師兄和那製藥師小聲地說了些什麼。

接著藥師又給陸起做了幾項「血檢」,得到「凍木單靈根」的結果。

結果出來后,大師兄便將他帶離了藥師殿,雷厲風行地舉行儀式將他收為掌門的正式弟子,給了他一塊玉精做的名牌,並交代他休息一晚,第二天開始跟他學劍。

於是第二天一大清早,陸起就照著十一指的路,從山頂的袁青殿小跑到次峰的論劍台。

還未走到目的地,陸起就清晰地聽到利器破空的聲音,一下又一下,不緊不慢,力道剛勁。

陸起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才繼續前行。

他現在的感覺就跟放了兩個月暑假,第一天開始上課的初中生一樣,興奮又失落。

「大師兄,早、早上好。」

陸起笨手笨腳地學著他見過的那些弟子的動作,向尚澤華行了個不規範的禮。

「哈哈哈,小師弟不必太緊張,向老師行禮應該是這樣的。」

說著,尚澤華做出一個相當完美的標準姿勢,陸起臉刷地紅了——原來剛才他把左右手都弄錯了,腳的位置也不對,而且——

「我、我真的是掌門弟子了嗎?」

「嗯?」尚澤華忍不住捏捏陸起的包子臉問道:「有感覺嗎?」

「有。」

「那就不是在做夢。好了,現在我們開始練劍,師弟既然將你囑託給我,那我一定會認真地傳授畢生所學。」

「但你要保證不能中途放棄,再苦再累你都得按照我說的方法訓練,一旦被我發現你有一絲懈怠,就要做好被懲罰的準備。」

陸起見大師兄語氣嚴肅,有點像高中入學軍訓時的帶班教官,下意識站得筆直兩腳微分呈外八字狀。

尚澤華憋住笑,圍著陸起走了一圈。

「你的衣服不合格,現在立刻回去,讓十一給你找一套合身的練功服。」

「是。」陸起乾脆地回答完,轉身小跑回去。

一刻鐘過後,陸起穿著合適的練功服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尚澤華才滿意地點點頭。

「你體質偏弱,筋骨比常人纖細,本不適合修習體術,更適合學習法術,可我和師弟都讓你習劍,你知道原因嗎?」

陸起搖搖頭。

「因為你性格。」尚澤華盯著陸起的眼睛,他從裡面看到了忐忑,膽怯,興奮和依賴,真是個軟弱的孩子。

「修真之人都在與天爭命,非必要的情感會讓你迅速走向滅亡,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能拯救自己,而習劍最能鍛煉人的心智。」

「所以我們讓你習劍,旨在煉心。話不多說,你年紀還太小,很多事情無法理解,我與你解釋再多亦是徒勞。咱們就此開始吧。」

「刺、劈、撩、掛、剁、點、崩、斬、攪、洗、抱、托、架、帶、雲、格、提、抹、擊、抽、壓,這是最基本的劍招。」

尚澤華每說一個招式,都會做出相應的姿勢,他語速很快,故而21個招式連續動作,看起來就像在演練一套完美的劍法。

陸起看得目不轉睛,驚嘆不已,這還只是最簡單的招式而已,如果將它們打亂順序再重新組合,會是多麼變化無窮?

「看清楚了嗎?」尚澤華有心給陸起一個下馬威,讓他知道劍法不是這麼好學的,剛才他的動作十分連貫,第一次接觸劍的新手根本不可能分解他的動作。

「看清楚了。」陸起答得肯定。

尚澤華挑了挑眉毛,覺得小師弟過於自傲了,遂道:「那你照著做一遍。」

陸起接過大師兄手中的木劍,眼中閃過興奮。

接著,他照著大師兄剛才的樣子,一邊念劍招,一邊順勢揮劍,雖然速度比大師兄慢了好幾倍,可姿勢異常標準,一招不差。

尚澤華看完一遍,鼓起掌來。

萬事開頭難,像陸起這樣的初學者第一次練劍就能將他的動作全部記下並且重複一遍已經很了不起。

「資質不錯,我剛才妄斷你的體質不適合習劍,倒是我看走眼了。」

資質不同則教導的方法也不同,尚澤華將動作放慢,再次給陸起演示一遍,確認他已經完全記下,便開始教導下一個項目。

「現在開始學習步法,認真地看著我。」

「步法分為十種,弓步、馬步、虛步、仆步、歇步、叉步、橫襠步、並步、丁步、三體勢步,該穩則穩,需浮時浮。」

「看懂了嗎?」

陸起抿唇點點頭,有幾種步法做起來會很吃力,他最缺的就是力氣與耐力。

「做一遍給我看。」

陸起憑藉記憶,將大師兄的步法重複一遍,期間有幾個姿勢不夠標準,都被指正過來。

「好了,今天就教你這些,現在開始自行練習吧。」

悟性高的學生,就應該將最正確最標準最基礎的東西交給他,然後讓他自己摸索,提高,演練,改變,優化,這樣會得到意想不到的結果。

陸起巴巴的看著大師兄,這樣就算教完了?怎麼感覺那麼兒戲呢?

「師兄,我、我還不知道怎麼握劍。」

「你把劍當成你身體的一部分,你還要我教你怎麼掌控自己的身體嗎?」

言下之意是:怎麼舒服怎麼拿,自己琢磨去吧。

好吧,感覺很高深的樣子。

陸起瞧大師兄站在一邊看著自己,有些害羞,不過想到自己現在應該服從「教官」的所有命令,他沒再猶豫,對著空氣,認真地揮動木劍。

學了基礎劍招,又學了步法,那應該先練劍招呢還是先練步法呢?

又或者是步法與劍招配合?

可哪個劍招配合哪個步法比較好著力?哪幾個劍招相連有能發揮出最大的殺傷力呢?

劍招可以傷敵,應該也可以自保吧,要如何做呢?

看著陸起毫無章法地將劍招和步法打亂順序配合,每一次的組合都與上一次完全不同,有時因為配合得彆扭導致重心不穩好像要倒在地上,有時搭配錯誤造成順拐。

無論陸起怎麼折騰,尚澤華都沒有喊停,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只有悉心地觀察他的一舉一動才能找出他有何缺點。

越看尚澤華越覺得陸起是個可造之材,比他那個心性不定喜歡自己瞎倒騰的魏師弟好得多。

當然,也比自己好得多。

有些人就適合死板的,一步一步地練習,例如他自己。

他自認不是天賦極佳的絕世天才,所以他用二十年將21個劍招練至純熟,接著用二十年練習步法,然後再用二十年學會宗門擁有的最頂級的劍法,直到105歲劍法才小有所成。

而陸起與他完全不同。

他需要的不是刻板的教導,而是引他入門,給他指出不足讓他自行改進的良師益友——即使他現在連劍都拿不穩,揮劍配合步法跟跳大神沒什麼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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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三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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