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第242章

陸老太去世,大房二房合力操辦喪事。

陸福增和陸思負責接待前來弔唁的親朋好友,陸壽增、陸忠和陸勇主要負責聯絡採辦事宜。

喪宴由兩房婦人負責籌辦。

陸大婆子坐在灶膛前燒火,陸婆子在一旁洗酸菜,雖然兩人都拉著一張老臉,卻前所未有的沒有爭吵。玉蘭和王冬梅熟練的切菜切肉,小丙媳婦、小乙、小丁負責摘菜、洗菜以及清洗一些杯盤碗盞。

天寒地凍,洗洗涮涮,女人們雙手凍得像紅蘿蔔,己蘿的小胖手一到冬天就會長凍瘡,都心疼她,不讓她沾冷水,幫著跑跑腿就行。

眾人都忙的團團轉,唯獨不見陸思媳婦的影子。

陸婆子四顧一圈,問丙榆媳婦:「你娘呢?」

丙榆媳婦淡淡道:「曾祖母過世,她傷心過度,在炕上躺著的。」

陸婆子罵道:「懶慫!」

又對己蘿道:「小己,去,把你娘喊出來,老太太過世誰不悲痛啊?就她會裝是不?若大家都跟她一樣躺在炕上,喪禮還辦不辦了?」

己蘿跑出去一會又回來了,為難道:「叔祖母,我娘她哭軟了身子,難受得起不來。」

陸婆子正在洗酸菜,一雙手凍得緋紅,見己蘿為難的小模樣,氣的把手中的酸菜一摔,眉毛一挑,「起不來?」

己蘿點頭。

陸婆子罵道:「呸!我有得是法子收拾這種懶慫!」說完,拿過一個水瓢。舀了一瓢臭臭的酸菜水出去。

竟沒一人勸住她,都當沒看見,很快,陸婆子就氣沖沖的回來,手裡的水瓢已經空了。

「行了,啥毛病都沒了!」陸婆子放下水瓢繼續洗酸菜。

隔了一會兒,陸思媳婦黑著臉過來,即使換了一身衣裳,頭髮上仍有一股餿餿的酸菜味兒。

陸思媳婦朝陸婆子厲聲吼道:「你憑什麼潑我?」繼而又委屈的哭道:「祖母去世,我這當孫媳的傷心難過有錯嗎?竟被你這樣欺負…」

陸婆子剜她一眼。「憑什麼?呸!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我告訴你,別以為老太太過世了就沒人管得了你,你婆母不管,我這個嬸母管定了!我不僅要管。我還要到處去說。我要讓村裡人給我評評理。看我這嬸母管的對不對?」

陸思媳婦紅著眼直勾勾的盯著陸婆子,牙齒磨的咕咕響,拳頭更是青筋直冒。猛衝上前把陸婆子面前的酸菜籃子踢翻,把洗菜的水桶推倒,跟發了瘋似得嚷嚷:「瘋婆子!瘋婆子!我讓你管!我讓你到處說!你這麼能耐,你咋不死了去!」

陸思媳婦越罵越不像話,陸婆子臉色一黑,起身揪住她的頭髮就往下扯,陸小乙也趕緊上去幫忙。

是的,是幫忙,不是勸架。

當然,幫忙也是有技巧的幫忙,既不能讓陸思媳婦傷了陸婆子,也不能讓陸婆子打傷陸思媳婦,只讓她受點皮毛之苦就即可。

陸思媳婦哪裡是慣常干過農活的陸婆子的對手,再加上個長手長腳的陸小乙禁錮著她,陸思媳婦完全處於下風。

玉蘭王冬梅趕緊過來把人拉開,陸婆子鬆手前狠狠的扯了一把陸思媳婦的頭髮。

陸思媳婦髮髻散亂,指著陸小乙罵道:「鬼心眼子,你抱著我幹啥?」

陸小乙聳聳肩,「我好心好意護著你,你不領情就罷了,還怪上我了。」

「呸,你哪裡是好心了,分明是你抱著我,讓瘋婆子扯我頭髮。」

陸小乙道:「我若不抱著你,祖母就不是扯你頭髮那麼簡單了。」

陸婆子咬牙切齒,「小乙不擋著,我會撕爛你的臭嘴。」

陸思媳婦說不過二房祖孫,轉而罵己蘿和丙榆媳婦,「你們都是傻的嗎?看我被她二人打,也不知道上來幫手。」

己蘿道:「娘,你少說兩句吧。」

陸思媳婦呸她:「呸!我怎忘了,你早跟我離了心,生你養你有何用?早知你如此不孝,當初就該把你丟出門去。」繼而又嗤她:「呵!以前有老太太寵著,過了幾天舒心日子,如今老太太過世,看你往後靠誰去!」

己蘿泫然若泣,眼淚在眼眶裡轉啊轉,拚命咬牙忍住淚,硬是沒有落下一滴,冷冷道:「上不正,莫怪下歪!」

丙榆媳婦把己蘿拉到身邊,正聲道:「她靠誰也不會靠你。」又冷冷的說:「娘,夫君的臉面都被你丟光了。」

陸思媳婦氣的跳腳,指著丙榆媳婦罵:「呸,信不信我讓丙榆把你休了。」

丙榆媳婦笑了笑,「曾祖母屍骨未寒,你就這樣無視她的遺訓,開始找事了是不?你非要我當著眾賓客把遺訓拿出來讀一遍嗎?」

陸思媳婦一張臉通紅,繼而紅轉紫、紫變黑,最終只能咬牙捏拳,忍了下來。

接下來,陸思媳婦直愣愣的站在灶房裡,不幫忙也不離開。

一個大活人,站在灶房正中間,實在是影響別人幹活,陸婆子好似故意跟她對著干,進進出出都要故意蹭她一下,並罵:「好狗不擋道!」

陸思媳婦則回罵:「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其餘人都各忙各的,由著她們吵鬧,誰也沒有時間來規勸她們,誰也沒有心情來調解她們,此時此刻,認認真真的準備喪宴才是最重要的。

前院靈堂傳來悲愴的哀樂聲,想必是專職的喪禮樂隊趕來了。

在這蕭瑟的寒冬里,掛滿白幡凄冷的宅院,肅穆的靈堂中擺放著一具漆黑的棺木,棺木前的火盆里,焚化的紙灰時而被氣流翻卷而起,如灰黑的枯蝶在做最後的起舞。

孝子孝孫們跪在一旁悲哭。一聲聲凄婉的哀樂響起,前來弔唁之人見到此情此景,都潸然淚下。

來弔唁的人很多,除了同村的鄉鄰,大房這邊有甲薇的夫家、丙榆媳婦的娘家人、陸老太的遠親,甚至在書屋裡就讀的外村學子也帶著家人前來弔唁。二房這邊有玉蘭的娘家人、王冬梅的娘家人、陸蓮的夫家以及祁山等人。

周老先生也來了,幫忙看墳地的時候,哭得背過氣去,嚇的陸忠趕緊掐他人中,周老先生緩過氣來。擺手道:「無妨無妨。我命數不到,死不了。」

畢竟是陸老太的喪禮,周老先生再出事,陸家人可擔不起責任。等周老先生情緒穩定了。陸忠親自駕車把他緩緩的送回周家坨。

停靈三天。第四日一早,村裡人都來給陸老太送行。

陸小乙看著一鍬一鍬的黃土澆到棺木上,直到棺木完全被黃土遮住。最終變成一個圓圓的土堆。

一個普通的農家婦人走完了自己的一生,安葬於此,陪伴她的只有一塊冰冷的石碑。

寒風乍起,白色的紙幡紛飛,白色的紙錢飄轉,逝者已逝,生者還要繼續生活。

陸家人的日子又恢復到往日的平靜。

陸小乙心情抑鬱,餘糧也高興不起來,賣了些香蠟紙錢,帶小乙去祭拜了故去的爹娘,在告慰父母在天之靈后,餘糧的心情才逐漸好轉。

待到七七四十九日滿,喪事才算徹底辦完。

日子也進入臘月,書屋休了課,乾糧生意也歇了業。

這日,祁風提著四隻豬蹄不請自來,進院就大大咧咧把豬蹄丟給陸小乙,「余家媳婦,整幾個菜來吃。」

陸小乙最不喜歡打理豬蹄,蹄殼和蹄丫子里的豬毛最難收拾,頓時黑著臉不樂意,「你來幹啥?」

祁風挑眉,「我提了禮的?」

「我問你來幹啥?」

祁風哼了一聲,「不告訴你。」然後對餘糧道:「我在你這兒住幾天。」

餘糧和小乙二人世界過慣了,猛地多出一個祁風,儘管心裡有些不適,還是爽快的答應下來。

祁風主動道:「走,咱兩進屋細談。」

餘糧問:「有急事?」

祁風搖頭。

「那你等著,我先幫媳婦把豬蹄收拾出來。」

瞧瞧,為什麼餘糧能娶到媳婦,祁風卻是光棍,這就是差距。

陸小乙斜睨了祁風一眼,「學著點!」

祁風果然跟著餘糧學習收拾豬蹄,陸小乙無語了,他讓祁風學的是體貼之術,而不是收拾豬蹄的方法,算了算了,腦子不開竅,等他有了媳婦自然就懂了。

餘糧和祁風搭手,很快,一股燒豬毛的焦味撲鼻而來,惹得黑虎和狸花貓又呱噪起來,汪汪汪喵喵喵叫個不停。

祁風使壞,把燒黃的蹄殼敲下來,丟給黑虎和狸花貓。

黑虎這隻傻狗,有著中華田園犬強悍的消化能力,舌頭一卷,把蹄殼撈進嘴裡,吧唧吧唧大嚼起來。

狸花貓卻是高傲的,聞了聞蹄殼,嫌棄的甩甩頭,伸出肉爪子把蹄殼掀翻,嫌棄的瞅了祁風一眼,走開了。

祁風笑道:「喲呵,這貓挺拽的。」

餘糧提醒道:「你別惹它,它撓人的。」

祁風當初不聽勸被小灰灰咬,如今學聰明了,只遠遠盯著狸花貓看,跟它保持足夠的距離。

陸小乙去菜窖取了些紅蘿蔔,操刀剁了四隻豬蹄,燒出整整一大盆兒。本想留出一半當晚飯,誰想祁風跟牢房裡剛放出來的一樣,吃起肉來動作嚇人。

陸小乙道:「喂喂,你多久沒吃肉了。」

祁風叫苦,「別提了,自從青姨懷孕,張叔就不讓她做飯了,換成青姨的大嫂來做,哎喲,我真懷疑她有顫抖病,隨時都在發抖似得,尤其是放調料的時候,一抖一勺鹽,再抖又是一勺鹽,炒出來的菜鹹的沒法吃。」

「祁叔他們怎麼辦?」

「用開水泡過再吃唄,怎麼說都比自己做飯強。」

泡過水了能好吃嗎?這也太湊合了吧,陸小乙為祁山等人鞠一把同情的淚,問道:「青姨怎麼辦?她懷著孩子呢,不能吃太咸。」

「張叔給她開小灶。」祁風說完思索片刻,對陸小乙道:「張叔聽你的話,下次你幫我勸勸他,讓那嬸子回去吧,我擔心她膽子被嚇破,白白丟了性命。」

祁風說的雖然誇張,但也不無道理,陸小乙點頭應下,又問祁風:「你跑來咱家不會只因為飯菜難吃吧?」

餘糧笑道:「能讓他跑路,只有兩件事,一是回老家,二是親事,說吧,是哪條?」

祁風兩眼放光,給餘糧夾一塊豬蹄,「還是你懂我。」

陸小乙想起祁山說過找十個八個媒婆給祁風說親,莫不是姑娘太多把祁風嚇跑路了?

祁風跟餘糧和小乙熟絡,也不隱瞞,苦笑道:「別提了,自從你兩成親,我爹一著急,回城便找了好幾個媒婆幫我說親,咱家的門檻都被她們踏壞了。」

陸小乙激動道:「有合適的沒?」

祁風苦笑:「我跟糧子同歲,他年中,我年尾,瞧瞧,如今正值年尾,我已經滿滿二十一了,我自己不覺得,媒婆卻覺得掉價,給我介紹的儘是些歪瓜裂棗,我挑都懶得挑,讓給許叔挑去了。」

陸小乙持懷疑態度,「歪瓜裂棗不至於吧?」

餘糧道:「看不上而已,那也不至於躲出來吧。」

祁風擺手,「不躲不行啊,我爹如今魔障了,只要是個女的,他都要去打探一番,他相中了還讓我去看,你說,你那眼光看中的,我能看上嗎?哎!我實在是怕他了,索性出來躲清凈。」

陸小乙賊笑道:「風哥,你說你爹會不會兒媳婦沒挑成,給自己挑個小媳婦回來?」

祁風眼睛眯了眯,摸著下巴咂摸一番,點頭道:「這個很有可能哦。」

餘糧認真道:「祁叔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他若想續弦早續了。別看他平日里愛咋呼,心裡還是挂念故去的祁嬸的。我曾見過他拿著祁嬸的牌位一臉憂傷的模樣,從那時起,我便堅信祁叔不會續弦。」

祁風楞了楞神,傻獃獃的望著餘糧,因為餘糧說的這些話是他從未想過的,餘糧說的那個場景更是他從未見過的,他只知道跟他爹吵吵鬧鬧,他只知道他爹永遠是大大咧咧樂樂呵呵,他便以為他爹就是這樣的人了。

他從來沒真正去了解過他爹,甚至連他爹對他娘的感情,都沒有一個外人看的透徹,祁風心裡升起一股濃濃的愧疚和自責,連美味的紅燒豬蹄也變得寡淡無味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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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乙種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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