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愛德華·諾頓

面試的那一天早上，來接西奧羅德的馬歇爾似乎比正主還要緊張。在他眼裡西奧羅德的淡定是因為他對好萊塢的不了解，所以他無法知道他的第一部作品對他來說有多麼重要，但馬歇爾知道。

他心裡甚至還帶著一分野望——如果，只是如果，西奧羅德真的面試上了呢？他拿到的薪酬將會解決他們倆現在苦逼的生活窘境。

「準備得怎麼樣？等會兒要不要在路上模擬面試場景？畢竟你是第一次參加面試，而且還是走了後門……」這幾個字馬歇爾說的非常小聲，他替西奧羅德拉開了車門，「面試程序你可能不知道，首先進去等面試官通知你開始你再自我介紹，別緊張別著急，你就按照向我自薦那樣沉著冷靜就行了，接下來……」

西奧羅德坐在副駕駛上靜靜地聽著一旁馬歇爾絮絮叨叨，聽著聽著，嘴角漸漸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這個傢伙，無論是哪個世界，一緊張就開始話嘮的可愛反應可一點也沒有變……西奧羅德似乎想到了從前的事，他轉頭撐起腦袋眼含笑意地看著他。

馬歇爾總算察覺到西奧羅德那玩味的神情，他雙手握緊方向盤，迅速瞥了他一眼：「怎麼？」

「這輛車似乎不是你之前的那輛。」西奧羅德提到了一個毫不相干的話題，「你的那輛福特可沒有這麼新。」

「哦，這輛車是我租來的，至於之前那輛……我賣了，畢竟我手上已經沒多少流動資金了。」馬歇爾聳了聳肩，實際上他賣車的錢大部分都花在了請那早就不記得他父親是誰的導演吃飯上。

西奧羅德立刻反應過來他所指的流動資金代表什麼，默默點了點頭，望向窗外。

馬歇爾又瞟了他幾眼，他似乎認為西奧羅德的沉默不語是因為他很緊張，於是他立刻放起了車上的音樂，試圖讓他放輕鬆。當然，如果能忽略他跟著哼的走掉曲子，確實能讓西奧羅德放鬆。

這個傢伙啊……西奧羅德無奈又苦澀地笑起來，他又讓他想起了那些回憶了。

《一級恐懼》的面試地點就在瑞舍爾娛樂公司總部。儘管第一批就刷下了1900多人，剩下的進入第二輪面試的人依舊有200人之多，為了避免太過擁擠，瑞舍爾娛樂公司將這200人分為兩批，上午面試100人，下午面試100人。

西奧羅德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號碼，正好是100號，上午的最後一人，很明顯是個湊數字的號碼。不過他也沒有過多在意，他知道馬歇爾爭取這個角色的不易，所以簽到以後，他就默默做到角落裡，看著偌大的大廳里形形色/色的人。

他們有的人天生就長了一張任人欺負的軟弱無辜臉，也有的人天生就可以拿去當平面模特。這個房間里似乎匯聚了整個好萊塢最鮮活的小鮮肉，從外貌上看，每一個人都有優勢，但這裡畢竟不是選美比賽，最後取勝的，只有演技最好的那一個。

當然，還需要一點運氣。在面試的途中一旦片方碰上了看入眼的人，那麼整個面試就會結束，他以後的所有面試者都可以收拾東西回家，連跟考官說話的機會都不會給你。

馬歇爾坐在西奧羅德身邊，向他小聲介紹著這房間里他叫得出名字的人，他們大多數都是23-25歲的「老」人，有的演過一些小電視劇，有的則當過模特，有的甚至出演過一兩部電影。

而西奧羅德，儼然是他們當中，年紀最小的那一個。

在馬歇爾介紹的時候西奧羅德也在暗中觀察，他們一部分人顯得很緊張，這些人一看就是沒有多少經驗初出茅廬的小夥子，而大部分人則顯得十分淡定，偶爾和身邊認識的人交頭接耳，討論一下關於角色的理解。

西奧羅德注意到這些人當中，有一個人也如同他一般，和經紀人坐在角落裡，周圍沒有人過去和他搭腔。

首先吸引他的，是對方的長相，他看起來並不比他大多少，也許才剛剛成年，西奧羅德看見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非常適合艾倫，不僅僅是因為他那張如小白兔般純潔軟糯的臉，還因為他在和他的經紀人交談時偶爾露出的笑容。

友善，但不過分親密，溫暖，但不過於炙熱。西奧羅德腦子裡瞬間想到，如果他的嘴角再歪斜幾分，而他的演技也足夠到位的話，這個純潔的笑容在剎那間就能變成魔鬼的弧度。

單憑外貌，這傢伙可以輕而易舉拿走艾倫的角色。

「他是誰？」西奧羅德向馬歇爾示意了一下那邊的少年。

馬歇爾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似乎在回憶有關於他的資料，最終他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也許和你一樣是個新人吧，你看，周圍也沒有人認識他，就像沒有人認識你一樣。」

他說著，眼睛一瞥，看向從外面推門而出的新來的面試者，臉上頓時出現了緊張審視和懊惱交雜的神情，他扯了扯還在觀察那少年的西奧羅德的衣袖，朝進來的男人努努嘴：「瞧，他就是我之前跟你說過的馬特達蒙，已經出演過六部影片，同時還是個哈佛高材生，算是艾倫的大熱門。」

西奧羅德將目光放在了那個瘦高的褐發男人身上，他的長相併不屬於那種典型的帥氣，但是卻擁有一種獨特的魅力，當他進來時，也有不少面試者將視線放在他身上。西奧羅德沒有看過任何一部由他出演的電影，所以他並不會枉然評判對方的好或者不好。

漸漸的，大廳的人多了起來，一些跟進來的經紀人在片方的帶領下離開前往經紀人休息室。而馬歇爾離開時就像是他即將步入面試的「小黑屋」一般一步三回頭，對西奧羅德囑咐再三才離開，看的他不禁搖了搖頭。

到底誰才是十七歲啊……頂著一張少年臉的西奧爺爺厚顏無恥地想著。

就在這時候，西奧羅德耳邊響起了一個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的聲音：「我們的經紀人比我們還要緊張。」

他轉過頭，發現之前吸引自己注意的少年坐在了馬歇爾剛才的位置上，他見西奧羅德看過來，立刻給了他一個十分好看的微笑，指了指跟馬歇爾一前一後離開等候室的男人：「那是我的經紀人，你看，他和你的經紀人的神態動作是不是就像兩個雙胞胎？」

不同於他的斯文長相，少年的性格出乎預料的開朗易相處。

「有時候我會覺得他像是一個勤懇持家的家庭主婦。」西奧羅德有些打趣地點了點頭，當然，他說的那個人，是他記憶中的那個馬歇爾，「嗯，別告訴他我如此評價他。」

「哈哈，」少年笑了，「放心，我可不想被他揍一頓，畢竟他看上去倒是挺有男子氣概。」

「其實你是想說他看起來頹廢得就像是個宿醉男一點就炸吧，不，我可要維護一下我經紀人的形象了，他喜歡喝酒，但絕不是那些糟糕的醉漢。」

「哦，抱歉，其實我無意冒犯。」

「而我也並沒有當真。」

少年和西奧羅德相視一笑，接著，他對他伸出了手：「愛德華諾頓，很高興見到你。」

「西奧羅德萊希特。」西奧羅德很自然地和對方握了握手。

「德國人？」諾頓敏銳地注意到西奧羅德的姓氏，從他如此迅速的反應來看，他非常聰敏，或者閱覽過很多書。在很多時候，大多數美國人都會將「萊希特」當成一個本土姓氏。

「實際上，我的父親是德國人，母親是義大利人，現在，我是美國人。」西奧羅德用不帶任何地方口音的純正美式英語回答。

諾頓剛想說些什麼，休息室的負責人卻突然從一旁的面試房間里走出來，告訴坐在大廳里的所有人面試開始，並將1號請進了房間，2號準備。

面試開始后，諾頓就沒有再和西奧羅德討論什麼。西奧羅德看到他靠在椅背上，眼神若有若無地掃了馬特達蒙一眼，神色里似乎帶著幾分躍躍欲試，突然開口：「你似乎一點也不緊張？」

「緊張？當然，我現在確實有點緊張，我這周還有幾個面試，如果能成功一個，我也許就不用為自己的房租發愁了。」諾頓搖了搖頭，似乎想到了自己的房租問題，頓時皺起眉，西奧羅德不得不承認他這個表情十分可愛。

而這個可愛的大男孩又突然間看向他，似乎想到什麼。「你看起來才叫不緊張，西奧——我可以這樣稱呼你嗎？」他說著，見西奧羅德無所謂地聳聳肩，才接著道，「你應該也和我一樣第一次電影試鏡吧？抱歉，其實在你進來的那一刻我就注意到你了，因為你看起來太……」

「年輕？因為我年紀確實也不大，十七周歲剛過幾個月，應該和你年紀差不多。」

諾頓聽了，微微瞪大了眼，詫異漫上他那總是盛滿善意的藍眼睛，隨即，他又無可奈何地笑了：「不不不，你這叫年紀不大，而我這叫長相不大，要知道我可比你大九歲。」

二十六？聽到這個數字西奧羅德心裡倒沒有多大變化，因為他也見慣了好萊塢那些逆生長的明星，並且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在他六十歲的時候，他看上去和四五十歲的人沒什麼兩樣。不過表面上，他很適時地表演出了驚訝的神色：「你開玩笑吧？」

「我也希望我的一個玩笑能讓我年輕九歲。」

「好吧好吧，其實我今天也只是抱著試一試見見世面的心態。現在看來，我也確實達到這個目標了。」西奧羅德用著誇張的語氣開著玩笑。

諾頓接受了西奧羅德善意的玩笑，並且，他還用長輩開導晚輩的語氣對他說：「十七歲的我還在學校，而十七歲的你已經來面試二十六歲的我才能面試的第一部電影，無論有沒有成功，都挺棒的不是嗎？當然，我可不會看你年紀小而放水讓你。」

西奧羅德不置可否地笑了，他挺喜歡這孩子的性格。

1號很快便從房間里走出來，他看起來有些垂頭喪氣，2號在等待片刻後走進了那扇門。接下來的面試者有的很快便從房間里出來，有的則等了一段時間。西奧羅德一邊和諾頓聊天，一邊觀察那些人的神情。似乎面試官給了他們很大的壓力，以至於他們出來時的神情都不算太好。

除了47號馬特達蒙，他的神情看起來挺輕鬆，並且在房間里呆的時間也比較久。

諾頓和西奧羅德的號碼正好一個是99一個是100，大概片方將沒有電影經驗的人都安排到最後。而在和諾頓的交流中，西奧羅德發現他其實是一個非常睿智的人，言談自信但不自負，態度謙和有禮，才華橫溢，還正巧和西奧羅德上個世界一樣是耶魯大學的畢業生，還是跟表演毫不沾邊的歷史系，這讓西奧羅德更加好奇他的演技到底如何。

大概四個多小時過去，終於到了99號，愛德華諾頓。西奧羅德擁抱了他一下以示鼓勵，便目送他走進房間。而他在那房間里呆的時間，是前面98人中，最長的那一個，甚至超過了馬特達蒙。

直到十五分鐘后，他才走出來，帶著一種自信的笑容，看來結果不錯。不過面試結束的面試者並不能長時間停留在大廳，所以諾頓向西奧羅德比劃了一個大拇指后，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離開大廳。

現在，偌大的大廳里，只剩下一堆空椅子，和西奧羅德一個人。負責人並沒有通知西奧羅德可以離開，大概是因為那神秘的面試房間里的幾個面試官正在激烈討論，而這個討論，竟然要了他們十分鐘的時間。

十分鐘后，那位負責人從面試房間里走出來，看向西奧羅德。

「100號，西奧羅德萊希特，你可以進來面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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