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更進一步

西奧羅德和希斯有沒有尷尬納特爾還不太確定,但是他可以確定自己太他媽的尷尬，尤其是看著西奧羅德和希斯在戲中各種互動的時候。新網址：www.56shuku.net他已經很久沒有陪著西奧羅德拍戲了，這種工作一般由班尼特代勞，然而《斷背山》不同,大概是日益高漲的醋意讓他堅持來到片場「盯人」。

但是這又能怎麼樣呢？戲還得繼續拍下去，無論他是否滿意，到頭來只是他自己找不自在罷了,這點讓納特爾既無奈又沮喪。

傑克和恩尼斯在山上的日子一天天過去。在劇本中這些日常並沒有描寫得很細緻，而且有關於感情線的伏筆也不太多。所以「改戲狂魔」西奧羅德就主動承擔起這種重任,在傑克和恩尼斯的每一次互動中他都會加上幾分戲劇性的曖昧元素，並且逐步加深。

李安對於西奧羅德的演戲「癖好」早有所聞，再加上他也認為應該適當增加點傑克和恩尼斯相戀的過程,所以就任其發展。這可苦了希斯,因為每當西奧羅德跑偏劇本的時候,他總會不得已地從恩尼斯的狀態中抽出自己的魂，下意識地思考如果是恩尼斯面對這種情況該如何應對。

他突然發現也許這就是他和西奧羅德之間的差距。西奧羅德的表演，無論是按照劇本還是自由發揮,永遠都是一氣呵成令人賞心悅目的，而他卻還遠遠沒有達到脫離劇本的地步,再加上他對自己表演的苛刻精細要求，以至於每當需要自由發揮的時候，他的表演總會像生了銹的齒輪有了停滯和猶豫。儘管這些不順暢並不明顯不影響電影拍攝,但希斯還是覺得很不自在。

其實這也恰恰說明了希斯的實力,他並沒有被西奧羅德的演技帶著跑,相反每當西奧羅德拽動他的時候，他都會強制掙脫束縛自己思考該如何應對。冥冥之中希斯有這樣一種感覺，如果這一次他能像西奧羅德那樣做到超脫劇本的自然表演，而不是每一次都得停下來想想該怎麼演，那麼他的演技必會更上一層樓。

希斯挺想向西奧羅德請教，但是他又不太好意思將這些話問出口。反倒是西奧羅德看出了連李安都沒有意識到的問題，大概是因為表演流派相仿，對於表演比任何人都要敏銳的他察覺到他的搭檔希斯的異常，所以在拍攝完又一組戲后，西奧羅德主動找上了希斯。

「安似乎對我們現在的對手戲狀態沒有任何意見啊，他似乎不太喜歡經常發表自己的看法，你認為呢，希斯？後面我們該怎麼演？」西奧羅德說，手中捧著一杯熱咖啡。新網址：www.56shuku.net雖然現在是四月，但山上的氣溫依然有些寒意。西奧羅德沒有直接向希斯挑明，畢竟希斯只是表面上看起來有些不羈，實際上他的性格挺敏感，所以西奧羅德選擇了曲線救國的方式。

「我覺得……」希斯猶豫了一會兒，「這樣演挺好。」

「真的嗎？」西奧羅德眨了眨眼，開了個玩笑，「感情可是相互的，夥計，你總得讓傑克歇一會兒。」

嚇死沉默片刻，這才開口：「其實……我不知道，這種感覺很怪，一方面我是恩尼斯，另一方面，我又要思考恩尼斯該如何應對……當然，我的意思並不是你為傑克和恩尼斯之間的感情醞釀做出的努力不好，實際上這個處理好極了，只是……我有點不太習慣在演戲的過程中，還要脫離角色思考而已。西奧，我真不明白你是如何做到的。」

「你是說成為角色的入戲和邏輯思考的脫戲如何並存嗎？」西奧羅德說著，聳了聳肩，「嗯，其實在拍攝《歌劇魅影》的時候曾有一個朋友問我如何表演，我告訴他我的表演方式並不適合他。其實，並不是適不適合的問題，只是這種方法……有些危險。」

「因為從始至終，我都是傑克，就像那時候我從始至終都是魅影。」

「那……當你每一次靈感爆發自由發揮的時候，你就沒有想過，『如果我是這個角色我這時候應該怎麼做才更好』這個問題？」希斯不由得皺起了眉，他以為西奧羅德演技如此出色不僅僅因為他善於將自己變成角色，更善於拿捏演員和角色之間的關係善於思考。

「不，這種思考一般被我放在了研究角色或者戲下的時候，我可不想在我享受表演的時候身為演員的本我突然跳出來破壞了我的體驗和感官。」西奧羅德笑道，「這樣聽起來是不是有點……」

「瘋狂？」希斯說。

「瘋狂？其實我本來想說任性的。不過的確有點瘋狂，因為總得想個法子平衡戲里戲外。其實在表演的時候有自己的思考挺好，因為你總能通過這個方式控制好演技走向，然而思考太多有時候就會脫戲。」

西奧羅德見希斯贊同地點點頭，又說：「所以，學會如何思考才是重要的。與其去琢磨『如果我是這個角色我這時候應該怎麼做才更好』，還不如去思考『身為這個角色的我在這種情況下我會怎麼做』。用角色的方式思考，而不是用演員的方式思考。」

希斯的雙眼陡然一亮，西奧羅德的話讓他彷彿夢中驚醒，他用力擁抱了他一下，連連說了好幾聲謝謝才鬆開手，嘴裡還念叨著：「恩尼斯會怎麼想？我是恩尼斯，我會怎麼做？你說的太對了，西奧！」

「……所以，我才會說危險啊……」西奧羅德無奈道，興奮之中的希斯根本沒有聽清他在說什麼。

「你說什麼？」

「沒什麼。」西奧羅德擺擺手，「不過我之前也說了你得掌握好平衡，你現在不是恩尼斯，你是希斯·萊傑，安還沒有喊下『ACTION』呢。」

「我知道，沒關係，我只是在思考角色而已，謝謝你，西奧。」

西奧羅德沒有說話，他看著希斯離去的背影，突然有些疑惑自己將這些告訴他是否是正確的。他站在原地，直到身後多了一個人，他不用轉身就知道這個人是誰，於是他輕聲道：「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當然，是表演方面，他是個體驗派，就像我，這點毋庸置疑。我倒不是在感嘆懷念著什麼……」

「你在擔心什麼？」納特爾問。

「……我在想，我剛才告訴他的一切，會不會害了他，儘管他可以讓自己的演技更進一步。」西奧羅德嘆了口氣。

「嘿，就算之後他會走火入魔，那也是他的選擇，與你無關。」納特爾拍了拍西奧羅德的腦袋，「那傢伙看起來就是一個表演天才，就算你什麼也不說，總有一天他也會自己悟出一切的，你不能本能地將所有事情就怪在自己頭上，赫爾曼沒告訴你這點嗎？」

「……我就那麼一說……」西奧羅德無奈了，撇開頭，「喂，注意髮型，你當心等會兒造型師拿皮帶抽你屁股。」

「那我寧願被你抽。」納特爾突然低頭趁他不注意俯在他耳旁曖昧地說了一句，然後又迅速起身退開。西奧羅德還沒反應過來，剛才還帶著某種暗示騷氣地撩撥他的人就跑得影子都看不見了。

媽的，這熊孩子爭什麼寵，難道他還不明白他的心裡只有他嗎？西奧羅德當然知道這幾天打翻了醋罈子的納特爾一直在苦逼地自我糾結，他不禁無奈地笑了。

希斯彷彿真的對西奧羅德的話有所體會，這點在下一場戲中最為明顯。這場戲中恩尼斯在一旁脫了衣服清洗身體，而傑克則坐在火堆旁準備食物。鏡頭將從傑克這邊拍向恩尼斯，有幾次變焦，不過恩尼斯的鏡頭永遠是遠景，而傑克，則是細到連眼睫毛都看得清有多少根。

恩尼斯拿著水壺，走到傑克左後方，脫下了自己的衣服，在脫衣服之前還忍不住看了傑克的側臉一眼，彷彿是擔心他偷看，又彷彿僅僅只是害羞到緊張，這個小動作是劇本中沒有的，然而卻加得合情合理無比自然——在這幾天的相處互動之後，恩尼斯和傑克的關係有了微妙的變化，這時候恩尼斯在傑克身邊洗澡當然會有之前未曾有過的害羞和緊張，他甚至緊張到連衣服都脫了好幾次才徹底脫下來。

「恩尼斯會怎麼做？是的，我早已對傑克有了好感，雖然我自己還沒有發現，但我會在意他的目光，在意他是否會看到我的身體，我會害羞，我會緊張，我會將自己的注意力甚至身體上每一根豎起的汗毛都偏向傑克的方向……」這就是希斯所想的一切，此刻，他就是恩尼斯。

李安雖然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但是他注意到，此刻希斯的表演比他之前的所有都要靈性得多！而西奧羅德呢？他的傑克表面上看不顯山不露水，實際上他比恩尼斯更加緊張。他嘴唇上叼著的煙上下擺動的弧度早已暴露了他焦躁的心，他後來甚至伸出手夾起了煙猛吸了好幾口。

傑克雖然坐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然而他顫抖的纖長睫毛和朝自己左側時不時滾動的眼珠早已出賣了他。雖然他一直微微低著頭垂著眼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然而他的眼皮卻告訴鏡頭后的所有人，他已經有好幾次忍不住看向恩尼斯的方向，但又害怕被發現般迅速撤離。

傑克感覺自己左半邊靠近恩尼斯方向的身體無比火熱，靠近火堆的右半邊身體反而冰冷到出冷汗。漸漸的，傑克不由自主地揚起了他那好看的唇角，他嘴角的笑容又被時刻注意著他的恩尼斯發現，恩尼斯心下一驚，雙臉微紅還不小心絆倒了水桶，發出了極為明顯的「哐當」聲。

他立刻像受驚的大型犬一般猛地回頭看向傑克，傑克沒有看他，嘴角的笑意卻更加明顯，那個十分好看也十分耐看的讓恩尼斯越發驚慌失措，他趕緊背過身穿好衣服。

傑克一聲不吭地往篝火中加了一根柴火，被火光映照的湛藍眼眸里一片溫柔。

這幕戲中沒有任何台詞，但無論是希斯還是西奧羅德都將戀人未滿的那種青澀、緊張、害羞和曖昧氣氛演繹得淋漓盡致，這讓李安越發期待起兩人明天的表現——

激情戲就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