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希斯的試鏡

相比起詹姆斯·沙姆斯的信心十足,泰德·霍普顯得有些憂心忡忡。新網址：www.56shuku.net從1991年焦點影業的前身好機器影業成立至今，他們倆已經合作推出了數十部小眾文藝作品。在今年年初被環球影業收購成為旗下影業,並且還保留了兩人在公司的地位，泰德·霍普自然對他們被收購的第一單特別認真,想做出一番成就給環球影業看看，告訴他們這個買賣並不虧。

在他看來，他們今年的第一部作品應該是保守穩妥的。《斷背山》的版權雖然早就被他們買過來,但是他並不打算在最近一兩年將它搬上大銀幕。別看之前《天才雷普利》取得了非凡成功,然而《斷背山》可不是《天才雷普利》，如果說《天才雷普利》是掛著同性戀外皮的犯罪劇情片,那麼《斷背山》可是不折不扣的同性戀電影，沒有高智商犯罪,沒有驚心動魄的逃亡追捕，只有兩個男人痛苦的一生。

在泰德·霍普的計劃周紅,這部電影起碼得等兩年，看看社會輿論風向再做打算。可是他的搭檔詹姆斯·沙姆斯可不這麼認為,他認為《天才雷普利》的鋪墊已經夠久了，是時候推出《斷背山》,這部電影註定是要衝擊頒獎季的,當做獻給環球的第一單再好不過。

他執拗著要製作《斷背山》也就算了，他居然還想找來他的老搭檔李安來指導！好，你執意要拍《斷背山》他沒意見,但是李安這個票房□□,堅決不行。不是他不看好李安的實力,沙姆斯和李安合作了多久他就和李安合作了多久，他當然知道《斷背山》放在李安手中會綻放多燦爛的光芒。

只是現在輿論壓力太大，幾乎每一篇報道談及李安就是嘲弄和抵制，所有人都認為李安被高看了，期待越大，失望越大。這個時候一旦他們宣布一部同性戀電影將由李安指導，那些媒體們一人一口唾沫就足夠讓《斷背山》夭折！

若不是沙姆斯帶來消息說西奧羅德有可能會加盟出演恩尼斯，哪怕頂著內部分裂的壓力霍普也要和沙姆斯反對到底。結果此刻距離試鏡只剩兩天，西奧羅德那邊又傳來消息說西奧羅德有意向出演傑克而不是恩尼斯，而那個剛剛冒出頭成為青年偶像的十八線演員不喜歡傑克反倒中意恩尼斯……

西奧羅德這個怪物也就算了，你一個靠臉吃飯的演員有什麼資格像西奧羅德那樣臨時變卦挑選角色？懂點戲的人都知道恩尼斯這個角色比傑克難度大，你憑什麼認為自己能駕馭他？西奧羅德不出演恩尼斯，這還有什麼意義？

霍普當下就黑臉了，但是他不會做臨時變卦取消試鏡這種蠢事，他決定和沙姆斯商量：「既然西奧羅德看中了傑克，恩尼斯的演員我們就多考慮一下吧。愛德華·諾頓也不錯，和西奧羅德銀幕上的化學反應挺好，裘德·洛，布拉德·皮特，拉爾夫·費因斯，阿德里安·布勞迪，克里斯蒂安·貝爾，約翰尼·德普，伊萬·麥克格雷格，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我們也可以向他們發出邀請，無論他們聽到李安的名字後會不會拒絕，我們總得試試，說不定，他們會看在恩尼斯的獲獎潛力和西奧羅德的份上試鏡呢？」

「你說的有道理。新網址：www.56shuku.net」沙姆斯點點頭，「但他們中有些人不太適合恩尼斯的氣質……好吧，我們先試試看，至少他們的演技有保障，但是，去掉片酬太高的，我們的預算沒有那麼多，也只有西奧羅德明確表示過自己可以自降片酬……」

那些明星們收到邀請時也確實嚇了一跳，他們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找到李安拍電影，還是個同性戀小眾影片，如果這消息一旦被泄露出去，到時候絕對罵聲一片。不過接到試鏡邀請的演員們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保密可是行業內約定俗成的死規定，泄露消息雖然可以得到短時間的熱度炒作，但長遠來看，沒有哪個製片公司會邀請一個不遵守規則提前泄露消息的演員，這可比影片完成後的劇透要嚴重得多，可以稱得上自毀前程。

只有當演員名單確定好，片方自己放出消息時，再怎麼說自己以前也接受過某某角色試鏡也不為過。

被邀請名單中某些人考慮到自己目前的事業和名聲，婉拒了沙姆斯和霍普的邀請，也有些人想也沒想就同意了。馬歇爾在接到沙姆斯的通知時就知道希斯這次的試鏡恐怕不太順利，本想打電話提醒一下對方，卻發現對方的手機早已關機，就連家裡的電話都打不通。

想到這傢伙有些時候和西奧羅德如出一轍的尿性，馬歇爾不由得有些擔憂，他可不想手下的明星一個病沒好就又病了一個，於是他又打給西奧羅德，委婉囑咐他多多關照一下希斯。

西奧羅德以為馬歇爾所謂的「關照」就是在試鏡以前和他對對戲幫他找找感覺。哪怕不用馬歇爾提醒，他也知道沙姆斯那邊不可能如此放心地將恩尼斯交給希斯，他們肯定會找來幾個明星一起試鏡。

只是西奧羅德有心幫忙，另一邊的希斯卻像失聯了一般找不到他的人影，若不是他在試鏡當天出現了，西奧羅德還差點以為他出了什麼不測，結果他才從馬歇爾那裡得知，希斯之前準備角色的時候也會像這樣失聯，從幾個小時到一天不等，只是之前都沒有現在這麼長。

西奧羅德看著希斯面容上的倦意和發亮的眼神，不由得輕輕皺了皺眉，又突然笑了起來，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一般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夥計，瞧瞧你的黑眼圈，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昨天在家開派對徹夜未眠呢。怎麼了？因為知道今天有對手所以太緊張？」

「不是，我只是單純地睡不著而已。」希斯淺淺一笑，似乎不太適應多年不見后西奧羅德依然如此熟稔。

「其實，你可以嘗試著數羊。」西奧羅德認真建議著。「馬歇爾應該告訴你今天試鏡恩尼斯的不止你一個吧？」

「沒關係。」希斯的回答也很簡單，就像被寡言少語的恩尼斯附體。但是他言語中強大的自信還是讓西奧羅德忍不住笑了起來，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來到焦點影業，西奧羅德在房間里看到了許多熟悉的朋友，也有一些只在電影和報道中見過的陌生人。愛德華·諾頓和裘德·洛也在其中，他們在聽到西奧羅德也會加入的下一秒就同意試鏡。西奧羅德和他們敘舊片刻，又將孤零零坐在角落的希斯叫過來和大家認識認識。

「西奧，我感覺到了你的偏心。」諾頓調侃了一句，「委屈」地瞪著希斯。

「是的，他的心早已偏向了我這一邊，演起伴侶我們是有默契的。」裘德大手一揮直接搭上了西奧羅德的肩膀。

這些老朋友間的玩笑讓希斯有些不知所措，西奧羅德卻說：「得了吧，我喜歡（照顧）年紀比我小的。」

諾頓，33歲，裘德，30歲，希斯，23歲，西奧羅德，24歲。

「……」X2。年過三十卻感覺自己還年輕的兩人感覺自己受到了暴擊，還帶著暴傷的那種。

「噗……」看著兩人「不可置信」的神情，希斯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發現西奧羅德似乎有讓他咧嘴開笑的潛力。

沒過多久西奧羅德作為第一個試鏡者，也是傑克這個角色的唯一試鏡者，首先走進了隔壁的房間，只是過了許久他都沒有走出來，而助理已經開始叫恩尼斯的第一個試鏡人進去，其他人以為西奧羅德從其他的門道離開了，卻不想推開門一進去，西奧羅德正和其他的試鏡官坐在一起，笑盈盈地看著他們。

用他的話說，他只是留下來幫他們試台詞和演技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好吧，反正從某種角度來說，西奧羅德是當今好萊塢里最沒有大牌架子但是也是最任性的演員。

霍普看著面前的希斯，臉上的神情沒有喜怒。他故意將希斯·萊傑安排在最後，就是期望著之前試鏡者能一鳴驚人，然後也就沒有希斯·萊傑什麼事了。但現實情況是，之前的所有試鏡者發揮都非常好，尤其是愛德華·諾頓，和西奧羅德兩次合作后他早已和西奧羅德培養出了默契，在和西奧羅德對戲時遊刃有餘信手拈來。

然而無論是愛德華·諾頓，還是以演技著稱的阿德里安·布勞迪，亦或者是以《美國精神病人》令大家驚艷的克里斯蒂安·貝爾……他們的表現都不錯，只是，不知為什麼，缺乏了一種說服力，一種令人眼前一亮的驚艷感。

在考核演技之前，身為試鏡官的李安如之前的每一次一樣，向希斯問了個問題：「告訴我們，你是怎麼看待《斷背山》這個故事的？」

「雖然這個故事講述了恩尼斯和傑克用一生換取的愛情，但是從本質上來說，同性之愛並不是安妮·普露想要講述的東西。」希斯並沒有考慮太長時間就給出了這個答案，「她想講述的是關於恐同這個現象，她想講述的是這個社會問題。」

希斯的回答讓霍普不由得看了西奧羅德一眼，他的回答和這位影帝試鏡時的答案如出一轍，他真懷疑西奧羅德是不是私下給希斯「補了課」，否則他怎麼看得如此透徹？

李安笑了，沙姆斯接過話題，又問：「你對恩尼斯這個角色有什麼理解？不用說的太複雜，說其中一兩點就行了。」

「他是那個時代的產物，但是又不是，因為他並非那麼懦弱，相反他有勇氣，只是在愛情面前他太過縮手縮腳，所以才能突破那個時代的局限。年幼父母雙亡讓他十分重視家庭，他有信譽，他重視承諾，所以才會在下山後，和阿爾瑪結婚。他雖然寡言少語，但是這不代表他很木訥，實際上他比任何人都要敏感，雖然有童年的陰影，但為了愛情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回到傑克身邊，然而他也沒有那麼勇敢，對於傑克，他甚至都不敢給他一個真正的承諾，因為他言出必行，如果他給了傑克承諾，他必定將失去他的家庭。」

選角導演在本子上記下什麼，然後開口：「好了，提問環節就到這裡。希斯，請你給我們一個正面，側面鏡頭……很好，接下來讓我們看看你的演技。西奧此刻負責傑克部分，恩尼斯就交給你了，這是台詞，你有五分鐘的時間將它們記下來，中途如果忘詞了也可以看看，別緊張。」

霍普知道所有成敗就在此一舉了，於是他調整好坐姿，看著低頭看劇本的希斯。雖然他不認為希斯的演技可以超過前面所有人，但是他還是很想看看對恩尼斯和故事本身有這麼多了解的他，能演成什麼樣。

「真的，我可是一路飛奔過來，生怕耽誤了一小會兒，你呢？」五分鐘過後，沒有任何預兆的，西奧羅德問都不問一聲，就說出了自己早已背下來的台詞，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為難希斯還是如何，至少之前的所有人他都會體貼地問一句還需要更多時間嗎。

他這句台詞所用的語氣和之前每一次都一樣。這個場景的背景是恩尼斯和傑克離開斷背山四年之後再次重逢，在汽車旅店瘋狂過後，傑克對恩尼斯的耳語。他的語氣自然而又沙啞，彷彿含著一塊永遠不化的蜜糖，連聲音都帶著幾分甜意，彷彿還陷入什麼回憶之中，聲音中還多了一聲曖昧的輕笑，那語氣幾乎能讓聽到的所有人心下一軟。

同一齣戲同一個人來演每一次都會有一些細小的差別，而西奧羅德居然在之前的每一次對戲中都能保持同樣的聲調語氣和感情，可見他對自己演技掌控力達到了怎樣喪心病狂的地步。

「我？我不知道……」希斯開口了，台詞很簡單，他根本用不上劇本。恩尼斯根本沒想到傑克會這樣問，被點到名的他在傑克溫柔的聲線中微微一愣，幾乎是下意識又有些掩飾和遊離地回答，眼神有些閃爍。他得到傑克的信時的確坐立難安每天等在窗前看著窗外，希斯沒有得到前文提示，但是他看過無數遍小說原文，早已琢磨透恩尼斯的心境，他其實不會表露自己的心，也不敢讓傑克知道，他到底有多麼愛他。

「我不知道怎麼說……」他呢喃著，幾近低語，卻聽的人心頭一顫——他是不知道自己焦急等待的心情，還是不知道原來自己有這麼愛傑克，亦或者，他不知道如何向傑克表達自己的愛？

接下來傑克詢問恩尼斯他們之後怎麼辦，而恩尼斯故作鎮定和淡然的逃避回答更是讓人驚艷，幾乎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他平靜低語背後的沉重、無奈和痛苦，再配合他臉上看似面無表情，實則輕皺的眉頭和壓抑的雙眼，沒有人會懷疑他的恩尼斯的說服力。

因為這小子簡直是個天才！